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仍是首座。


    大慈大悲、救苦救難。


    可唯有在她麵前,他才是人,才是那個甘願舍自身以渡她的和尚。


    佛渡眾生,他隻渡她。


    第48章 蓮花


    雨越來越大了。


    像是要洗刷掉滿城血跡, 淅淅瀝瀝變成嘩嘩啦啦,瓢潑大雨傾盆而下,雨水密集到形成了珠簾, 讓畫見傘下這方小小的天地獨成一隅。


    一隅裏,玉晚摟了無沉好一會兒。


    原本兩人安安靜靜的, 誰都沒說話,突然玉晚不自在地動了動肩, 小聲道:“師父還在呢。”


    無沉道:“……嗯。”


    他抬起頭。


    玉晚聽出他有一瞬的遲疑, 更小聲地道:“你忘記師父在啦?”


    無沉這回沒說話。


    他隻默默點了點頭。


    剛才實在太累, 一心想在她身上尋求撫慰, 忘記旁邊還有人了。


    且還不是一個人。


    是一群。


    無沉因失血而蒼白的臉微微有點發熱。


    玉晚見此寬慰道:“其實也沒什麽,師父知道我們的事。”


    無沉搖頭。


    他說:“這不一樣。”


    玉晚道:“哪裏不一樣?”她看了看傘外, 暴雨如注, 她透過雨幕隻能隱約望到一點人影輪廓, 再細再遠的就看不清了, 這場雨實在太大, “你剛才不是還在跟師父說話嗎?”


    無沉道:“剛才是要救人, 現在……”


    他停住了,似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


    玉晚疑惑。


    她問:“現在什麽啊?”


    無沉卻不答。


    玉晚便繼續問,接連問了好幾遍, 無沉才終於道:“現在是要見家長。”


    玉晚一聽就笑了。


    她道:“師父才不是什麽家……”


    話沒說完,玉晚突然反應過來,對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可不就是她的家長嗎?


    這麽想的話, 長兄如父,道真師兄和另外幾位師兄也算是她家長裏的一員。


    再往大點去想, 全無量寺的師兄都是她家長。


    ……雖然暫且用不著一次性麵對所有家長,但光是師父一人,就足以讓無沉緊張了。


    玉晚不由也跟著緊張起來。


    同時聲音更小,混在劈裏啪啦的雨聲裏幾乎聽不清。


    “見家長要怎麽做啊?”


    玉晚滿頭霧水。


    她真切是從沒了解過有關這方麵的東西。


    以前在玉族時基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別說親身體驗別人見家長,就是結契大典她都沒參加過。玉晚現在努力回想,也隻能想出在書上看過的,和聽梅七蕊說過的,但這些對那時的她而言太過遙遠,因此她當時看過聽過就罷,壓根沒往心裏去,現在再怎麽想,也隻能想起些許大概的,比如要提前告知家長,好讓家長做好準備……


    玉晚思來想去,問無沉:“我需要做什麽嗎?”


    無沉道:“你什麽都不用做。”


    “誒?”


    玉晚有點猶疑。


    所以她隻需要在旁邊坐著是嗎?


    卻聽無沉繼續道:“凡間提親一般要三書六禮,第一步納彩時得請媒人。不過我們是修士,修士提親的儀軌應當和凡間的不太一樣……”


    說到一半,被玉晚打斷。


    玉晚疑惑道:“你這說的不是見家長啊?”


    無沉頓住。


    他重複道:“不是見家長嗎?”


    玉晚道:“我知道的見家長,就是你帶禮物來我家拜訪,或者我去你家拜訪,不用特別準備什麽三書六禮。而且,”她頓了頓,“修士結契好像沒有提親之說。”


    無沉道:“這樣。”


    玉晚嗯嗯點頭:“光我知道的,除了那些特別注重老祖宗規矩的老派家族,就是三氏五族的少主少族長結契都不會提親。”


    印象中梅七蕊也提過一嘴,說結契一般就是彼此雙方已經互許終身,接著各自上報師門,等雙方師門也都同意後,便能著手準備舉辦結契大典了。


    無沉聽了,道:“聽起來修士結契比凡人成婚要簡單。”


    玉晚道:“好像是?”


    畢竟修士們絕大多數時間都花在修煉上,大多都獨身一人,所以縱使是結契這麽重要的儀軌,一應步驟也不如凡間的繁瑣,更甚很多道侶根本不辦大典,直接自己兩個人向天道起誓就算結契。


    天道至高無上,在誰的見證下起誓,都不如對天道起誓來得誠心。


    玉晚絞盡腦汁地將能想起來的全跟無沉說了。


    無沉聽罷陷入沉思。


    玉晚也陷入沉思。


    她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恍然,無沉居然不了解修真界儀軌。


    他是不是也沒參加過結契大典啊?


    想象了下全是長發飄飄的修士的大典上,賓客席位裏突兀地坐著個光頭,玉晚扭頭,偷偷地笑。


    不妨這一笑牽動內腑,玉晚立時由笑轉咳。她忙鬆開摟著無沉的手,捂住嘴,血要冒出來了。


    無沉被她的咳嗽聲驚動:“怎麽了?”


    玉晚搖搖頭,仍扭頭捂著嘴。


    她努力把血咽回去。


    幸虧下著暴雨,城裏血腥味摻著泥土氣味相當混亂,她這點血味也不明顯,便咽回去了,放下手轉過來,微微啞著聲道:“沒事,就是有點不舒服。”


    無沉皺眉。


    “是在塔上引雷時受的傷嗎?”


    他抬手欲要探她腕間脈搏,卻是突然一滯,旋即也像剛才的玉晚那樣偏過頭去。


    隻他動作慢了些,叫玉晚看見他嘴角流出點金色的血。


    這種血是無沉的心頭血。


    若非動用心頭血,他也不可能強行將心蓮提升到九瓣之多。


    更不可能被無量寺弟子們喊著說修為再無寸進。


    “怎麽還流血?”


    玉晚急了。


    她內傷再重,血流再多,也不過是尋常鮮血,之後多吃點好的補回來就行,他這心頭血卻是比精血還要貴重珍稀的存在,絕非說補就能補的。


    或者說,心頭血這種東西,沒了就是沒了,根本補不了。


    玉晚想給無沉用藥,但城裏禁製未解,仍限製著靈力,且她也不知道該拿什麽樣的丹藥給他,她目光焦急掃了圈,最終停在雨中那朵仍盛放著的蓮花上。


    她盯著蓮花。


    “無沉。”


    無沉說不出話,隻緊抿唇角低低嗯了聲。


    “這朵花算是靠你的血長成的,還是算這顆舍利孕育的?”


    無沉聞言,抹去嘴角血跡欲要開口,就見她已經等不及地伸出手去,摘下了那朵蓮花。


    舍利是因為無沉的青燈才從魔骨恢複成佛骨。


    而青燈仰仗心蓮,心蓮為心頭血灌溉。


    所以四舍五入這花是無沉的沒毛病。


    玉晚想著,十二分的心安理得。


    這朵蓮花是無根而生的。


    因此即便被摘下,也並未損耗其自身蘊含的天地靈氣,反而愈發盛放,小巧精致。


    玉晚捏著纖細花莖,用眼睛細細打量了一遍,接著又用靈識探尋。


    待覺出這朵蓮花非同一般,應當能治療無沉的傷,她抬眼,正想將花直接塞進無沉嘴裏讓他吃下,卻見無沉望著她,目光隱隱有些奇異。


    玉晚一頓:“莫非我想錯了,這花不是你的?”


    無沉道:“沒想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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