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超市時晏檸橙因為看到塊脂肪分布勻稱漂亮的額三文魚腹走不動路,所以買下,大腹的中端切厚片,搭配山葵醬油吃刺身,剩下的部位在征求過晏檸橙意見後,用黑白紅三種胡椒碎,及百裏香葉、茴香籽、八角花椒和常見的海鹽黃糖打碎塗抹均勻,包好放進冰箱中冷藏,晚上做煙熏口的三文魚沙拉。


    同樣被滯留成晚餐的還有隻六個月的嫩雞,整雞以香草檸檬汁為主,海鹽黑胡椒橄欖油為輔醃製,肚子裏填了羅勒葉和迷迭香,半個橙子封住尾端的切口。


    晏檸橙負責準備煙熏的材料,她把剝下來的橙皮、檸檬皮和桔皮放到陽光下風幹,剝出的桔子果肉掰瓣喂給林尋舟。


    習慣了在他做菜時“打下手”,幫著處理些簡單的事情,有時也會幹預做菜進程。


    比方說從背後抱住林尋舟,並命名為“吃飯前的輔食進餐”,再如原本坐中島台圍觀的好好的,突然伸出手來要他抱抱,且懶得為自己莫名其妙的行為開脫,理直氣壯表示“就是想要抱抱,犯法嗎!”


    林尋舟總是會在配合她鬧之前把尖銳的刀具放遠,從不惱火,看起來樂此不疲。


    圓滾滾的小土豆沸水裏煮熟撈出,去皮切塊,在煎牛排的鍋裏滾裹兩圈,額外加入蒜末和法香碎,烤箱發出完成的叮咚,脆嫩的蘆筍和土豆同時出鍋。


    主食是晏檸橙點名要吃的海膽炒飯。


    今天的紫海膽特別新鮮,超市已經幫忙開了口,每個都橙黃、肉嘟嘟的。


    小勺挖出來控幹淨水,熱鍋涼油炒散盛出來備用,昨天烤魚沒吃完的米飯正巧派上用場,裹著蛋液下鍋,炒至粒粒分明,再放玉米和胡蘿卜粒,最後加入海膽翻炒勻稱,不加任何多餘的調味料,單吃原本食材的鮮甜。


    蔬菜是簡單快手的拌沙拉,加了西柚果粒與芒果丁,層次分明。


    飽食後林尋舟去書房開始處理工作,晏檸橙開始是趴在他手邊認真看他的。


    日光描摹著側顏硬挺分明的輪廓,金絲眼鏡蓋不住眸光的銳氣,她喜歡在慵懶閑適的午後不做任何事情,隻單純的看著林尋舟就很滿足。


    金絲眼鏡和襯衫是晏檸橙心裏最好的配置。


    被隔著鏡片看過來的時候,能感覺到被探究的目的性。


    實際上他們根本親密到不需要任何視覺,林尋舟清楚她身體的每處的敏感開關。


    “我發現。”林尋舟倏然開嗓,“桃桃似乎尤其喜歡看我戴眼鏡的樣子?”


    晏檸橙猛地撐手坐直,倉皇失措地辯白,“我不是、我沒有!”


    林尋舟食指輕輕推動鼻梁的鏡框,輕描淡寫地追問,“是嗎?”


    “……”被氣場壓製的晏檸橙揉著臉頰,委屈地坦白,“我是,我就有,怎麽樣?”


    拿捏林尋舟最好的方式就是反客為主的撒嬌,這是晏檸橙在一個半月的夫妻生活中得出結論。


    林尋舟勾唇,長指摩挲著她的下巴頦,有一下沒一下的撓著,仿佛在逗弄隻貓咪,“不怎麽樣,那以後我戴眼鏡做,看得更清楚些。”


