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公在包廂。”蔣馥收到助理的消息,說在外頭看見他小兒子,才特地趁裏頭談的正事告個段落時,借口出來看看。


    他的出現對他來說正好。


    “嗯,替我問候外公。”錢貫傑看起來對他的話興趣不大。


    “你該進去和你外公聊聊,你很久沒回家了。”


    “我會找時間和他通電話。”


    “和你外公見個麵會要了你的命嗎?”蔣馥表情嚴肅,沉聲道。


    錢貫傑放下筷子,如軟骨頭地將上半身往椅背靠。


    “蔣董事長,我吃飯時間不談公事。”他臉上掛著痞子般的笑容。“更何況我下班了。”


    “隻是要你進去跟你外公打聲招呼!”蔣馥臉色難看。


    “等你們要離開時再叫我過去就好了。”他抬腕瞧了下時間。“現在還早,你們公事也還沒談完,不適合打擾。”看信誌也在,就知道這是公事而不是私人餐聚,他這不相幹的人闖進去幹啥?


    “我們在談要將蔣盛並入威遠的事……你可以給你外公一點意見。”


    果然。錢貫傑眼神閃過黯淡。


    他突然站起身,在身上摸了摸,找到了一張名片,夾在指間往前遞。


    “蔣董事長,你們‘自家’的事,我這‘外人’恐怕不適合插嘴。”他讓父親清楚看到他名片上艾寶科技的公司名稱,及執行長的頭銜。“雖然我不期望將來有機會再為貴公司服務、合作,但名片請你留著,若有需要,還是可以聯絡看看。”


    知道父親不會接手,他迅速將名片塞給一旁的陳特助,伸手招來服務生,指指桌上菜色,並朝服務生微笑。“不好意思,麻煩幫我們打包。”


    他的舉動觸怒了蔣馥。


    “你不要過河拆橋!”公眾場合,他顧及形象,音量不可太大,於是往前拉短距離。“你們公司那筆合約是我讓它簽過的!”


    “其實可以不必。那筆合約我答應得很勉為其難。”


    “那種隨便亂抬價的合約——”


    蔣馥還想發難,但服務生已經動作迅速地將菜色打包好,回到桌邊。


    錢貫傑笑著朝對方道謝後,再度轉向。“蔣董事長,合約上的是標準收費,歡迎你向我們其他合作對像打聽消息。”


    這老頭以為丟了個案子過來,就算是給了人情嗎?他突然想笑。說不定這家夥以為艾寶還隻是間剛步入軌道的小公司,每筆case對他們而言都舉足輕重,少賺一毛都會對公司造成影響。


    也是,依這老頭對他的態度,會低估艾寶是正常的。這家夥從來不會去注意和他有關的事物,那些東西在他眼中一向不重要。錢貫傑眼神沒了笑意。


    繞到桌子另一邊,他牽起從頭到尾都像名旁觀路人的女人的手。“我晚點會打電話給外公。”


    “我要你現在就進去!”


    看著擋在自己眼前的父親,錢貫傑明明笑不出來,唇邊的弧度卻和他心情呈反比的不斷擴大。


    “我、不、要。”他一字一字,緩慢且清楚地傳達。


    車窗外景物飛掠,車內瑞典藍調女歌手tonibraxton渾厚的靈魂嗓音,輕輕回蕩。


    dontleavemeinallthispain


    dontleavemeoutintherain


    ineedyourarmstoholdmenow


    thenightsaresounkind


    bringbackthosenightswheniheldyoubesideme


    unbreakmyheart


    sayyoulllovemeagain


    undothishurtyoucaused


    whenyou……


    才進入副歌不久,突然,駕駛關掉了廣播,換成了沒歌詞的輕音樂。


    坐在一旁,被安全帶牢牢壓在椅背上的鍾欣怡,對他的行徑輕覷了一眼,便移回目光。


    車內雖然還是有音樂,氣氛卻變得遲滯。


    錢貫傑目光直視路況,在她收回視線幾秒後,突然開口。“介意換個地方吃飯嗎?”


    “隨意。”她聳聳肩。而且現在才問也有點太晚了。


    “去我家?”他又問。


    鍾欣怡又看了他一眼。對方則專注在路況上


    “ok。”有何下可?


