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若是不得不嫁入獄罪臣,那他們將來殊不知會不會也遭受同樣下場?


    明和帝此番若是不撤回婚事,恐怕所有子女都會心思不定、心存憂患。


    這一局,無異是把明和帝推到了風口浪尖,讓他不得不快下決斷。


    且這個決斷,不能寒了一眾子女的心。


    終於,在苦苦熬了三天後,長樂等來了明和帝的聖旨。


    徐吳從太極殿內走出來,將明和帝親筆所書的聖旨宣讀出口。


    “吏部尚書江桐欺君瞞主、不堪重任,實令朕大為失望,即日起,革去內閣一切職務,但因念其功,惜其才,決意留於翰林,以待後觀,至於與朕三女長樂之婚事,也擇日取締,以儆效尤。”


    聽到徐吳宣讀完最後的話,跪在太極殿前的長樂終於長舒一口氣,這幾天來的堅持終是得償所願了。


    一時間,腦中緊繃的那根弦也隨之鬆懈,仿佛一直以來支撐她的力量也在這一刻耗空,身形一晃,眼前一黑,頃刻便朝著側旁倒了下去。


    持傘而立的宦官們立刻丟了傘上來扶她,急切喚道:“公主——”


    第70章 和親


    ◎她隻覺命運對她的玩笑實在是太大了◎


    長樂這一病, 便是數日。


    身子被雨水浸泡一天一夜,寒氣早已入體,盡管太醫開了數道良方, 也沒有立竿見影的好事,得慢慢將養著。


    衛燕尋著空閑便來看她, 給她燉了濃濃的參湯。


    經此一事,兩人重歸舊好, 再無嫌隙。


    紗幔層疊,衛燕坐在長樂的床前, 看著氣色不佳的長樂,語重心長道:“氣色未恢複,還得好好將養著才是。”


    長樂亦關心她,道:“衛姐姐, 如此一來, 我倒是解脫了,你與小皇叔的婚事卻是拖累了……”


    “無礙。”衛燕笑的釋然, “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大約這世間很多事情都不是人力所能決定的,很多時候, 也要看緣分和造化。”


    “所謂失之毫厘、謬以千裏。”


    長樂聽她如此說, 慨歎了一句,“衛姐姐倒是灑脫,可憐我那小皇叔了……”


    想來,李玥確實怪可憐的。


    衛燕垂眸, 情緒難辨。


    “命裏有時終須有, 命裏無時莫強求, 大約說的就是我與瑞陽王殿下吧。”


    她亦沒想到婚事被攪後, 自己竟能這麽快放下,或許,當日應承下婚事,便是一時頭腦發熱所致的原因。


    可能有些事情,隻有在特定的情境下,再有推波助瀾,才會成得那麽陰差陽錯吧。


    長樂見她沉思,隻以為她是提起來傷心,便岔開話題聊起了旁的。


    “近日鋪子裏的事情如何了?”


    衛燕道:“一切都好,□□姑娘還有衛瑄姐姐打理得熨帖著呢,另外,咱們在沈公子的幫助下,成功聯通上了江南那頭的商戶,往後,咱們鋪子裏的東西,可以賣到大江南北去。”


    聊起這個,衛燕心情大好,如今她又把重心放回到生意上,格外得容光煥發。


    “衛姐姐,我真是由衷地佩服你。”


    長樂挽唇一笑,“我聽說近日第戎又派使者來我朝求親了,回頭定會帶來諸多當地的東西,若是咱們拿鋪子的脂粉與他們交換,說不準可以把咱們鋪子的名聲,傳到西域去。”


    長樂侃侃而談的暢想著,衛燕聽她眉飛色舞的說著,心中頗為讚同,頷首道:“長樂說得有道理,回頭宮宴,我定讓父親帶上我一同來。”


    長樂衝她微笑,但旋即又想到什麽問她,“衛姐姐,不過我還有點擔心,你說,父皇前些年都未答應過第戎的求親,今年會不會……”


    衛燕:“你是擔心,陛下會派本朝的公主去西域和親?”


