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sir對凶手的判斷是高大男性,但如今看到現場留下的足跡……”


    家怡指了指方鎮嶽和陳光耀的鞋,又道:


    “方sir的鞋碼顯然比凶手大了許多碼,當下看來除非凶手有一雙特殊的小腳,不然他至少應該在183cm以下,我猜他可能根本就達不到180那麽高。


    “跟大光明哥的鞋碼比,也還是小的,那麽凶手就應該在175cm以下,我說的對嗎,大光明哥?”


    “……”陳光耀看看易家怡手裏捏著的一遝文件,又看看被握在方鎮嶽手裏的紙張,怎麽家怡忽然一下就掏出一堆筆記?而且一副深有準備、早有預料的樣子?!


    “是的,從這個尺寸來看……”


    陳光耀穿著鞋套盡量繞開血跡,測量了下足跡長度,再觀察下足跡踩血後留下的壓力印子,粗略判斷了下受害者體重,進而道:


    “凶手腳的尺寸如何常規的話,身高應該在171cm到174cm之間,體重應該也不會太重。”


    方鎮嶽目光從陳光耀身上收回,看了看手裏家怡記錄的文件,上麵有無數推理箭頭,補充了無數線索和細節,幾乎可以完整的從紙張上看到她認真思考和工作的程度。


    在家怡朝陳光耀點頭時,方鎮嶽望著她的目光亮亮的。


    家怡見過的凶手的確是常規身高,比流浪漢高半指也恰巧就是172cm左右。雖然當夜他穿得很寬鬆,但仍能看出不是很粗壯,都符合陳光耀的結論。


    她笑著朝陳光耀點頭,嘴裏不吝誇獎:“大光明哥好犀利。”


    從嶽哥手裏要回那張紙,她終於可以將【172cm左右】這個具體的身高側寫記錄在紙張上了。


    記好後,她又轉頭對方鎮嶽道:


    “可是我們推斷他是個很有力氣的人,如果不是群體作案,也不是個很高大強壯的人,那麽一個不那麽高大的人為什麽會那麽有勁兒?”


    家怡推導和猜測:


    “難道是體力工作者?或者至少手臂是常被使用的。”


    可是她在心流影像裏還看到凶手中指上寫字過多才會留下的繭子,一個體力工作者,還長年累月的寫字……


    她實在想不出這是做什麽工作的人會有的矛盾又綜合的特征。


    “等我們看到三福他們查到的資料、得到的口供,再一起商討,看看受害者社交關係裏有沒有符合你側寫的人。”


    方鎮嶽說罷,又指了指易家怡手裏折著的那些文件,問道:


    “都是你對凶手的側寫嗎?”


    家怡捏起那一套文件,點了點頭,“這些日子做的,雖然沒有凶嫌給我做篩選比對,但……”


    笑笑,她挑了挑眉。


    方鎮嶽看出她的意思,之前她就一直覺得凶手可能是個連環殺手,也許不會做下一案就結束。


    起初他也有此猜測,但時間久了一直查不到新線索,也沒有新案子發生,他也漸漸疏忽,開始覺得說不定就是像以往的流浪漢被殺案一樣,不了了之。


    隻是……這一次,易家怡仍然是對的。


    她再一次證明了,對她的信任,多強烈都不過分。


    “還有什麽?”方鎮嶽伸手想看看她的側寫。


    家怡將之遞給嶽哥,在這些日子,她反複觀摩心流影像,觀察和分析凶手。


    雖然沒能看到凶手的臉,卻也已經是他的''老朋友''了。


    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對手。


    “凶手應該是個非常謹慎的人,殺貓殺狗可能都是在試驗鼠藥的效果。而且在作案之前,他對警方有頗多忌憚,但貓狗被殺後,軍裝警的反應讓他感到一絲安全。然後犯罪升級,再觀察我們對流浪漢死亡的反應,無論是輿論還是警方,大概都沒有表現出令他感到緊張害怕的反應——當初有英國人在港被殺,警方最多時曾出動800人搜山捉凶。如果我們拿出這種大動幹戈的架勢,說不定凶手就會害怕。”


    但當日是不可能的,家怡無奈道:


    “凶手的觀察能力和學習能力很快,可以看出邏輯能力極強。在短時間內,他就想明白了警方的工作模式和力度,但凶手還是在流浪漢被殺案漸漸沒生息,確定警方不會再做出第二波格外可怕的偵緝工作後,才做下新案子。


    “這部分的心理側寫,也讓我十分迷惑,一個體力工作者,會有機會將自己的大腦訓練得這麽敏捷嗎?


    “到底是什麽工作,或者什麽樣的生活環境,能讓一個人有體力非凡,又聰敏強幹?”


