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檔知道她剛才挨了一頓訓,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予安撫,貼心的將頻道調到她那邊。


    徐喬深吸口氣調整好狀態,“這位聽眾您好,我是徐喬。”


    話筒裏是綿長平穩的呼吸,她以為是對方沒聽到,重複道:“您好,我是徐喬,請問您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嗎?”


    “有。”


    他開口,嗓音像破舊的磁帶,帶著嘶嘶的電流聲。


    ——很明顯,這是經過變聲器處理過的聲音。


    徐喬皺皺眉:“那您……”


    “徐喬,我想你。”


    溫吞緩慢的語調透過緊貼耳麥清晰傳入耳中,她又想到了那個雨夜,暴徒緊緊挨著她的耳畔,一聲一聲呢喃著不入耳的汙言穢語。


    寂靜無音的錄播室內,徐喬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我很想你。”


    “你還記得你那天晚上是怎麽叫的嗎?”匿名人慢條斯理的聲線像黏膩的蛇信子,甚至曖昧的在她耳邊低.喘幾聲,“就像是這樣……”


    突變的狀況終於讓錄播室外一片兵荒馬亂。


    節目組第一時間切斷直播,阻止對話泄露,接著派人報警,最後滿是緊張驚恐地看著還處於通話中的徐喬。


    她坐姿依舊筆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所有人都從她的眼神裏看出恐慌。


    “徐喬,你哭了嗎?”


    他很愉悅,甚至笑了起來,笑聲充滿怪異的愉悅。


    坐在旁邊的搭檔無措地看著她,他很想幫忙,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麽。


    徐喬冰冷的指尖觸到話筒,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找準語調,問:“你到底是誰?”


    他能找到她。


    逃離在外,沒有消失。


    她從他的姿態中找不到犯罪過的慌亂,話筒對麵的那個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掌旗者,得意洋洋把所有人戲耍於掌心。徐喬知道他盯上她了,也許這場犯罪從一開始就不是意外,而是一場隻針對她的別有預謀。


    “你的丈夫沒有拋棄你是嗎?”他所問非所答,甚至反問徐喬,“他知道你被我上了,卻還不肯放棄你。”


    “你呢?”


    “徐喬,你呢?”


    她嘲弄一笑:“我也想知道,你的太太要是了解你是這樣的人,會不會放棄你。”


    “我沒有太太。”


    沒有太太。


    單身。


    徐喬用手上的筆在紙張上勾勒出兩個字。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聽著這場交談,沈嘉明已經帶著同組的夥伴過來,他們向旁人打了個手勢,緊接著找人遞了張紙條進來,上麵寫著——


    [拖延通話時間。]


    她將紙條捏成團,又聽到對麵傳來聲音:“警察來了,是嗎?”


    徐喬沒有否認。


    他也沒有因此掛斷電話,繼續問道:“你認為你的丈夫會和你結婚嗎?”


    “聽起來你很了解我的丈夫。”


    她一邊說,一邊又在紙上寫下[熟人]兩個字。


    “他不會和你結婚。”


    徐喬捏著鋼筆的指尖倏然頓住。


    耳邊的聲音驟然化作癲狂,變聲儀器難以掩蓋他的病態,流於耳畔的電子波愈發刺耳:


    “他肮髒!他下賤!他天生卑劣又自私!他怎麽會讓極力雕飾過的完美人生染上你這樣的汙點?!”


    徐喬頭痛欲裂,理智已緊繃至極點。


    “住口……”


    他沒有停下,一聲比一聲瘋癲:“結婚?哈,他不會和你結婚。他隻會在你死後……掘開你的墳墓讓你與老鼠作伴!”


    “住口!”她淒厲嘶吼,拚命阻止。他不聽,語言的鋒芒化作刀刃,用力往她的傷口捅。


    “徐喬,我就在你身邊。”那人開始笑,“每時每刻,每分每秒;在你夢中,在與你擦肩而過的人群裏。”


    他說——


    “你逃不掉。”


    第14章 14


    “你逃不掉。”


    這四個字像鐐銬般死死纏住她的喉嚨與神識,讓她無法喘息,理智全無。一直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終於斷裂,徐喬發瘋似的扯下耳麥摔在地上,頭發被勾下幾縷,她逃離座椅後退數步,看向耳麥的眼神惶恐驚懼。


    沈嘉明第一時間衝入錄播室,她呆呆看他一眼,緊接著身子一軟朝後倒去。


    “徐喬——!”沈嘉明接住她,衝外人大喊,“快叫救護車!”