    長樂神情嚴肅地頷首,近年來第戎的壯大中原不是沒有聽到風聲,再加上邊塞連年受到掠奪,邊境的百姓都知道第戎人的險惡。


    若是今歲,父皇為了邊塞不受離亂之苦,打算將皇室女嫁過去,那自己會不會首當其衝?


    畢竟經曆了上次的風波,父皇對她早已沒有了原來的疼愛與親近。


    長樂的擔心不無道理。


    衛燕思忖片刻,寬慰她道:“咱們澧朝曆經數代,從未有過公主和親的先例,要有,那也是前朝時候才有,長樂你放心,陛下仁德,不會忍心將皇室公主嫁去西域受苦的。”


    “可……”長樂欲言又止,目光中還是充斥著擔憂。


    衛燕並不知她聽得了哪些風聲,隻道:“放心吧,莫要自己嚇自己,那第戎的老可汗已是垂垂老朽,哪裏來的臉麵求咱們澧朝風華正茂的公主?便是陛下一意孤行,那恐怕朝堂言官和天下百姓也不答應。”


    “姐姐說的是,那我便先放下心思,安心養病好了。”


    兩人的心境皆平和下來,不再去想這些繁雜之事。


    隻是,衛燕並未想到。


    今日與長樂的這番談話,會在數日後的大朝會上,應到自己身上。


    第戎來朝進貢的那日,整個朝堂熱鬧不已、人喧鼎沸。


    使臣帶來了不少西域特有的珍品,這一回,除了連歲經常貢來的一些稀罕物件,更是連價值連城的整座和田玉山雕都送來了,如此這般,可見其國至誠之心。


    明和帝自然龍顏大悅,坐在高堂之上,詢問來使代表。


    “汝國誠意,朕定當銘記心中,更期來年比鄰和睦,互助互襯。”


    使臣立在殿中,身著雀金裘,高傲仰著頭顱,直視帝王道:“我第戎既拿出了十分誠意,陛下亦當拿出些誠意回報,方可彰顯你大澧的天家風度不是?”


    此言一出,朝堂一片寂闃。


    眾人心知肚明,這第戎的使臣此番覲見是帶著目的來的。


    連說話都帶著談判的意味。


    明和帝頓了頓,旋即扯出一個隨和的笑來,“使臣有什麽提議不妨直言。”


    明和帝態度婉轉,其實與這些年第戎勢力壯大有分不開的關係,若是放在早些年,還是第戎式微之時,那定不會讓這等小小使臣在大澧的朝堂上大放厥詞。隻不過,這些年,隨著第戎對周遭小部落的吞並擴張,不斷擴張勢力,澧朝倒是越來越忌憚第戎了。


    那使臣滿是驕矜的神態,不疾不徐道:“這些年來,陛下收到我第戎可汗的求親書恐怕不少了。”


    “我大可汗屈尊降貴,僅僅是想求娶你□□一位宗室女而已,可陛下不斷推卻,不知是何道理?”


    “要知道,此番前來時可汗可是給我發了話的,若是求不回公主,那便等同於是大澧瞧不起我第戎,不願與我這等蠻夷部族通婚,若是那般,那他便要率領鐵騎親赴大澧,當麵問一問陛下您了。”


    那使臣一字一句地說著,話音擲地有聲,在朝堂上驚起不小的風波。


    朝臣們頓時如沸水入了油鍋,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直言這第戎使臣太過囂張,膽敢在此朝堂上威脅陛下。


    可一方麵又那他沒有辦法,畢竟膽敢這樣赤裸裸的威脅,說明如今的第戎,是有與大澧交戰的把握的。


    一時間,誰也不敢站出來發生,而明和帝,亦是一籌莫展,騎虎難下起來。


    “這……”


