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班和20班挨著,李文珍左手邊就是田春林。


    李文珍道:“我說田老師,要不辦張信用卡吧?要不感覺你這工資不夠扣的啊,我銀行有熟人,什麽材料都不要你的,發個身份證號就能辦。”


    田春林道:“行啊,辦一張不夠,先辦二十張用著,扣完再說。”


    田春林表麵上永遠都雲淡風輕的,這種人說好聽點,叫情緒穩定,難聽點,叫油鹽不進。


    李文珍深感沒意思,雙手抱臂,往四周看了看。


    主席台上,領導批評19班的話尾還沒完全落地,操場入口處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李文珍定睛一看,樂了。


    這個年紀的男生,竄個子都凶猛。


    新來的轉學生盛譽,在一眾高個子裏頭,還更顯得鶴立雞群。


    隨便往人堆裏一紮,看過去的視線,都保準第一個落在他身上。


    李文珍看見他,值周老師隻會比李文珍更早發現。


    依林佳樂看,盛譽今天不走運,算撞在了槍口上。


    要不然,遲到這種問題,放在平時,口頭教育一下就完了,但盛譽自從晨會被值周老師帶走以後,過了兩節課,才被放回來。


    林佳樂接水回來,見他坐在了座位上,眼睛一亮:“盛譽,沒說要停你的課吧?”


    盛譽道:“沒。”


    “嚇死我了。”林佳樂誇張地拍拍胸脯,“老田說你什麽了?他好像沒罵過人。”


    盛譽沒回頭,手裏拿著冬寧的一支自動鉛筆,轉了兩下,才懶洋洋道:“沒說什麽。”


    被林佳樂岔開話題,冬寧也就沒再重提盛譽送的蛋糕貨不對板的事情。


    但冬寧不提,他自己會提。


    “別想了,我嚐過,不好吃。”


    “……哦。”冬寧道,“那我謝謝你啊。”


    盛譽友善道:“客氣了。”


    “盛譽。”冬寧突然轉過臉,盯著他看了兩眼,“你會不會唱國歌?”


    “?”


    “第一句是什麽?”


    “。”


    “把我們的血肉,下一句是什麽?”


    盛譽道:“你正常點,我害怕。”


    冬寧道:“我嚴重懷疑你是間諜偽裝的中國人,要不然,不會聽不懂那我謝謝你和謝謝你的區別。”


    盛譽求知若渴道:“遇到這種情況要怎麽辦?”


    冬寧不吝賜教道:“上學期,派出所的民警叔叔來做過科普講座,當我們發現危害國家安全的可疑行為或其他破壞活動時,要撥打舉報電話12339。”


    盛譽趕緊說:“完了。”


    後麵的林佳樂快要被笑死了,她從背後摟住冬寧,下巴支在冬寧的肩上:“你倆打什麽官司呢?”


    冬寧剛要說話,隔壁班生物課代表站在門口喊:“冬寧,田老師找。”


    “來啦。”


    林佳樂趕快放開冬寧:“要我和你一起去嘛?”


    “不用,嘿嘿,今天沒有練習冊要抱。”


    “好。”


    辦公室隻有田春林一個人,冬寧喊完報告,他說:“進來,門開著吧。”


    “你那補助是不是下來了?”


    “是的。”冬寧說,“周末去取款機上查了一下,已經打到卡上了。”


    “是這樣,咱們學校的考核通過了,教育局可能還要撥一筆錢下來,其中一部分,要用來發獎學金。”


    田春林喝了口茶,繼續說:“我聽喬治元老師說,可能拿到的同學,錢還比較多,所以叫你來談談。”


    十五中發錢很佛係,從貧困生補助上就能看得出來。


    不搞儀式,因為地方比較偏遠,總額比市區的學校多,學校也不以任何名目扣錢,上頭撥下來多少,如數發給學生。


    隻不過,學校的升學率不高,教育局給的獎學金份額少,也沒有其他來源,這樣一來,這一項就很不夠看。


    之前都是一二三百,對生活起不到什麽決定性的作用,所以,田春林也沒把這個當成一回事。


    今天聽說了這事,他第一個想到冬寧。


    田春林的意思,冬寧聽得很明白。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慚愧,所以低著頭。


    冬寧的下巴杵在鎖骨上,點了點頭。


    田春林想到哪裏說到哪裏:“對了,你現在不是跟盛譽做同桌嘛,我相信,以你的為人,相處起來不會很困難,中小學生守則上還寫著,好學多問肯鑽研,所以說,學習上的問題,一定要多問。”


    “再努努力,好好想想自己的問題在哪裏,然後,學會尋求幫助,總之,能解決問題的辦法,都試一遍。”


    “他前兩天剛參加完化學奧賽決賽,閑著也是閑著,你有不會的,盡管問他,不會不好意思吧?”


