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再跟了,我不去易記。”在巴士站前,徐少威忽然停步,一下按住家俊肩膀,不許小少年再跟著他走。


    “你不坐巴士嗎?”家俊好像還是不想放過他。


    “……”徐少威壓低眉,想將他推上巴士,又忽然想起那幾個大孩子挨揍時的表情,轉而又道:“你明天找個理由,讓你大哥,或者其他男性長輩來接你。”


    “我大哥很忙。”家俊搖了搖頭。


    “……”徐少威皺起眉。


    “不過我可以找嶽哥或者嘉明哥,他們跟我也很好的。”家俊忙道。


    徐少威點點頭,趁電車停在麵前,恰敞開車門,在家俊後衣襟上一抓一提,便將少年丟上巴士,不待車門合上,已收手大步離開。


    “……”家俊站在門邊,目送著徐少威走遠,直到巴士快速行駛向另一條道,再也看不到對方背影,才收回視線。


    他撲了撲毛衣,將褶皺撫平,灰塵撣去,這才走到空位處坐。


    再轉頭看向車窗外時,莫名惆悵,歎了一聲好輕好輕的唉。


    第233章 給個機會行不行


    接連2天的忙碌,每天隻能斷斷續續地輪休睡覺,每個人都在苦熬。


    九叔年紀大了,尤其累。


    家怡也沒有好在哪裏去,一個人一旦身心一起受累,就不僅是熬精力,還是耗心血了。


    連幹半年的後生女,哪怕遇到再大再可怕的案子,都依舊元氣滿滿,幹勁十足。


    可最近兩天,不僅黑眼圈出來了,連眼神都時常悵惘著失了神采。


    實際上,家怡每個輪休睡覺的4小時,除了吃東西外,能睡著的時間其實很少。


    第二次輪休時,她去了徐少威呆過的紅磡村警署——在紅磡村警署工作時,徐少威曾短暫跟過那位被殺死奪槍的老警察。


    紅磡村警署曾與徐少威共事的人,幾乎全部對他滿口抱怨。又說徐少威不通人情世故,又說徐少威難相處、討人厭,還有的說徐少威曾經對那位死去的老警官不敬,說不僅沒有履行做警察時宣誓的絕對聽從長官命令,連尊老愛幼基本道德都做不到遵從。


    隻在跟一位文職女警溝通時,對方隱晦暗示,那時徐少威剛警校畢業不久,新加入團隊後完全是個隻知道幹活的愣頭青,不懂跟前輩們相處,很快便受到了身邊同事的排擠和欺負。


    倒沒有打罵等直接欺辱,但笑裏藏刀等小人行徑實在不少。常常辱人自尊,連警署裏幾位大姐都要出言念叨老警察們幾句……


    家怡得以躺在家裏床上時,常常盯著床板胡思亂想,難以放鬆下心神。


    如果你發現你很好的朋友是殺人犯……


    你怎麽辦?


    你要貫徹自己警察的使命,可每每想到與他為敵,將他送進監獄,送上電椅……總難免感到茫然無措。


    在這個時刻,家怡第一次希望自己不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而是個來自未來的年長智者。那樣就不必這樣糾結痛苦,而能瞬間想明白所有事情,快刀斬亂麻地一路向前呢?


    擅長讀書學習的人,在遇到難題時,第一反應大概也是在書中尋找答案。


    於是在車內盯梢時,她會翻看自己帶來的哲學書,《老子》《韓非子》《方法論……胡亂翻看,渴望在讀哪一篇、哪一句時,得逢豁然開朗的時刻。


    每當徐少威問她為什麽看這些書時,她總是頭也不抬地說:“學習做人。”


    有時候做人最重要的不是開心,而是懂得如何選擇。


    ……


    家怡在一邊尋找兩個案件的真相,一邊問心找答案時,方鎮嶽也忙得焦頭爛額。


    他要顧著案子和下屬,還要完成身為督察的工作。好不容易完成四個小時的盯梢,剛想靜一靜思考下案子,然後睡上一覺,哪知剛回辦公室坐下,就被一個電話喊到辦公室開會。


    會,會,會!


    整天就知道開會!