    ***


    醫院走廊圍了不少人,有警務人員也有徐喬的同事。


    沈嘉明不住踱步,時不時朝盡頭的電梯張望。好半天,負責網絡監管部的同伴才拿著文件匆匆趕來。


    他急忙過去:“怎麽樣?”


    小趙搖搖頭:“對方用了臨時的電話號,根本查不出具體位置。”


    臨時電話號無需身份證注冊,小街小巷的報刊和小商店都在賣,一般幾塊錢或者十幾塊錢一張,正因如此也加大了偵查難度。


    他再次補充道:“而且嫌疑人很警惕的用了ip掩碼,所以我們暫時查不到具體地址。”就算查到通話位置,也無法鎖定嫌疑人目標。


    沈嘉明不由頭疼起來,指腹用力地揉按著略微脹痛的太陽穴。


    “沈隊,傅瑾舟過來了。”


    一行人順著提醒張望過去。


    走進來的男人神色凝重,銀邊鏡框下的雙眸幽邃而心事重重。


    “喬喬怎麽樣。”他控製著淩亂的呼吸,可是依舊能從那過快的語調中覺察出一抹失措。


    “還在檢查,估計一會兒才出結果。”沈嘉明安撫幾句,“應該沒事,你別擔心。”


    傅瑾舟短暫鬆了口氣。


    “有些事我想和傅教授談一下,你看你方便嗎?”


    傅瑾舟看了一眼緊閉的診斷室,微微頷首,“好。”


    兩人一同來到樓梯間,完全寂靜的空間中隻有彼此相立的身形。


    沈嘉明說:“徐喬在錄製過程中接到了犯罪嫌疑人的電話。”


    “嗯。”他點頭,“我在電話裏已經知道了。”


    “犯罪嫌疑人在通話中提到了你,他似乎認識你。”


    傅瑾舟皺起眉頭。


    沈嘉明雙目犀利,“而且他對你抱有敵意,所以我懷疑犯罪嫌疑人可能是某個與你交惡的人。”


    “你的意思是。”傅瑾舟喉頭滾動,“他是為了報複我,所以才傷害喬喬?”


    沈嘉明不語,如同默認。


    傅瑾舟抬手鬆了鬆發緊的領帶,垂眸陷入沉思。他生活的環境簡單枯燥,性格原因讓他不喜歡社交,僅有的聯係人也都是工作上的夥伴。傅瑾舟自認為人處世光明磊落,就算不與人交好,也不會隨意交惡。


    “傅教授有頭緒嗎?”


    傅瑾舟搖搖頭:“暫時沒有。”


    “你可以再想想。不一定是工作上的人。”沈嘉明猶豫幾秒,將心中懷疑托付而出,“犯罪嫌疑人對徐喬的態度很奇怪,他與其說是憎惡你,不如說是憎惡你和徐喬的婚姻。”


    傅瑾舟眉心皺得更緊。


    “他在對話中多次提及到你們的關係,並且試圖挑撥你們的關係。”


    一個可怕的猜疑在傅瑾舟心底一閃而過。


    他很快否決,再次否認道:“抱歉,我可能沒辦法給你答案。”


    沈嘉明凝視著他的眼睛許久,最後推開門:“沒事,傅教授若是有懷疑人,可以隨時聯係我。”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樓梯間,再次回到走廊。


    徐喬已經做完檢查,剛剛被送到病房。


    傅瑾舟先去看了徐喬,最後才來到主治醫生室,“醫生,我未婚妻怎麽樣?”


    醫生把ct遞給他:“患者腦部有過重創,導致海馬體受損,這一部分的陰影是它的受損程度。”


    傅瑾舟是醫科教授,自然明白海馬體受損代表著什麽。


    “你的未婚妻近日有沒有表現出記憶喪失的症狀?比如剛做過的事情立馬忘記。”


    傅瑾舟捏著ct的單的手指因用力而發白,他張嘴出聲,聲音卻異常沙啞:“已經……影響到她的記憶功能了?”


    醫生點頭。


    “什麽程度?”


    醫生直接把診斷報告遞給他。


    上麵清晰寫著——


    重度腦部外傷所引起的額葉內側海馬結構永久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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