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勝胡亂在抹布上擦了一下手,兩三個箭步就走到謝芸跟前,攬著謝芸的腰一把將謝芸抱起,轉了好幾圈才把謝芸放下。


    他太想念了。


    尤其是在遊走於生死之際的那時候。


    他在那一台又一台的手術中間,總是會想,他一定要堅持下來,一定要撐到再見謝芸一麵,哪怕僅僅是一麵。


    如果有機會,他想見很多很多麵,他也奢望能夠天天見麵。


    上天仁慈,真滿足了他的願望,讓他從生死之間掙脫出來,雖然身體不如之前,但能回到謝芸身邊了。


    “丫丫,我太想你了。”


    丫丫是謝芸的乳名,娘家那邊一直都這樣喊她。


    謝芸就好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一巴掌呼過去,把周勝探過來的臉按到一邊,另一隻手搭在周勝的手腕上,拽著周勝回了臥室。


    “差點忘了你還是個傷員,我給你號號脈。你哪兒受了傷,如實和我說,別讓我自己發現。你知道的,這事兒瞞不過我。”


    周勝上一秒還因為被謝芸拒吻而有些幽怨,這一秒就喜笑顏開,安安靜靜地配合謝芸把脈。


    謝芸在泰山堂裏學的是“天照脈術”——診脈學的集大成者。


    三根手指隻要搭在脈上,就能將人體內部的情況探查個一清二楚,就好像是長了眼能看到身體內部一樣,‘天照’二字正是由此得名。


    一個好的醫生,診斷自然是不能出錯的。


    謝芸在泰山堂裏學“天照脈術”的時間最長,熟練度也最高,把這門熟能生巧的手藝練得已經有了一定的火候。


    閉上眼睛,她仿佛遊走於周勝的經絡之間,把五髒六腑以及皮表內裏看得一清二楚。


    “肺大傷元氣,胃也傷的很重,肝這是切了?脾上都是寒濕,你這沒少打吊針,經絡裏更是淤積的暗傷……氣血虧敗成這樣子,真是勉強撿了一條命回來。”


    周勝聽著聽著就合不上下巴了。


    “你靠三根手指頭就能號出我傷了肺和胃?還能號出我切了肝?”


    他把衣服網上一撩,前胸後背上數個貫穿而過的彈孔,還有三道猙獰的刀疤。


    謝芸隻是看了一下就閉上了眼,她不忍看,也不敢看。


    周勝見謝芸不說話,揉了揉謝芸細致打理的頭發,“我這不是全須全尾地回來了?我還年輕,好好養傷,肯定能養回來的。先不說這些,晚上我們出去吃?”


    周勝這麽一打岔,謝芸也從情緒中掙脫出來,“出什麽去?中午剩的飯菜還一堆,都在擀麵櫃裏扣著呢。”


    她安慰自己,周勝雖然傷的重,但她有辦法治,泰山坊裏連生死人.肉白骨的藥都有,隻是價格貴了點,她不是因為周勝的病情擔心,她隻是心疼周勝受的傷與吃得苦。


    周勝又揉了一把謝芸的頭發,“我中午回來都熱著吃了,盤子都洗完晾幹了。”


    “出去吃吧,家裏得買點副食,我這一傷,總是容易餓,但每次都吃不了兩口就飽了,一天得吃好多回。”


    周勝是閑不住的,謝芸看家裏的床單被罩都換了,猜周勝肯定一回來就裏裏外外打掃上了,沒道理連剩飯都找不到,便點頭道:“那就出去吃吧。”


    “多買點肉,我給你做些肉幹,你身體傷了元氣是得好好補補,肉幹經得住放,而且吃的時候拿出來就能直接吃,比其他方便。


    “再去趟藥材公司,給你買點藥,你身上怎麽虧損的,我就怎麽給你補回來。”


    “聽你的,隻要不毒死我就行。”周勝皮了一下。


    謝芸一個白眼甩過去,笑罵道:“說什麽死不死,晦氣。”


    泰山小印突然在她眼前蹦了出來,嗡嗡嗡顫個不停,謝芸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泰山小印上傳來的抗議情緒,仿佛是在控訴她——別人能說死亡是晦氣,你個活陰差不能!


