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早就來了,但是故意沒有像之前那樣現身。


    他就是想看看她等待他時的樣子。


    看看她會不會焦急,會不會關心,會不會期待。


    澤維爾站在不遠處的陰翳裏,雙手環臂倚在牆麵上,對周遭投在自己身上的注意視而不見。


    他的眼睛裏隻能看見靠在椅子上的金發少女。


    她看上去很悠閑,脊背放鬆地倚在靠背上。


    金色的長發像是柔亮的綢緞,順著她纖長的脖頸和平直的肩頭披散下來,搭在椅背上搖晃。


    看上去一點都不擔心他。


    反而很自在。


    澤維爾看著她慵懶的背影,看著她目光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來往的人群,看著一個該死的家夥膽大包天地對著她拋媚眼,而她竟然因此而失神。


    找死。


    澤維爾眸光驟冷,狠狠磨了一下後槽牙。


    恐怕真的要等她想起他,他這輩子都不用出現了。


    他實在等不下去。


    忍無可忍,澤維爾一震衣擺,一臉冷鬱地快步衝了過去。


    他更低地俯下.身,鋒銳的眉眼幾乎緊貼在少女眉間。


    “要看就看我。”


    澤維爾扣在她下頜處的力道稍微有點重,像是心底熊熊燃燒的妒意。


    溫黎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感覺臉頰處的軟肉都被捏在了一起。


    “好的好的,看你看你。”她抬手揉了一把澤維爾的頭發。


    黑發神明發質偏硬,發尾支棱著戳她的掌心,輕微的刺痛之中蔓延開一片癢意。


    澤維爾黑沉的臉色似乎空白了一瞬。


    就像是吃醋嫉妒的大型犬被順了毛,盡管還想努力地維持著憤怒的情緒,尾巴卻已經不自覺地搖起來。


    溫黎趁機從澤維爾掌心掙脫出來。


    重新恢複自由,她揉了揉有點酸痛的臉頰,不滿抱怨道:“下手這麽重,我會長皺紋的,懂嗎?”


    澤維爾薄唇緊抿,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他會注意的。


    隻是他有時候真的克製不住。


    很多人都在盯著她看,那種眼神,那種覬覦,那種驚豔。


    那種想要爭奪她、占有她關注的目光,讓他很不舒服。


    有卡修斯、珀金還有赫爾墨斯那些討厭的家夥跟他爭奪也就罷了。


    這些不入流的神明,憑什麽盯著她看?


    她是他的。


    “管好你們的眼睛。”澤維爾唇角扯起涼意。


    陰冷的烈焰在他掌心升騰而起,凝集成巴掌大的小圓球,像是黑洞洞的兩顆眼球。


    “否則。”他語調裏蘊著嗜血的殺意,輕描淡寫收攏五指,“我不介意讓它們回到它們該去的地方。”


    砰——


    烈焰在他掌心被捏碎,朝著四周逸散。


    就像是捏爆了兩顆眼珠。


    若有似無朝著溫黎看的神明們不自覺渾身一抖,迅速地挪開了視線。


    澤維爾冷笑一聲收回手:“一群廢物。”


    他一把將少女從椅子上拉起來,“說吧,今天想讓我陪你做什麽?”


    “隨便逛逛而已。”溫黎順著澤維爾的力道起身,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我還從來沒有在這裏逛過呢,感覺很新奇。”


    頓了頓,她意有所指地強調了一句,“你可是第一個陪我來這裏的神明哦。”


    澤維爾興致缺缺的神情瞬間變了。


    像是來了點興致,他環著手臂低下頭,挑了下眉梢:“你確定?”


    “信不信由你。”溫黎笑眯眯道,“反正我現在是謊言之神。”


    澤維爾嗤笑了一聲:“但你說謊的樣子,我不可能認不出來。”


    他傾身靠近,濃鬱的冷香味霸道而強勢地包裹住她。


    澤維爾的視線極其具有存在感和侵略性,直白熱烈而不加掩飾地在少女眼角眉梢細細打量了一遍。


    良久,他唇角掀起一抹暢快的笑意。


    “所以我知道,這句話是真話。”


    “眼光不錯。”溫黎挽住澤維爾的手臂。


    “走吧,我唯一的男伴。”


    少女身上的氣息柔和馨香,溫熱的手臂穿過他的臂彎,像是纏繞上來的藤蔓。


    澤維爾呼吸一滯,感覺心跳不自覺漏了一拍。


    唯一的男伴。


    唯一。


    他是唯一的那一個。


    雖然隻是暫時的。


    心口那股灼燒的烈火似乎隨著這個認知而散去了,緊接著又在另一處更加強烈地燃燒起來。


    澤維爾用力按住少女挽在他手臂間的手,寬大的神袍隨著步伐飛揚起來。


    “無論你想看什麽,我都會陪著你。”


    遠方徐徐駛來一輛花車,露天的高台上站著兩道身影。


    他們皆穿著華貴的衣裝,打扮精致,正朝著兩側人群灑下什麽東西。


    車輛行駛得很慢,花車兩側圍著不少人,都緩步跟隨著花車一起往前走。


    花車很快就簇擁著行駛到了溫黎和澤維爾身邊。


    好像暗黑版的迪士尼花車巡遊啊。


    溫黎新奇地看著花車:“今天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嗎?”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不算特別,但對他們來說的確特別。”澤維爾慢悠悠抬起下頜,示意一下花車上的一對男女。


    “這是他們的婚禮。”


    還真是羨慕啊。


    澤維爾緩慢地咬了下牙。


    他這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體驗這種感覺。


    溫黎正望著花車上灑下的東西。


    遠遠地被人群遮掩看不真切,湊近了她才發現,竟然是款式不同的各種情.趣.用.品。


    ……還真是民風剽悍啊。


    魔淵的神明,就連結婚時送出去的伴手禮,都這麽別出心裁。


    而且這種婚禮的形式,也很特別。


    竟然沒有選擇在固定的場所裏設宴,而是選擇了這種更類似於“旅行婚禮”的方式。


    “我還以為,婚禮都會像是赫爾墨斯……”和她之前經曆過的那種。


    說到一半,溫黎倏地噤聲。


    她感覺到身側的溫度無端冷了幾度。


    溫黎抬起頭,對上澤維爾晦暗不明的眼神。


    他冷冰冰地扯起唇角,從牙關裏擠出來幾個字:“你以為所有人都是魔淵主神?”


    不悅的酸意幾乎從字裏行間抑製不住地冒出來。


    “隻有魔淵主神,才有資格舉行赫爾墨斯和你之間的那種儀式。”


    原來是這樣。


    但是這種婚禮也不錯。


    更隨意,也更自在。


    眼見著花車兩側裝滿了伴手禮的箱子見了底,新娘拿起了一枚純黑色的捧花。


    說是捧花倒也不算準確,它並非是由花束團簇而成,更像是用一種辨不清材質的材料構成。


    雕刻精細,像是一顆栩栩如生、跳躍的心髒。


    而在心髒之上,纏繞著刺人的荊棘。


    “這是陀羅之心,象征著痛苦的磋磨。”


    澤維爾漫不經心倚在牆邊,“別看它醜,但如果能夠接住這枚陀羅之心,接下來和心上人就可以終成眷屬。”


    那豈不就是現實生活中新娘扔繡球?接到就會有好運降臨。


    隻不過這是暗黑版的繡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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