    她已經做了非常多的凶手側寫,接下來還要從新案子中尋找更多線索,為她的側寫做加法或減法。


    “……”方鎮嶽也被她問住了,苗利群的案子才接受,許多信息都缺失,他還沒辦法回答她的疑問,甚至也是她提問後才開始意識到這些問題的存在。


    抿唇望著她,方鎮嶽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捏著文件的手指搓了搓紙張,不由自主長聲歎氣,眼神卻變得更炙熱。


    不知不覺間,連他這個被西九龍重案組稱為綜合實力最強一線警探的人,也被她牽著鼻子走了。


    易家怡原來已經變得如此強大,連自己都拍馬不及了呢,好tm了不起!嘖嘖!


    “或許,執行殺戮的是一個人,但在他背後,還有一個教唆其殺人犯罪、指導他如何殺人犯罪的‘莫裏亞蒂’。”方鎮嶽捏著文件,駐足了好半晌,才猜測道。


    “……”家怡怔住,這一點她倒是沒想到。


    難道香江也出現這樣可怕的幕後大佬、犯罪專家了嗎?


    皺起眉,她回想起心流影像中的男人,這時候還沒有藍牙耳機,肯定是做不到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的,但也的確不能排除凶手在來殺人之前,曾接收過某些人提供的非常完美的計劃。


    但……努力回憶之前心流影像中看到的凶手,她搖了搖指甲,眼神輕閃。


    他會隻是個優秀的執行者嗎?


    還是真如嶽哥所說那般,在她心流影像看不到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絕對不會被她的異能捕捉到的真正凶手?


    第314章 .中山裝、偏分和嚴厲訓誡站在月光下,……


    “凶手潛入時,受害者應該正在睡覺。這塊被丟下的布巾裏或許會有一些導致受害者昏迷的藥物。”陳光耀簡單做過勘察後便走進臥室,指著臥室床頭一塊被丟棄的布巾說罷,便用證物袋將之收納裝好,接著才又道:


    “這個要我回實驗室做過化驗才知道。


    “但從現場狀況來看,這裏就是第一案發現場了。”


    整張床上全是血跡和掙紮痕跡,家怡站在陳光耀身後,指著床頭床腳的痕跡道:“凶手殺死受害者前,將其綁住了。”


    “是的。”陳光耀檢查了下床柱上的繩索勒痕,是新的,而且床頭血跡中還混有木屑。


    “那麽受害者頭部如果沒有鈍器擊傷,就說明之前流浪漢被殺案,受害者之所以頭部被鈍器擊打,不是凶手的癖好,隻是凶手為了使受害者喪失反抗能力的手段而已。這個手段很隨機,可以是鈍器擊打,也可以是捆綁。”家怡想了想,立即撥通樓下做簡單屍檢的許君豪大哥大。


    幾分鍾後,家怡掛點大哥大,點頭道:“受害者頭部的確沒有鈍器擊傷。”


    說罷,她又在本子裏記錄:


    【暫時凶手的慣用行為隻有剖腹和遮麵】。


    並將之說給方鎮嶽聽。


    回頭要好好分析下這兩種凶殺手段,研究下這其中是否隱藏著凶手的個性、曆往創傷或者工作習慣之類。


    “遮麵這個行為,是否顯示了凶手其實不願意與死者對視,有逃避、恐懼之類的情緒?”方鎮嶽聽罷,捏著下巴猜測起來。


    “有可能。”家怡歪頭想,或許也可以找tannen專家聊聊,說不定外國人針對這個行為會有更詳細的分析。


    她總覺得遮麵這種行為與後世她看到的一些外國電影裏,凶手殺人後遮住受害者眼睛的行為相關。


    電影裏闡述的凶手行為多與宗教有關,比如一些凶手信仰的宗教中有一些關於眼睛是通往過去和未來的窗口之類,凶手害怕死者的眼睛會記錄下自己的臉、死者通過眼睛能再找到他複仇等。


    “《犯罪心理學》書籍中也曾提到,不過那裏隻提到一種凶手心理,就是其可能對殺死受害者這件事是有愧疚的,因此不願意看到受害者的眼睛。但……我們這個案子裏的凶手,殺人並非意外,也不是激情殺人。這樣有規劃的殺戮,再加上剖腹等嚴重破壞屍體的行為……我很懷疑他是否會有愧疚。”


    “或者是一種羞辱?凶手殺死的人和動物好像都是有被舉報,或者有些不好的名聲在身,這有沒有可能傳達著一種【死者是無顏見人的惡棍】的信息?就像你說的,凶手給流浪漢手裏放石頭,有可能是向警方傳遞‘這個人用石頭砸人,我才殺死他’的信息一樣,他在通過這個細節,向我們和世人傳遞‘這個人是無顏見人的渣滓’這樣的信息?”方鎮嶽學著她的方式,天馬行空的猜測。