    他為難極了,麵上的神色是可見的蹙眉凝眸,扶著龍椅把手的五指都微微有些用勁起來。


    這使臣倒也是看出明和帝的為難的,他倒也不再繼續得寸進尺下去,建好就輸,反而給了他台階下。


    “陛下若是拿不定主意,或是舍不得公主,不如,讓我第戎的歌曼神女來為陛下擇定人選。”


    他話音落下,隻見身後的使臣隊伍中走出來一位渾身上下皆披雪色翎毛的異族女子,那女子烏發及地,頭戴墜著白玉的輕紗,行動間宛如一隻翩然雪蝶,雖以輕紗遮麵,但還是掩蓋不了她高挺的鼻梁輪廓,輕紗之外,露出的眼窩深邃,瞳孔藍的好似一塊清透的藍寶石。


    此女子便是使臣口中的第戎神女。


    她雙手合十,玉指上的蘭鈴叮咚作響,輕輕朝著高位上的明和帝鞠了一躬,姿態極其優雅。


    “這位便是……”


    明和帝瞧著這異域風貌、又帶著神秘風采的女子喃喃。


    使臣滿臉傲然道:“阿蘭是我第戎神女,能求得上天之意。”


    明和帝抿了抿唇,神情不辨。


    “汝欲何為?”


    使臣洋洋一笑道:“可汗早知陛下會猶豫,所以特讓我帶著神女一同來,可為陛下做決斷。”


    “神女之眼可洞穿世間萬物,誰是命定的可汗之妻,神女隻需掐指一算,便可知悉。”


    使臣的話音剛落,朝堂上又是一陣響動,所有人都覺得此事荒唐,但礙於朝局又不得幹涉,實可謂是敢怒不敢言,隻要幹瞪著那使臣等陛下發話。


    出乎意料,卻也在情理之中。


    明和帝首肯了此事。


    得到明和帝點頭後,使臣衝神女恭敬拜了一禮,說了幾句胡語後,那神女便會了意,在朝堂上開始神神秘秘跳起怪異的動作來。


    沒一會兒,她驀地渾身僵直立在原地,凝神幽思,雙手十指交纏放於身前,碧藍色瞳一動不動,宛如入定了一般。


    沒一會兒,她突然大叫一聲,然後對著使臣高聲說起胡語來。


    使臣與之交互後,對著明和帝深深鞠了一躬,誠懇且認真道:“陛下,神女已開了天眼瞧過了,可汗之妻非是□□宗室女,乃是世家女,此女當是出生侯門,生辰八字為。”


    使臣的話說完,朝堂上一片嘩然。


    不少人信了神女預言,畢竟能將生辰八字都說得巨細,定是有通達天聽的本事。


    明和帝當即派人去查世家女中誰的生辰八字能對上,最後大太監來回稟,嗓音響徹整個殿堂。


    “回陛下,查到了,有此生辰八字之女,本朝侯門中僅有一位,乃是衛侯嫡出次女,衛燕。”


    此言一出,眾人震驚。


    誰人不知衛燕是明和帝指婚給了瑞陽王,但後來因為種種不知名的原因,這場婚事因為陰差陽錯弄錯了花轎,鬧出了笑話,複又擱置作罷。


    與此同時,不少流言傳出,當朝首輔與之締過婚,但後又和離,此女乃是下堂婦,更有傳言,首輔惹了聖怒,觸犯了龍顏,所為不是別的,而是因為故意搶了瑞陽王的親事,那婚事的花轎之所以會送錯,全然是他在背後動的手腳。


    所有的流言紛紛揚揚,真真假假,但最終的中心隻有一人,那就是衛燕。


    如今,第戎神女的讖言,又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


    不由讓人感慨,當真是紅顏事多啊。


    而與此同時,在朝堂上最先變得臉色的,當屬江桐和李玥。


    二人心中,無亞於天崩地裂。


    與他們一樣心念崩塌的,當屬衛淩和衛崢,父子同位一列,本在聽到那串生辰八字便心慌失措的二人,此刻在聽到內侍宣讀出衛燕名字時,身形頓挫,執著象笏的手都有些微微打顫,拿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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