她原本以為露西婭已經沒有什麽攻擊力了。


    但是神明就是神明。


    即使走到強弩之末,露西婭也是魔淵中最強大的初代神之一。


    隻不過,她感覺露西婭的分貝攻擊比神術攻擊還可怕。


    “您可不要被她說的話影響哦,您就是最好的,請相信這一點。”


    金發少女語速很快地貼在赫爾墨斯耳邊說,“您知道嗎?精神病患者的證詞在法庭上都是不作數的。”


    “我們要做的是解救她治愈她,而不是被她拖下水。”


    什麽“精神病患者”,什麽“法庭”。


    赫爾墨斯心神稍微有些被分散。


    他這位未婚妻總是會說出一些他聽不明白的話。


    但也托她的福,再次聽到這種尖銳刺耳的話,他竟然心如止水。


    “站到我身後去。”赫爾墨斯神情淡下來。


    氣流撩動他的衣擺,金影在他身側浮動,凝成似曾相識的金線。


    很多年前,金線並未纏繞上在夜色中奔跑的少女神明。


    但這一刻,它卻毫不留情地劃破她的衣裙,用力纏緊了她的四肢固定住她的動作。


    歪斜的天花板上垂下一抹輕紗,在風中寂寥地飄揚。


    露西婭突然疲憊地閉上眼睛。


    “該結束了。”


    她喃喃道,“我也無法再忍受這樣髒汙的自己。”


    露西婭的語氣很淡。


    蘊著一種濃鬱的疲憊感和麻木。


    赫爾墨斯猛然抬眸。


    金色的權杖瞬間在掌心凝集。


    幾乎能夠毀滅天地的氣浪自他手腕間蔓延,卻並非是朝著露西婭,而是他身後的金發少女。


    “哎——”溫黎重心一個不穩,感覺自己像是一片紙一樣被狂風往外吹。


    赫爾墨斯的神術沒有傷害她,而是以一種包容的姿態包裹著她,將她向神殿外送去。


    好像不太對勁。


    就在她腦海裏冒出這個念頭的瞬間,空氣中突然出現巨大的隕石。


    表麵上覆蓋著灼熱的烈焰,以千鈞之勢如雨般朝著地麵上狠狠砸落。


    就像是一場放大了無數倍、看上去可怖無數倍的血腥的流星雨。


    砰——


    隻是呼吸之間,整座神宮便被火海湮沒。


    殘垣斷壁欲墜不墜地掛在傾倒的牆邊,劈裏啪啦的火星聲散入滾烈火和濃煙之中。


    荒蕪卻恢弘的神宮在一瞬間便成了煉獄。


    赫爾墨斯皺著眉,抬腿毫不猶豫地衝入火海。


    就算走到如今這一步,他也不希望露西婭就這樣死去。


    可魔淵之主的位置早已塵埃落定,他失去了擁有了地獄之火的資格,現在已經不再擁有曾經水火不侵的身體。


    令人窒息的灼燒感登時席卷而來,金影自發浮動在他身周,卻又被濃鬱的火焰融化,流淌一地鎏金。


    在一陣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古怪氣味中,赫爾墨斯渾身的衣袍都被燒焦,象征著色穀欠之神身份的獅鷲獸圖案在火中被吞噬。


    赫爾墨斯眸底映著火光,橙紅色的光輝幾乎燒到他心底。


    他微微一頓,拂落天花板上垂下被烈焰啃噬的輕紗,轉身正對上露西婭的視線。


    火焰融化了赫爾墨斯束縛她的金線。


    她一身傷口地站在他對麵,臉色充滿了怨毒。


    “都怪你,都是因為你——”


    她已經徹底陷入了勞倫斯為她精心編織的謊言,念念有詞道:


    “如果不是因為色穀欠,勞倫斯就不會和讓阿比蓋爾做他的神後,他就不會拋棄我!”