    ——————


    謝芸同周勝沒跑太遠,就在附近的家常菜館吃了一些,然後便直奔藥材公司,壓著藥材公司下班的時間點買到了七七八八一堆藥材。


    距離睡覺還有一陣兒,謝芸和周勝又去了一趟周勝的父母那邊。


    距離重機廠附屬醫院的家屬區有一段距離,靠兩條腿走路得走二十多分鍾,算不上遠,但也不算近。


    這距離是謝芸當初好好測算過的。


    她擔心住得太近的話,自家公婆整天過來對自個兒的日子指手畫腳,就算眼下沒有矛盾,往後摩擦多了也總會生出矛盾來。


    如果住得太遠,萬一哪邊出點事,又實在支應不過來。


    所以這走路二十多分鍾的距離就剛剛好。


    周勝他爸叫周德義,他媽叫孟秋菊,老兩口是很開明的性格,知道周勝和謝芸聚少離多,也知道謝芸是踏實過日子的性格,所以並沒太過分地催周勝和謝芸要孩子的事。


    周勝傷退的事情,謝芸還沒有同兩邊的父母說。


    她得知消息的時候,周勝已經差不多保住命了,隻是需要再休養一段時間才履行傷退手續,謝芸覺得同兩邊的父母說了也幫不上什麽忙,反倒會讓兩邊的父母跟著操心。


    這會兒周勝回來了,往後大概率不會再去閩南那邊,自然得錯開日子見見兩邊的父母,傷退的事也不用再捂著了。


    走到半路,周勝看著路兩邊較前些年多出來的小攤點,同謝芸說,“丫丫,咱倆合計合計,你說我回來之後,在醫院附近開個店怎麽樣?”


    “閩南那邊的小商品經濟已經很發達了,我回來的時候還在看,咱這邊還是供銷社呢,那邊已經有超市了,是從國外舶來的概念,全名是叫超級市場,啥東西都賣。反正都沒有憑票供應的概念,和供銷社差不多的意思。”


    “我尋摸著,你在醫院工作,我在醫院對麵開一個,就賣點奶粉餅幹和蔬菜水果這些,還可以賣點速食,比如掛麵之類。來醫院探望病人的家屬不少,咱就把店開在醫院旁邊,生意應該差不到哪裏去吧……”


    謝芸覺得周勝這想法還行,就是那句‘你在醫院工作’有點紮她的心,“我覺得可以。”


    抬頭看一眼周勝,謝芸說,“不過我在醫院估計也幹不長了,朱院長家侄女把我在藥房的工作頂了,現在給我分配到了太平間裏……我也想出來自己開一個診所,主要是賣藥,其次是也接診一些。你覺得咋樣?”


    周勝一聽謝芸被安排在太平間工作,頓時就氣勁上頭,“那必須辭了,你膽子小,在太平間工作哪能行?早就聽說你們醫院那朱院長不是個好東西,沒想到……這麽心黑!”


    “回頭我尋摸尋摸店麵,尋摸到之後就買下來,咱一塊兒弄。現在下海經商的人挺多,咱倆也搭搭順風車,說不定真能闖出一片天來。”


    第8章 調回去?


    ◎怪她家裏的隔音效果太好。◎


    謝芸原先想的是周勝回來之後可以開一個小飯館,她從泰山堂裏學到做飯的手藝後,隻要能拚出十幾個家常菜來,應該就夠在重機廠附屬醫院這一片兒立足了。


    畢竟她和周勝隻是打算開一個賣家常便飯的小飯館,又沒打算開什麽高級大飯店,能讓人吃的舒坦滿意才是真的。


    可周勝的想法與她有些出入,周勝打算開個超市……


    謝芸覺得周勝的想法不錯,畢竟開超市要比飯館輕鬆,有人來買了東西拎著走就行,不用像開飯館那樣,還得張羅著炒菜洗碗之類。


    但是這超市,能經營得好嗎?


    價格真能比別的地方便宜了?


    心裏揣著這些問題,謝芸的話略微少了一些,哪怕是到了周勝爸媽這邊,她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這份心不在焉一直持續到回了家。


    簡單洗漱一番,把打算給周勝熬的藥都用水泡上,謝芸依舊有些魂不守舍。


    周勝拎著他的那件疊得齊齊整整的大衣走了進來,掏出一卷錢來,放到謝芸跟前。


    謝芸瞄了一眼那卷錢:“???”