    就這樣,車子開回了錢傑貫的住處。


    下了車後,他一手提著打包的食物,另一手就如剛才在餐廳的情況,自然而然地牽起身旁人兒的手。


    鍾欣怡沒做什麽表示,任他牽著。兩人一起進了電梯,來到他位於八樓的屋子,經過指紋掃瞄過後,他打開大門。


    跟在他身後進了屋,空間大是理所當然的,但她很訝異地發現,他的環境布置非常舒適,一點也不像單身男子獨居的地方。


    客廳整整一大區塊鋪著淺色地毯,漂亮的大理石桌與光用眼看就能感受其舒適程度的沙發組,一旁的木質櫃上甚至插了瓶花。這地方怎麽看,都像有個注重居住細節的女主人主導一切的模樣。唯一看得出有男性氛圍的,大概隻有前方那目測至少八十寸的巨大液晶熒幕及家庭劇院組。


    他的客廳甚至看不到電腦。


    錢貫傑讓她先在沙發上稍坐,他則轉進廚房,將打包的食物裝盤後再端出。


    “你自己住嗎?”環顧一周後,她自然地跟進廚房,幫忙端東西。


    “對。”兩趟即拿完所有東西,他將碗盤擺下後,將自己甩進沙發。


    “看起來不像。”她則坐到地毯上,靠近食物。“我大哥還住在家裏時,家裏從沒那麽幹淨整齊過。”


    “你大哥隻是東西比較多。”他揚唇。“也比較隨興,和你一樣。”


    “哪裏一樣呀。”她的房間可不會充滿一堆模型零件。“你讓我想起以前我們共用同一間書房時,他的東西幾乎占滿櫃子。”她當時年紀還小,書房有什麽就拿什麽起來玩,有什麽書就拿起來看,結果後來的求學之路雖然不是走和大哥同一條,但也相去不遠。


    “我和他住時沒這種困擾。”他聳肩。


    “你們住的地方肯定很大,有地方能讓他當倉庫。”她俏皮地皺皺鼻子。“我開動嘍~”舉起筷子,再度進食。


    錢貫傑因為她的俏皮而染笑,也跟進,仿佛稍早的插曲沒發生過,兩人又回到剛進餐廳時的融洽。


    “為什麽你的客廳沒電腦?”這很不對勁。


    “有,在櫃子裏。”他指指一旁的實木櫃最下層,又抓來一旁的遙控器,朝熒幕按下按鍵,立即跳到開機畫麵。


    “為什麽我大哥跟你住在一起那麽多年,都沒有學到你的收納功力?”她驚歎。


    一樣的東西,大哥是開放式的擺,錢貫傑卻能收到看不見那些冷硬的機械零件。


    她要他教她怎麽遙控,便試著玩了起來。


    “有鍵盤嗎?”遙控器麵板太小,她按得不太順手。


    他從沙發下的隱藏式抽屜中,拿出了個無線鍵盤。“這邊。”


    鍾欣怡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簡直就是哆啦a夢。


    “你身上肯定有百寶袋!”


    “有的話我會立即去申請專利。”他笑。


    在自宅中,完全的私人空間,讓他們比起在餐廳更不需要拘謹,鍾欣怡席地而坐,倚在桌邊玩遙控器,錢貫傑又到廚房替自己倒了杯波特酒,替那在生理期的家夥泡了壺熱紅茶。


    茶飲、零食、吃完或吃到一半的食物全擺在桌上,兩人從吃飯、聊天,到後來各自占據沙發一角,玩起了對戰遊戲。


    “可惡!”連輸了四回,慢熱的鍾欣怡也激動起來。


    她跪立在沙發上,整個人都快站了起來。錢貫傑則繼續老神在在地當他的馬鈴薯,窩在沙發上。


    “注意右邊。”他好心地示警。


    下一秒,鍾欣怡再度被ko出局。她發出尖叫。


    “不公平!這種遊戲我不熟,改玩益智遊戲!”


    “你確定?”錢貫傑笑得很邪惡。


    “小看我?”她可不服氣。


    “不敢。”他表情相當沒誠意。“就算我們改玩wii,我也不敢保證每場都贏。”


    他因為這自大的發言而得到一記白眼。


    看不起她的肢體協調就對了?