    盛譽……奧賽決賽?


    看著冬寧震驚的眼神和表情,田春林“噢”了一聲。


    “他三月份過了複試,我聽喬治元說,成績一直都不錯,不出意外的話,決賽成績一出,估計能拿保送。”


    盛譽……成績挺好的?


    不,不是挺好。


    是很好。


    非常好。沒有見過,也沒有想過的好。


    說實話,十五中的學生哪聽過什麽複賽、決賽啊。


    學校是有奧賽班,但是,不說不參加的人,就是每周都去上課的同學,也少有真正了解賽程的。


    大家從心底裏就沒想過走這條路。


    冬寧的胸腔裏翻江倒海,田春林還在說:“……其實你們倆挺互補的,不是,是他補你,你語文和英語,其實還有數學,我感覺都還可以,理化問盛譽,絕對沒問題。”


    他少有這麽為一個學生操心的時候。


    田春林對自己就一向都沒什麽要求,帶班也講究無為而治,什麽大問題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今天他聽見喬治元說,三等獎都能發兩千塊的時候,是真心動了。


    想一想,冬寧新搬的家,就是租的他侄兒的,一年房租兩千四,這不就有了?


    不過,他說了一大堆,冬寧還是呆呆的,就讓田春林也有些不確定了……難道這倆關係其實不太好?


    沒道理啊。


    冬寧這樣的性格,哪有她相處不來的人?


    不然,田春林也不會把那麽一尊大佛安排給她當同桌。


    李文珍曾經問過他,周駿儒的兒子轉學,直接捎句話給教育局長不就好了,怎麽還需要彎彎繞繞地找個十五中的教務處主任喬治元。


    當時田春林打哈哈,沒說什麽。


    但其實這事兒是明擺著的,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教育局局長可管不到盛譽不參加千人舞、被抓遲到要罰站這種小事。


    看看,找了喬治元,他過得多舒服。


    他家裏人的腦筋不少。


    ——想想剛才在教務處,值周老師還沒說話,喬治元就緊趕慢趕地過來,對盛譽一頓噓寒問暖的場麵,田春林覺得,他絕對當得起十五中的大佛稱號。


    和李文珍又愛又恨不一樣,田春林本身對大佛沒有壞的意見,也沒有好的看法。


    但今天,田春林不得不承認,對冬寧來說,盛譽就是行走的兩千四啊。


    “發什麽愣?同學之間要和平相處、互幫互助,你問他幾個題,是應該的,不要不好意思,知不知道?”


    冬寧在走廊的拐角處站了兩分鍾,等打了預備鈴才進教室。


    語文老師藺晚秋很快也來了,所有人一齊背誦《蜀道難》前兩段。


    冬寧的聲音不大,機械性地背著,拿出課本和練習冊,又打開筆袋找記號筆。


    拉鏈拉開,露出一張小紙條。


    上麵用龍飛鳳舞的字寫著“築成我們新的長城——鐵血中國人盛譽”。


    冬寧把紙條撥拉到角落,拿出筆來,重新拉好拉鏈。


    盛譽背一句不背一句,一隻手撐著下巴,用他慣常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坐著,微微向冬寧這邊側身,眼尾帶著點要笑不笑的意思。


    直到冬寧無視了那張紙條。


    他眨了眨眼。


    和平時一樣,整整四十分鍾,冬寧坐得很直,目不斜視。


    一節語文課就這麽過去了。


    一上午也這麽過去了。


    中午,冬寧惦記著家裏的李淑琴,一放學就往家裏走。


    下了教學樓,橫穿兩棟教學樓中間的小廣場時,冬寧在公示欄上看到了還沒撕掉的貧困生名單。


    盛譽的成績很好,田春林一直都知道。


    盛譽根本就沒有寫申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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