    他煩得要命,卻又不能不來,更加不能不全副精力去應對——因為今天的會議是討論年中表彰大會的。


    開這個會討論另一個會怎麽開,講出來像繞口令一樣,但事兒呢,的確就是這樣一件事。


    警隊大會,圍在圓桌邊的,都是各個部門的總警司,外圍才是警司和督察,方鎮嶽坐在長官群眾,很容易泯沒於眾人。


    為了讓黃警司在發言時不要忘記他,他專門沒有坐在黃sir背後,而是選擇了黃sir對麵o記白眉鷹王的身後。


    擠開其他警司,他無視了其他人的眼神,在白眉鷹王和其右手邊另一位總警司之間的空隙後方,正襟危坐,雙目炯炯,始終盯著黃警司,使之想要忽略他都難。


    開會時白眉鷹王就老覺得黃sir在看他,後來回頭見到坐在自己右後方的方鎮嶽,才知道黃sir看的哪是自己啊,分明是後麵那個表情跟門神一樣的見習督察。


    有這麽一個存在感過高的人坐在身後,目光如炬,做得筆直如鍾,連白眉鷹王都覺得介意起來。


    方鎮嶽就這樣大馬金刀地坐著,就這樣死盯著黃sir不鬆懈。


    直到輪到西九龍重案組總警司黃sir發言,並認認真真將重案b組偵破的幾樁凶殺案、配合公共關係科做的宣傳、配合o記偵破重大特大案件等功勞,一條不落全部道出——方鎮嶽終於在椅子上鬆懈下來,甚至在會議中場休息時,悄悄換坐到最外圍後排角落。


    中場休息之後,黃sir抬頭瞧不見方鎮嶽,還有些不習慣。放眼找了好半天,才在圓桌外圈眾多警司和督察身後角落縫隙裏,捕捉到方鎮嶽垂頭打盹兒的半張臉。


    黃sir悄悄歎口氣,那小子估計早就困慘了,剛才那半天硬挺著不睡,還死瞪著自己,無非就是要確保自己組內那些後生們的功勞不能被落下,b組的成績必須在年終表彰大會上得到應有的認可和展示嘛。


    想到這裏,黃sir又忍不住撇了撇嘴,哪用方鎮嶽那臭小子那麽防賊一樣死盯啊?b組今年屢立奇功,尤其易家怡這個新探員表現超乎想象,這些事情他黃中城難道會忘記嗎?


    就他方鎮嶽是個護犢子的好長官嗎?


    他黃中城剛在警隊裏打出名號的時候,也是響當當的‘黃頭兒’誒~


    嘖!