    “我保證我的瑜伽分數絕對比你高。”站起身來,她雙手交疊向前,拉了拉筋。


    “我們還是玩益智遊戲好了。”某人馬上見風轉舵。


    結果,鍾欣怡依舊連四敗,第五場險勝,她立即跳起來歡呼。


    “耶,我贏了!我贏了!”她表情不可一世。“哈哈哈哈哈……就不信贏不了你!”她朝他輕哼。


    錢貫傑被她的反應搞得哭笑不得。


    “十局贏一局很值得高興嗎?”


    “重質不重量,有贏就好。”她倒看得很開。


    “豁達。”


    “好說。”


    “嗤。”他好笑地哼了一聲。


    “好了不玩了。”能量已經釋放完畢,瘋完後的鍾欣怡如同電力耗盡,軟綿綿地倒回沙發上。“好累。”她吐舌頭。


    媽呀,太久沒玩遊戲了,她竟然玩到腦袋發熱。她伸手扇扇臉頰。


    笑看她的舉動,錢貫傑任這情緒轉變太大的家夥休息,自己默默動手收拾桌上的杯盤及殘局。


    “麻煩你了。”閉著眼睛的鍾欣怡聽得到收拾的聲音,但激動過後,身體已經罷工,她隻好發出無力的聲音,略表謝意。“你是屋主嘛……就讓你服務一下……”聲音輕得仿佛要睡著了般。


    都沒力了還想在口頭上占他便宜。錢貫傑被她的俏皮逗得發噱,但他沒笑出聲,隻是搖搖頭。


    “基本的待客之道我還懂,累了就先休息一下。”他輕聲回應。


    耳邊傳來細微規律的收拾聲音,鍾欣怡身體疲軟,有些出神,腦袋卻又十分清醒。


    手指還因為玩遊戲時的激烈按壓而微微發麻,卻蓋不過他剛才牽起她手時的觸感……他不是抓著她的手腕或手臂意圖帶領,而是握住她的掌心。


    這其中的涵義差很多。


    認識他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她知道他身上有很多假象。


    錢貫傑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遊手好閑,也絕非一個沒責任感的公司負責人。事實上,他無所謂的態度背後相當嚴謹,卻又愛在發表意見或溝通的當下,表現得無關痛癢。


    這習慣似乎不隻用在工作上,麵對私事,他的態度更隱晦了。


    他絕不是那種會直接走到一個女生麵前,大方對她說“我很欣賞你”的男生,要他坦白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好像會要了他的命。但他也不會是那種嘴上不講明,隻愛在肢體上吃豆腐、搞曖昧、占別人便宜卻不認帳的渾球。


    他有刺蝟般的防衛心,而今天他願意讓她進入他家,看見他隱藏在表象下最不為人所瞧見的那麵,這肯定代表了相當程度的信任與重視。


    他在向她釋出善意。


    但她不確定他所表現出的這些舉動,究竟隻是單向的訊息,或是希望回應的暗示。


    牽手耶……她手掌下意識地縮了縮。她該將這舉動視為明確表示嗎?


    同一時間,錢貫傑站在廚房洗碗。


    正確的說,應該是他站在廚房,看著洗碗機運轉。


    水柱激起的水花泡沫不斷衝刷磁器碗盤,他盯著水流,暫時還沒打算轉身離開。


    他需要思考,思考當自己離開這台洗碗機後,該如何麵對客廳的那家夥。


    他想向她道歉。


    今早的會議,他教訓了威遠的那個代表後,順道連她一起拖下水。她可以不滿,可以趁他載她回家時向他發脾氣或抱怨,但她什麽也沒說,連帶他到了嘴邊的道歉,又吞了回去。


    剛才在餐廳發生的事,她從頭到尾看見,人人都愛八卦,她該好奇,該向他追問。用餐遭到打擾,被迫中斷,她絕對有權表示不滿,利用這點追問,逼迫他交代起因及來龍去脈,但她什麽也沒問。