    “還是不要了吧……”晏檸橙腳尖撐著地,悄咪咪地挪動著轉椅往林尋舟所在處的反方向移動。


    為了表示自己真的是個“正經人”,她有去認真的觀瞻林尋舟的書櫃。


    跟《龍血樹》並排放著的是它的簡體版本《少年凱歌》,書目是港中文必讀的推薦書目之一。


    人的識別能力是很奇怪的,晏檸橙剛剛來港城時聽不懂粵語,卻能根據字形辨別出所有的繁體字。


    她拉開玻璃門,抽出那本《龍血樹》。


    第一頁寫的是句流傳於大江南北的話,晏檸橙到雙十年華,才知道它出自為家喻戶曉的電影導演之手。


    人到十三歲,自以為對這個世界已相當重要,而世界才剛剛準備原諒你的幼稚,——原諒在過去,不是這個理由。【1】


    她沒有抽出這本,而是以指尖點一點二點麻花般地跳到了史鐵生的《我與地壇》。


    年幼時奶奶帶自己去地壇公園,講地壇的由來,建築的精妙,以及史鐵生的故事給自己聽。


    後來每每重讀,總有不一樣的感覺。


    晏檸橙取下,又坐到了林尋舟的身邊開始翻書。


    “你。”他掃到書封時有須臾的頓停,然後笑笑問,“要喝點兒什麽嗎?”


    直覺上晏檸橙覺得林尋舟是想阻止自己翻閱的,又不知緣由,“喝。”


    “說起來桃桃還有期末考試吧,不用複習的嗎?”林尋舟把加了冰的蜜桃烏龍遞到她手邊問。


    晏檸橙笑笑,“你老婆書麵成績很好的,不用複習。”


    “這樣。”林尋舟若有所思。


    晏檸橙帶著好奇心翻開來。


    繼而愣住。


    她有許多次清醒或酒後表達過對親人離世的哀傷和不舍,但林尋舟始終沒有流露出類似的情緒來。


    但都落在了紙麵上。


    扉頁裏有書內的摘錄,寫滿了整整一頁,行楷骨氣勁峭,法度嚴整。


    “母親生前沒給我留下過什麽雋永的哲言,或要我恪守的教誨,隻是在她去世之後,她艱難的命運、堅韌的意誌和毫不張揚的愛,隨光陰流轉,在我的印象中愈加鮮明深刻。”【2】


    青年喪母,打擊巨大。


    晏檸橙無法想象林尋舟一遍又一遍在紙麵上謄寫時的絕望,她現在想做的是抱抱他。


    怎麽想就怎麽做的。


    “怎麽了?”被撲了滿懷的林尋舟揉著她後腦溫柔問。


    晏檸橙蹭著他臉頰不搭話,隻是抱著,愈抱愈緊,不太會安慰人,於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以後都有我陪著你。”


    林尋舟意識到她看到了什麽才有這樣的反應,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的回,“我知道。”


    台球台被林尋舟搬進了他健身房的一角,晏檸橙沒有午睡的習慣,下午又吃的很飽足,傍晚華燈初上時分拉著人精進球技。


    開始還是正常的師徒教學。


    晏檸橙頂球進洞,無限的雀躍,不知道從哪裏開始不對勁的。


    貼著後腰的胸膛熾熱灼人,她下意識的扭蹭著腰胯,林尋舟喉結滾動帶出的吞咽聲明顯,是意亂情迷的讚揚。


    晏檸橙回眸想說,“要不我們先吃個晚飯怎麽樣?”