    “啊……有可能。”家怡眨了眨眼睛,立即下筆將這項猜測記在了本子裏。


    “……”方鎮嶽嘴巴動啊動的,努力控製肌肉,與得意笑容對抗。


    但轉開頭時,還是忍不住挑眉撇著嘴笑了出來。


    嘿,十一將他的猜測記錄在了她那個神秘兮兮的筆記本裏,嘿~


    “這裏有潑灑血跡,是不是顯示凶手在切割的時候超級費力地在割砍?但是濺血在這裏停了下來,是不是說有可能凶手當時正采取某種姿勢呆在床上,血液飛濺了一部分在凶手身上,所以濺血在這裏戛然而止呢?”家怡收好本子,仔細觀察過床上的血跡後,繼續發揮自己的想象力。


    大概因為看過太多凶手殺人的現場,她即便此刻沒有看過這案子的心流影像,也難免會腦內幻想當時凶手的站位和動作。


    “我也是這樣想的。”陳光耀點頭應聲,專門對著這部分濺血,又拍了幾張照片。


    “那……”家怡歪頭盯著這部分又看了一會兒。


    方鎮嶽也順著她的目光觀察,幾秒鍾後,他忽然抬起頭,家怡恰也在這時抬眸,兩人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開口道:


    “這塊血跡很可疑。”


    “怎麽?”陳光耀聽到兩人幾乎異口同聲,有些不解地將目光再次拉回。


    “陳sir,你看,既然這邊可能是切割時沒掌握好力度,不小心割過頭了,才導致的潑灑狀血跡,那這裏的血液就不太合理了,除非是後來凶手搬運屍體時造成。但我們還有另一個猜測——”方鎮嶽做出拉的動作,演示給陳光耀,“人在大力拉繩子的時候,如果繩子忽然斷掉,我們就可能忽然向後跌倒,因為與手和身體抗衡的力忽然消失,但手和身體還在用力。如果我們推演動作是對的,是不是有可能,凶手手裏拿著刀,切割時不防備皮肉忽然被割斷,他力度過大卻還有慣性,於是不小心割到了自己?”


    “啊……”陳光耀眨了眨眼,盯著這部分血液看了眼,的確不是潑灑狀血跡,而是垂滴狀,再看邊上的褶皺和沒有血跡的輪廓線,陳光耀嘶一聲,點頭道:


    “極有可能!”


    說著便掏出剪刀,剪下沾染了這些血跡的所有床單被褥,小心翼翼地放入證物袋。


    家怡轉頭朝著方鎮嶽豎起個大拇指,嶽哥簡直是她的嘴替!他想得完全就是她猜測的點,省卻她好多口舌。


    “……”陳光耀收好證物,抬頭便見易家怡和方鎮嶽一副惺惺相惜、互相崇敬的樣子,撇撇嘴,轉頭繼續觀察起室內血跡。


    新晉的血跡專家diane正在室外帶阿傑做拋屍現場勘察,他一個人在這裏做血液分析,難免慢一點,倒被方sir和madam易秀了滿臉,嘖嘖,強力的探員果然是頂半個痕檢專家啊。


    接下來,方鎮嶽和易家怡配合著陳光耀一起做現勘,效率很高,半個多小時後,陳光耀便收集了許多證物。


    方鎮嶽靠著門框打量被陳光耀放在門口現勘寶箱裏邊的證物堆,忍不住皺眉,“凶手是不是覺得自己隱藏得非常深,就算留下這麽多證據,警方也找不到他?”


    “謹慎的人卻這樣混不在意地留下這麽多東西……要麽實在無力處理現場,要麽就是他不在受害者苗利群的社交圈子裏。至少凶手自己可能是這樣認為的。”家怡歎口氣。


    看一眼時間,走到窗口瞧見樓下許君豪已經站起身,似乎準備帶屍體回警署了,家怡忙借故離開,快速奔向樓下。


    在許君豪帶著法醫助手整理屍體,準備將屍體裝袋帶走時,家怡衝下樓,趕上這個時刻,看到了屍體。


    ……


    一個人出門前如果是準備要殺人,多半不會很認真地打扮自己。


    像給頭發抹發蠟,或者精挑細選一件衣裳,一條搭調的褲子,和一雙絕對不能太奇怪的鞋子……總歸是要殺人弄髒的,更何況選夜深人靜時出發為的本就是不被人看到,穿得再好看又有什麽用?都是與目的背道而馳罷了。


    但凶手好像不是這樣一個人,他穿著一件中山裝式的襯衫,下搭一條看起來很舒服的純棉直筒休閑褲,再配一雙布鞋,雖然都是黑色的,是染了血也能在夜色掩映下看不清楚的,但仍舊顯得過於隆重。


    好像他不是要去殺人,而是準備去參加一場低調的文學研討會,那麽文質彬彬、一絲不苟。


    他仍戴著口罩,但沒有戴帽子了,露出被梳理得過於工整的短發,偏分,鬢角有斑駁,像個優雅老去的中式紳士。


    他這副樣子尤為讓易家怡皺眉,凶手已經越來越淡定了,甚至也越來越享受自己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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