    那態度不是將好奇壓下,然後假裝不在意,她的態度是全然的自然,在麵對她時,他可以感受到,那雙眼中見到的是“他”,就隻有“他”,而不是隻有表象的一個空殼。


    她從不對他的言行做任何批判,他也無須向她解釋。


    她隻看兩人間的互動,和她在一起,他感覺自己……像個普通人。


    一個沒有執行長身份、沒有顯赫家世、沒有任何外顯及附加條件,一個可以有喜怒哀樂,隻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任性或情緒化也無所謂的普通男人。


    視線望向沾染了水珠的手,及遭到少許水花飛濺的襯衫。


    就隻是一個普通人……他看著自己的手,從未感受過,自己竟是如此平凡。


    隻不過是一個普通人……


    身旁的沙發陷落,閉著眼睛有些出神的鍾欣怡,突然又清醒過來。


    她沒睜開眼,隻是將自己從腦中思緒拉了出來。


    她感覺到他坐上沙發,之後過了好一會兒,都沒再有動靜,她緩緩睜開眼眸,見到錢貫傑在沙發的另一頭,隔著一格沙發,與她相望。


    這瞬間,兩人隻是看著對方,動也不動,誰也沒開口說話。


    他靠在沙發上,頭側了一邊,姿態一如他所習慣的慵懶。


    她看見他眼瞼輕掀,長長的睫毛在鏡片後搖動,嘴唇沒特意拉出曲線,這是第一次見到他表情如此放鬆。


    須臾,他終於動了,修長的手指取下鼻上的膠框眼鏡放置到一旁,瞬間,偽裝沒了,褪去了雅痞,單純的五官顯露,露出了一張俊俏又清秀的男性臉龐。


    他依舊看著她。


    兩人持續互望。


    在他的目光下,鍾欣怡心跳平穩鎮定,一切平常,卻又感覺……似乎有了什麽不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該等他反應,或是他在等她打破沉默……


    “剛才那男人是我爸。”他突然開口。


    “嗯?”剛才那男人,她覺得有幾分麵善。


    “他是威遠企業目前的代理董事長。”


    母公司那方的經營管理階層,她平時不會接觸到,也沒特別注意,但他這訊息,倒讓她想起一件事。


    “威遠原本的董事長姓錢。”而代理董事長,似乎是姓蔣。


    “那是我外公,我從母姓。”他雙手交握在身前,拇指不斷互揉。


    鍾欣怡的視線不禁被那舉動吸引,那雙手看起來有些焦慮。


    “你緊張嗎?”


    “或許。”


    “談心”這項舉動讓他神經緊繃,雖然他表情看不出來,下意識的小動作卻說明了一切。


    但鍾欣怡沒打算阻止他,他肯定是花了很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她沒道理要他停止,叫他縮回去。


    不過她可以用其他方式,試著讓他感覺自在一點。


    “如果我閉上眼,會不會讓你覺得比較自在?”


    他抿抿唇,胸口因為呼吸而起伏。


    “或許你背對我,效果會更好。”他才無須擔心,她隨時會睜開眼,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她很配合地轉過身。


    看著她的背影、她的腰身,錢貫傑心頭驀然緊縮,一股莫名而來的激動。


    他聲音啞了。


    “小呆,介意有個人肉椅背嗎?”


    “比懸空沒東西靠好。”聳聳肩,她伸長腿,緩緩向後退,直到背部碰到人體障礙物,他接手,移動她的身體,讓她靠在自己曲立的腿上,隔著不到一隻手臂的距離。


    他並未將她擁在懷中,兩人接觸,感受得到對方,卻也保持禮貌距離。


    他深深籲了口氣。


    “我不習慣說故事。”他已經開始感到胃部翻攪,想逃避。


    “說得不好我不會笑你。”她聳聳肩,緩和一下氣氛。


    “要笑就笑吧。”他又做了個深呼吸,終於定下心,將那段自己當年也被蒙在鼓裏的往事,輕輕托出。


    “我爸和他的前妻有兩個小孩,在他們的第二個孩子滿三歲那年,他前妻車禍喪生了,過不久,他經營的公司發生財務危機,他為了公司,也為了家庭,續弦娶了我母親……”他輕啞的嗓音幽幽流溢。