    “不,如果不是因為色穀欠,他也不會招惹我……”


    “勞倫斯根本就不愛我,除了利用以外,他沉迷的也隻不過是我的身體罷了——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我時親口承認的。”


    “我寧可他對我沒有穀欠望,沒有穀欠望,我就不會被那種假象迷惑,在反複拉扯間越陷越深。”


    露西婭崩潰地朝著赫爾墨斯尖聲道:


    “勞倫斯說的對……色穀欠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你是色穀欠之神——你也不該出現的,赫爾墨斯。”


    “你的降生就是一種錯誤,如果沒有你,這個世間不就不會出現色穀欠了嗎?”


    “你為什麽還這麽輕鬆這麽暢快地活著?為什麽?你為什麽不早點死掉?”


    赫爾墨斯薄唇緊抿,口腔裏蔓延開一陣淡淡的血氣。


    他定定地盯著露西婭歇斯底裏的側臉,沒有發怒,沒有否認,而是陷入了沉默。


    世間萬物的邪念皆與邪神一同誕生,在他降生於混沌深淵之時,這世上注定會出現無數不幸。


    如果他不存在的話……


    如果他不存在。


    烈火炙烤著他,甚至模糊了周遭的聲音。


    昏沉間,他聽見露西婭依舊在不斷地說話。


    “色穀欠就是這世上最殘酷的災禍!”


    “勞倫斯不愛我,那他會愛阿比蓋爾嗎?我不相信,他絕對不會愛任何人的,一切不過都是罪惡的穀欠望——”


    “而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邪惡的魔鬼。”


    “你是色穀欠之神,是災禍的源頭……”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熟悉清脆的聲音穿破了一切,直直落入他耳畔。


    “別聽,赫爾墨斯大人!不要聽這些。”


    像是一陣風吹散了炙熱的火海,赫爾墨斯眸底浮現起一閃而過的錯愕:“你怎麽回來了。”


    “當然是擔心您。”擔心被洗腦。


    金發少女在赫爾墨斯身側繞了幾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所過之處,熾熱的空氣似乎依稀冷卻了幾分。


    一種很清新的涼意在空氣中彌漫開,與灼灼烈焰無聲地對抗著。


    [r:薄荷味過濾花灑


    現在的花灑花樣可真多,除了過濾芯以外,還有可以更換的味道。這個薄荷味的,你還喜歡嗎?


    tips:好像流出來的水都變得更清涼了呢。]


    溫黎看著自己的裙擺。


    在烈火中徘徊,竟然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或許她作為阿飄本來就不會受到傷害。


    但是由於剛才她被赫爾墨斯的神術送出了神宮,保險起見,她還是使用了道具。


    溫黎看向不遠處被烈火包圍的白發女神。


    不知道什麽時候,露西婭臉上猙獰的神色消失了。


    她似乎就在這個時候短暫地恢複了神智,金色的眼睛蘊滿了哀傷。


    她渾身狼狽,瘦骨嶙峋,早已不複曾經明媚的樣子。


    “赫爾墨斯……”


    “你敢不敢向我發誓,這輩子你都不會靠近任何一個女人,對任何一個女人產生穀欠望。”


    溫黎:“?”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妹妹,當著她這個做嫂子的麵說這種話是不是不太合適!!


    赫爾墨斯表情也有點怪異。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掀起眼皮朝著溫黎投來一瞥,眼神辨不清意味。


    露西婭苦笑著說:“對不起,剛才我的那些話請不要放在心上。但是……這是我對你最後的請求了。”


    “答應我,你絕對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女人的,對嗎?”


    “不準忘,哪怕是死亡——”


    劇烈的坍塌聲響起,神宮的牆麵和羅馬柱再也承受不了這樣洶湧的烈火,轟然倒塌。


    然後,世界歸為沉寂。


    赫爾墨斯半跪在神宮邊緣的地麵上。


    火光映在他的臉上,卻沒有給他帶來多少血色。


    他望著淪為一片火海廢墟的神宮殘骸,眼神頭一次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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