    貼上來的唇把她的話堵回咽入腹中,林尋舟沒給她逃跑的機會,不管是護體的論文、還是生理的親戚、甚至是期末考之前的複習,通通都沒有障礙。


    晏檸橙沒有回絕的的理由。


    自己跳的坑,總要自己受著。


    69五十五隻桃做很多愛。


    煙熏三文魚有個放涼冷卻的過程,是需要提前準備的。


    林尋舟在鐵鍋鍋底放折好的錫紙平盒,晏檸橙剝出的橙桔和檸檬皮經過大半個下午的風幹,呈現出半幹的狀態,最合適拿來煙熏。


    混入適量的白糖小火熬到咕嘟冒泡,果皮開始泛黃時蓋緊鍋蓋,轉猛火讓它們全部焦化。


    煙熏的果香隨著漫散開來,晏檸橙深呼吸,林尋舟眼疾手快地開蓋把醃製好的三文魚架上去,整鍋離火,濕毛巾蓋住,等待放涼。


    “哥哥怎麽什麽都會呀?”晏檸橙撐腮,食指和中指呈人形,慢吞吞地在桌上“行走”,誇讚道。


    林尋舟轉過身,捏了捏她的手指,才又去準備新的菜品。


    穿家居服係圍裙的他是另一種風格,晏檸橙每次看都會有異樣的感受,今天半夢半醒,又加上濃煙滾滾,忽然想出了最精準的形容詞。


    神明挽手做羹湯。


    還是做飯途中會來跟自己玩會兒的那一種。


    晚霞成綺,翻湧在天際,落日熔金打進薄薄的光暈。


    晏檸橙被仰麵按在台球台上,林尋舟單膝跪地以唇舌相侍弄著她。


    惱人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來。


    晏檸橙的手機是常年靜音的,但同步登陸的設備使得pad會響鈴。


    “哥哥,你先……停一下。”晏檸橙斷斷續續地吐出整句,“我的手機在響。”


    林尋舟微微仰起頭,柔軟的舌尖退出敏感處,狹長的眼尾蘊著抹薄紅,喑啞問,“桃桃喊我哥哥,我怎麽停?”


    “林尋舟!”晏檸橙泣涕漣漣地重喊,意圖阻止。


    男人半跪著埋在修長纖細的腿間,沒有理會的意思,反而是指尖狠狠的刮蹭過。


    “唔。”晏檸橙撐起月要,手掌觸到他堅硬的發絲。


    惱人的鈴聲還在耳畔斷斷續續地響,不過晏檸橙已經無暇顧及了,全身心都被林尋舟所掌控著。


    台球台上,總有些杆要頂著球進洞的,次數或多或少,林尋舟在傍晚進了兩次,才肯把渾身癱軟的晏檸橙抱到懷裏哄起來。


    “暫時結束了,寶寶。”瘦長的手指拂開額前沾濕的發絲,撥到耳後。


    晏檸橙闔眸啞著嗓子軟音抱怨,“你、混球。”


    弄得狠挨罵是常態,林尋舟從善如流的接下,“嗯,我混球,誰讓桃桃那麽美味呢?”


    被抱著清理好換新的小熊睡裙,趴在中島台上看林尋舟準備晚餐。


    沒接的惱人電話早被忘到了九霄雲外。


    提前醃製好的雞被拿出來吹幹表皮,林尋舟把往烤盤裏鋪的食材搬到中島台上,邊對著晏檸橙堆放,邊答,“因為有隻小饞貓等我喂啊。”


    切塊的土豆裹了黃油和蒜末法香,單吃就已經很好吃,晏檸橙戳了小塊放進嘴裏,眼睛亮起來,“要不然再炸個土豆和澱粉腸吧?”


    “嗯,今天夜宵吃。”林尋舟摘掉手套捏她的臉頰,幽幽道,“油炸食品熱量高,運動消耗這類,我就不客氣了。”


    “……”晏檸橙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掙紮講,“明天不是周一嗎?林總還要晨跑和上班呢。”


    林尋舟把洋蔥塊搓散開來墊到烤盤底部,漫不經心地提醒,“我以前也要上班和晨跑,這兩件事都不影響我吃桃。”


    人類的讚歌是勇氣的讚歌!


    晏檸橙撐桌直起胸膛,拐進廚房從水果保鮮層摸出兩隻時令的懷柔脆桃,“喏,請你吃桃。”


    林尋舟挑眉,看向菜板處,囑咐道,“放那兒,等下給你削。”


    是的,吃桃選手晏檸橙,食用脆桃先刮皮。


    被反將一軍的晏檸橙重新癱回原處,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手遊做日常,時不時從果盆裏捏隻聖女果往嘴裏塞。


    “說起來,你的電話不用回嗎?”林尋舟想起什麽,提示說。


    “不回。”晏檸橙自暴自棄地表示,“下午給我打電話的十個有九個是騷擾電話,還剩一個是萬俟略,人不在,不改畫,不講話。”


    晏檸橙絕不擅長與人構建親密關係,總要依靠著對方主動。


    能跟萬俟略有交流,多是因為專業性和看在他是老師兒子的關係,曾經學畫時候是師姐弟,可真算師門關係的話。


    顧意比萬俟略師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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