    心不在焉的狀態在看到錢的這一瞬間,當場終止。


    周勝坐在床沿邊上,“這是隊裏給的錢,因為我是傷退,所以一次性給結清了,挺多的,你拿著保管好。”


    都老夫老妻了,謝芸才不會客氣,她一臉驚喜地把錢拿起來點了點數目,心裏那些麵對未來的底氣,瞬間就更足了。


    “行,等你的身子養好,咱就去找個醫院旁邊的門市,我去同藥材公司說好批發藥物和藥材的事兒,你也看看打算從哪邊進貨,咱把開店的事兒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就把醫院的工作給辭掉!”


    夫妻倆一拍即合,選擇性地忽略了孟秋菊和周德義老兩口的暗示與提點,安安分分地睡了一覺。


    周勝身上還帶著傷,哪裏能進行劇烈運動?


    屋子裏溫度適宜,隔音效果也很好,還有新風模塊不斷地送來新鮮空氣……謝芸和周勝這一晚睡得都很香。


    可孟秋菊卻是失眠了。


    老太太滿腦子都是謝芸那心不在焉麵無表情的樣子,聯想一下周勝對他傷勢的描述……心亂如麻。


    再聽聽耳邊周德義那連連綿綿如同雷聲奔湧的鼾聲,孟秋菊火從膽邊生,一腳踹過去。


    “嗯!嗯?你不睡覺踹我作啥?”周德義正睡得香呢!


    孟秋菊心裏越發氣了,“你還能睡得著?你沒看到老三他媳婦兒的臉色?”


    周德義自然看到了,可他覺得謝芸那臉色理所應當,“老三都傷退了,好好的工作沒了,身上也指不定能不能恢複到原來的狀態,她可不得發愁?她要是不發愁才怪!”


    孟秋菊啞然,過了一會兒,她唉聲歎氣道:“是該發愁,可我看老三媳婦兒的臉色,擔心她是不想和老三過了。”


    周德義抬起那蒲扇大的巴掌,按在孟秋菊臉上,“你別胡思亂想了,好好睡覺,老三家媳婦兒不是那樣的人。”


    孟秋菊:“……”


    她又擰巴了一會兒,正想同周德義再說道說道,結果就聽到那連綿不絕的鼾聲再度響起。


    這日子真是越過越糟心!


    ——————


    睡夢中的謝芸再度進入到泰山堂,醫學、藥學和廚藝的知識往她腦袋裏緩緩流淌。


    今天學到的醫學內容主要是方劑,這是謝芸自身薄弱的地方。


    她認真聽著,學到一半兒突然解鎖了一段叫《藥引術》的技能。


    按照《藥引術》所說,人服用藥物後,藥物會進入脾胃之後,而後再被運化,借著血氣之力去往五髒六腑,這個過程中會有不少藥性不可避免的散失掉。


    如果擅長用《藥引術》的話,就能將藥物中的全部藥效都引導至最需要的地方,不僅能減少藥性散失,還能縮短藥物的見效時間。


    謝芸如饑似渴地學習這一部分內容。


    直到天光放亮,《藥引術》才堪堪學習完畢。


    謝芸睜開眼,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石英鍾,比平日裏要早醒了一刻鍾。


    見周正還在睡著,謝芸也沒直接起床,而是打開泰山坊刷了刷。


    現在她已經不再是之前那摳摳搜搜的窮陰差了,她送了不少遊蕩在人間的鬼魂去陰間落戶,也給不少子女緣淡薄的夫妻送去了孩子,為緩解陰司投胎壓力做出了微弱的貢獻,賬戶上的天地銀行大票子已經有不少了。


    嚐到家裝模塊的甜頭後,謝芸對泰山坊裏那些東西的好奇心達到了巔峰。


    謝芸覺得在泰山坊裏尋找好東西就如同‘淘寶’一樣,太多她沒見過的新奇玩意兒了。


    就比如剛勾得她差點買下的那個“貼心燉鍋”——隻要把調料和食材加進去,把這個所謂的“貼心燉鍋”放到火上去,它就能自動控製火候,調料加的多了會自動保存下來,如果加的少了還會以心靈感應的形式給人提示。


    這不比去供銷社、百貨大樓買口鍋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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