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麽?”


    “說我考完試去看她。”


    “嗯,明天考完試咱們就去。”


    “盛譽,你說,我跟我媽以後還會回宜城嗎?”


    “什麽意思?”


    “我想,考完試以後,不急著走,先把我家的房子退了吧,裏麵的東西也應該處理掉。”


    她搬到盛譽這裏住的時間不長,因為沒想過這叫“同居”,盛譽讓她在自己不在家的時候打掃衛生、澆花,她就過來了,所以之前的房子一直沒退,還是租賃的狀態。


    可是,李淑琴在京市住院,高考完以後,她就沒必要再留在這裏,下一次回來,更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盛譽卻好像不是特別地讚成:“放著唄,處理舊家具多麻煩。”


    “沒多麻煩。我媽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院,而且,她就算出了院,也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回來,這邊的房子沒用了。”


    盛譽還是說:“租金又沒多少錢。”


    冬寧知道,他是怕自己覺得沒家了。


    但其實冬寧早就沒家了。


    她當下還有媽媽,都是因為撞了天大的好運,遇上了盛譽。


    她堅持退了宜城的房子,沒多久,盛譽就在京市給她租了一套。


    冬寧怎麽問,他都是那句話,“沒多少錢”。


    冬寧的脾氣好,盛譽的情緒也相當穩定,兩個人第一次實際意義上的爭吵和冷戰,就是因為冬寧堅持要搞清楚那一樁樁一件件的“沒多少錢”到底是多少錢。


    她第一次跟盛譽借錢,是李淑琴在宜城住院。


    後來,李淑琴去寧城住療養院,每個月的費用,冬寧也都是知道的。


    數額不小,但她總有一種信心,她好好讀書,大學畢業以後,努力工作,一定會還清的。


    賬目從李淑琴得了白血病以後開始混亂不清,冬寧能感覺到,那是盛譽刻意製造的混亂不清。


    他對清楚和不清楚之間的度把握得格外精準,抽血化驗85塊錢冬寧是知道的,李淑琴每天吃的一片藥500,冬寧卻從來沒聽他提過。


    要不是護工無意間提起,冬寧想都不敢想。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僅僅是每天吃的那一片藥,就要500塊。


    她跟護工打聽,像李淑琴這種情況,大概要多少開銷的時候,才聽護工說:“肯定是有差別的,不過我之前照顧過一個差不多的,那個阿嬤住了三十多天,花了二十萬。”


    “醫保可以報一些,看用的藥,報的比例不一樣,你家吃的進口藥,報得不多。”


    當天下午,盛譽來醫院接她回去,冬寧跟他要賬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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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給,說自己懶得算,冬寧說自己算,他就不理人了。


    這場危機的化解,是盛譽終於決定坦誠。


    他拿出了自己的存款,和錢的來源,告訴冬寧他的基金和股票大概一年能有多少錢,也把最近花在醫院的錢都說清楚了。


    李淑琴看病花的是不少,可不至於掏空他,冬寧現在考慮這些也沒用,他知道,她一定會還的,隻不過不是現在。


    冬寧低著頭,腦子裏一遍遍想他被吞了大半的存款,自己還用這種態度對他——她實在不是個好的欠債人,她要是盛譽,沒準都要覺得這人沒良心了。


    “還別扭嗎?”


    冬寧搖頭。


    “我就說你現在問清楚這些沒用,給自己添堵就高興了,我告訴你,我可不慣你這毛病,下回再說回宜城,我就給你買機票。聽見沒有?”


    冬寧用力點了幾下頭,說:“還給我買機票?”


    盛譽就來捏她的臉。


    捏得同樣很用力,冬寧都被他弄疼了,捂著臉背過身往沙發裏鑽。


    等盛譽發泄完自己的怨氣,下樓買了趟菜,回來的時候,因為冬寧終於老實了,他的臉色也陰雨轉晴,做了三菜一湯。


    吃完飯,兩個人一起洗碗,盛譽洗第一遍,冬寧用旁邊的洗菜池洗第二遍。


    “明天盛染過來。”


    “幾點?”


    “四點到機場。”盛譽說,“我走不開,你去機場接一下她,帶她吃頓飯,明天下午讓護工看著阿姨,行嗎?”


    當然行,李淑琴的精神很不好,在加護病房,冬寧就算在醫院待著,大多數時候也見不到她。


    盛譽忙著做兼職,還沒開學,他暫時住在租給冬寧的房子裏,但即便晚上回來,也大多數時間對著電腦,不知道在忙什麽,總之沒空管盛染。


    因為剛高考完以後盛譽跟冬寧帶她去過一次遊樂園,盛染倒也挺願意冬寧一塊兒待著。


    她暑假又在京市住了十來天以後,覺得更喜歡冬寧了,開學沒多久,就求盛仙雲給她轉學,要上京市的國際學校。


    倒沒提冬寧,小學生盛染對早戀的危害非常清楚,感覺自己非常仗義,是萬萬不會在背地裏給她親哥使壞的。


    就是一口咬定自己要去京市接受更好的教育。


    盛譽聽說這事兒以後,一手插著腰站在窗前跟盛仙雲打電話:“講講道理,她是你生的還是我生的?我還沒娶老婆,就先有了拖油瓶,別人上大學談戀愛,我上大學幫你看孩子?”