    當時的父親還年輕,外貌出眾,也有能力,母親在商場上與他有過幾次接觸,幾次非公務的言談中,她對這個男人愛家,與對妻子的疼愛、專一留下非常良好的印象。


    也知道當他妻子意外過世後,他從委靡再度站起來,為了兩個孩子,盡心盡力在商場上衝刺。可惜金融海嘯擊垮了許多公司,他所經營的蔣盛也受到波及而麵臨倒閉危機。母親欣賞他的專一與努力,因此向他提出企業聯姻。


    可惜她沒想到的,是那男人的忠誠,不會因為再娶就換了個人。父親自始至終,忠誠的對象隻有他的前妻,以及前妻為他生下的那兩個小孩。


    母親努力過,後來認清那男人絕對不會愛她,在他六歲那年,她主動提出,協議離婚。秉持著就是想幫助對方的本意,母親沒要求蔣家父子離開錢家,畢竟他們共同擁有一個孩子,蔣家也算半個錢家人。


    在還不知道這些原因前,小時候的他常覺得奇怪,為什麽大哥和姐姐總對他不理不睬,也不知道為什麽,爸爸隻疼他們兩個。


    他明明很努力,不斷拿各種玩具去討好,拿遍獎項,跳級……


    直至後來才知道,他的努力不會讓父親感到開心,父親隻會擔心他的光芒越盛,兄姐便隻能活在他的陰影下,而外公會將一切全交給他,不留半點殘羹給自己的一雙兒女。自他有記憶以來,父親就總是在為大哥和姐姐的事與外公爭執,爭取他們的權益。


    “你恨他嗎?”對他過於輕描淡寫的語氣,鍾欣怡感到疑惑。


    “或許曾經有過那種情緒。”將話攤開來講,他感到一顆沉重的大石被搬開,胸口還麻麻的,吸呼有點痛,胸口卻有點輕。


    “但我沒辦法恨。”他嗓音低了幾分。“我後來才知道家裏的仆人會虐待我的異母兄姐。”他是錢家唯一的繼承人,是外公唯一承認的金孫。


    主子的態度直接影響下麵的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兄姐受盡嘲諷和虐待,錢家上上下下全將他當成小祖宗,捧在手上照料,他的大哥卻在他小三那年,因食物中毒送急診,差點死掉。


    他親眼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大哥,身上有多處明顯外傷。


    他躲在書房外,親耳聽到父親與外公的爭執,父親為了大哥悲憤怒吼,卻被外公無情冷漠的言語給打了回來。


    他震驚得無法思考,腦中一片空白,直到見到同樣躲在書房外,躲在另一邊角落的姐姐。他想上前解釋,自己並不知道這一切,他想安慰她曾經受過的苦難,卻不知該如何起頭……他隻能回到過去,像個牛皮糖,默默跟在她身後。


    直到她失控、崩潰,朝他怒吼,他才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修補完整了。


    鍾欣怡沒想到會聽到這般的家族秘辛,淚無預警地落了下來。


    “他們沒人告訴我……”他嗓音有一絲羞愧。


    突然間,許多疑惑被解開來,反轉的情緒教他難以承受。


    原本他認為兄姐對他不理不睬很過分,在他知道,兄姐麵對他無憂無慮的纏人笑臉背後是遭到何種對待,他的想法轉成了,他們怎能在麵對他時隻當他不存在?他們絕對有更多機會偷偷修理他,但他們隻是選擇了避開。


    疼愛他的外公成了促成這一切的劊子手,但他無法怪他。


    為了遭到不公平對待的小孩而努力的父親,他又怎麽能恨?可他也是他的孩子,每每麵對他的偏袒,除了失望,也就隻能讓無力與悲哀在心中流轉,自己再想辦法將情緒壓下來。


    他卡在中間,無法回應任何一方的期待。什麽也無法做……他什麽也不是。


    “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互相……”


    鍾欣怡聽到身後傳來他幽幽的低語。


    將一切攤開,錢貫傑覺得自己像是被掏空了,心缺了一大塊。他任自己曲身,額頭抵上她的背。


    他埋在她的背後,聲音變得模糊。


    “小呆,告訴我……這種情況,如果是你,會怎麽辦?”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已經不像問話,而是喃喃自語。


    這“互相”……她收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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