    ……


    ……


    b組針對福榮街槍殺案三個嫌疑人連續兩天的跟蹤盯梢,不能說毫無收獲,隻能說盯了跟沒盯也差不多。


    錢貴邦外的兩個人,整天吃喝拉撒,過得就是最普通的一天又一天,許多行蹤行為連記錄的意義都沒有。


    錢貴邦也沒好到哪去,他實在是個太遊手好閑的人,基本上就是上午幫人做點事,賺到飯錢就不做事了,開始遊街亂逛。


    家怡不得不帶上徐少威,要麽裝成朋友,要麽裝成情人,陪著狗頭邦壓馬路。


    兩天裏雖未收獲有力證據,也未見他藏槍或取槍,但至少一直盯住了這個家夥,確保他不會持槍行凶作惡。


    隻不過這個案子要破,必須得找到凶器。


    當初案子剛發生時,如果能立即發現有槍擊案,並且警方馬上跟進,使法證科的同事就所有嫌疑人做手指和身體衣服的檢驗,如果能找到火藥殘留,那麽就可以立即鎖定凶手。


    或者在凶手未藏起槍時,堵住嫌疑人,想辦法找到凶器,那也能鎖定凶手。


    但這個案子所有盡快找到凶手的機會都喪失了,現在隻能靠本辦法。


    犯罪現場中,所有嫌疑人都留下了大量線索。生活在籠屋中的人太多太雜,整日出出進進,痕跡太多,也等於沒有痕跡。


    現在大家隻有想辦法尋找到凶器,以此作為突破口。


    可排查搜捕過、警犬出動過,一直未在四周找到凶器,那就隻能盯梢。


    如果凶手就此罷手,再不去取那把槍,也不在用那把槍,就真的很難找到。


    連續兩個案子進入僵局,探員們各個垂頭喪氣。


    家怡明知凶手在側,卻各個沒有證據去捉,心裏也很憋悶。更不要提其中以凶手還……


    但看著辦公室裏大家各據一隅發呆,家怡想起嶽哥說過的話。


    要做好探員,會探案、會捉凶,要把事做好。


    而要當好沙展呢,就不止要做好一個探員嘍,還要會帶隊、會用人,需要的時候,就也要懂得提振團隊士氣了。


    家怡便踹了踹劉嘉明的椅子,小聲讓他打電話訂易記的晚餐。


    臨近過年,大哥買了好些黑芝麻湯圓,阿香忽然想起北方年節會炸湯圓吃,便跟將方法告知大哥,準備將炸湯圓作為易記的新年新點心。


    可是阿香的炸法實在太危險,總是劈裏啪啦地濺油,阿香炸了一次,手上多了好幾個油點子。大哥便想了好多種辦法,要既保證湯圓外酥,又要保證湯圓完整且內裏多汁,還要避開湯圓飛濺油星的階段……終於在昨天晚上,搞出了一套完美法門。


    是以,今天‘油炸湯圓’被冠以【易記黃金甜福圓】的名號,隆重上市。


    嘉明哥打電話的工夫,家怡站在桌邊,一邊跟九叔聊天,一邊將【易記黃金甜福圓】的吉利兆頭和美味使勁兒渲染了一番——


    “吃了易記的黃金甜福圓子,保證新的一年團團圓圓、幸福美滿、黃金賺不完哦~”


    “哇,一口下去,酥酥香香的,要開酥皮後,是黏糯的口感,再繼續咬下去呢,經典就來了,甜甜的芝麻餡兒流出來。又要小心被燙到哇,又好吃得慢不下來呢。”


    果然,家怡幾句話就引得屋內一眾喪男人們各個眼冒綠光,什麽煩惱憂愁都忘光了,隻等下班。


    今天早上家怡就跟嶽哥商量過,帶大家又篩了一次跟蹤對象,最後鎖定在兩個人身上。


    一個是遊手好閑、欠包租公房租、且沒有完美時間證人的錢貴邦,另一個就是利益牽扯更深,同樣證詞含糊的錢太太。


    因為b組探員們輪流轉了這麽多天,太過疲憊,再跟下去也有些精力不濟,但找其他探員或者軍裝警跟蹤,也有諸多不便之處。


    最後幹脆商定,請嶽哥養的靠譜線人,幫忙跟著兩名嫌疑人,一旦發現對方有可疑行為,以及去可疑之處,立即call嶽哥。


    是以晚上下班,大家終於可以一起去吃個團圓飯。


    準時準點,兩輛車,8個人,直奔易記。


    ……


    ……


    走進易記,其他人先跟迎出來的阿香打招呼,方鎮嶽則直接走向櫃台前幫忙看店的家俊。


    手在他頭頂摸了一把,他先問:“是不是長高了?”


    家俊還不待回答,玻璃罩裏的易家棟已經搶先道:“總算每天不白吃白喝,比年初長高半掌啊。”


    “真不錯!”方鎮嶽笑著誇誇,又忽然湊近家俊低聲問:“怎麽樣?那幾個衰仔又找你麻煩沒有?”


    “沒有了!”家俊也湊近方鎮嶽,小聲答:“嶽哥找來的那個人幫我拎書包,送我上巴士,那幾個學長看到後,看到我都繞著走誒。”


    “當然了,那個幫你拎書包的人,在你們學校那一片名聲很臭的。”方鎮嶽笑著拍拍他腦袋,總算放心了。


    “在聊什麽啊?嘰嘰咕咕的?”家怡坐在距離吧台不遠的圓桌邊,轉頭看方鎮嶽和家俊。


    “男人的秘密嘍。”方鎮嶽跟家俊擠了擠眼睛,笑著坐到家怡身邊,朝阿香打了個招呼,便開始豪邁點餐。


    點好菜,阿香去後廚報單,方鎮嶽見這會兒不太忙,便問家俊:“餓不餓?”


    “不餓的,剛才吃了一個蛋撻。”


    “過來吃。”方鎮嶽撈過來把小凳子,朝著家俊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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