    冬寧躺在沙發上,聽他打完了電話,沒過腦子就跟他瞎白話:“我不也是你的拖油瓶?還是加大號。”


    盛譽打完電話就要去書房,麵對他的熱戀情人電腦,聞言停了下腳步,站在書房門口看了眼冬寧,半晌,似笑非笑道:“你不是。”


    他剛才對盛仙雲說他想娶老婆,不想要拖油瓶。


    現在又說冬寧不是拖油瓶。


    冬寧慢吞吞地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沙發裏。


    那時候,盛譽對她是掏心掏肺地好,她也是真喜歡過盛譽。


    雖然分手的時候,因為無知,所以無畏,人太年輕,對一切,尤其是感情,放棄起來就比有過幾次經驗後輕易,也還沒想過以後很難再相同程度地去喜歡另一個人,冬寧都是真實地痛苦過的。


    分手後一年,盛譽最後一次挽留沒能得到想要的結果,離開之前,說她讓他覺得惡心,冬寧到現在都還記得他當時的表情和語氣。


    他們分開的那樣難堪不是不能做朋友的原因,是因為兩個人都愛過,才不可能再做朋友。


    再大的嫌隙都會被足夠長的時間衝淡,貼近發膚的親密不會。


    他們足夠近過,再裝若無其事,隻能是折磨。


    作者有話說:


    晚安~明天見


    感謝砂糖夫人寶寶的3瓶營養液;感謝張弋弋寶貝、紫葡萄寶貝的1瓶營養液,親親~


    第39章


    ◎真心無價◎


    冬寧又說了一遍,自己準備做飯了。


    剛才在樓下,盛譽催她快點簽字時,也說過他還有事,所以,冬寧已經站在門邊,是個送客的意思。


    “我也還沒吃。”


    “那你先去吃。”


    “不是做飯麽,加我一份。”盛譽在冬寧那把椅子上,雖然兩腿稍微有些放不下,但這人勝在什麽情況下都很有氣勢,隻看表情,坐得四平八穩,“我可以出食材費。”


    這是食材費的事嗎?


    雖然隔了三四年,可對冬寧來說,這場景還是如斯熟悉。


    剛分手那年,盛譽到教室堵她還好,但要是去家裏找她,用的借口是拿落下的東西,拿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次,都沒拿幹淨,而幾乎每次都能發展成吃完飯再走,吃完飯天黑了,睡一覺再走。


    他不自己睡,是睡冬寧。


    冬寧一點都不打算留他,想了想,說:“你也看見了,我這兒地方實在小,一張小桌子,一把椅子,沒有兩個人吃飯的條件。”


    “我可以站著。”


    “那多不好。”


    “沒什麽不好的。”盛譽說,“你準備做什麽?”


    “咖喱雞肉。”冬寧下意識回答完,感覺到話題走向的偏了,才又說,“你還是去別的地方吃吧,這附近就有家中餐館味道挺好的,你讓司機在下一個路口……”


    “那也行,但是你說的路我記不住,要麽一起去吧。”


    冬寧還沒忘記上一次吃飯,盛譽對她的態度,也不知道他今天又吃錯了什麽藥。


    就跟在楓丹白露一樣,邀她逛逛的人是他,一路上不言不語的也是他。


    就說剛剛在樓下,他的態度都不是很好。


    照冬寧的意思,如果對方隻能給自己帶來不健康的情緒起伏,這種關係就沒什麽持續下去的必要。


    很顯然,盛譽麵對她,確實不能維持情緒穩定。


    那真不如不見。


    問清楚冬寧是真的不跟他去吃飯,盛譽點頭說了句:“那行。”


    冬寧心下一鬆,把門大開,臉上也掛上個更真心的笑容:“路上小心,再見。”


    盛譽沒看她,脫掉大衣,在房間裏掃視一圈,拿了個冬寧掛在牆上的空衣架,連同西裝外套一起掛好,然後挽了挽襯衣衣袖,卷起到手肘的部位,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走到她放廚具和食材的角落:“咖喱雞肉?”


    “你要幹嘛?”


    盛譽彎腰找了一陣,把切菜板、小菜刀、土豆、洋蔥和胡蘿卜都擺在台麵上,又拿了兩個空碗放在一邊。


    冬寧的房間太小,她用盡收納智慧,才在有限的空間裏,安排出了所有需要的區域。


    一切都是迷你的,蒸米飯的鍋,煮咖喱的鍋,碗,甚至調料盒,全都是不常見的小尺寸。


    台麵是用房東留下的四個大箱子搭起來的,比較適合冬寧的身高,盛譽人高馬大,站在那兒切洋蔥,看著就有些憋屈,右胳膊肘一直撞牆。


    冬寧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盛譽的動作利索,已經削完土豆和胡蘿卜,準備熱油了,轉頭問:“煙霧報警器響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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