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心中也有火氣,但現在情勢比人強,就還得賠笑道:“我知道是我截了胡,但誰讓是我先穿來的呢?這樣吧,你可以說個數兒,他日我補償給你。”


    江月不置可否地掀了掀唇,又問起旁的:“那日在靈堂上,你是故意的吧?”


    江靈曦不情不願地回答:“我也沒想幹什麽,就想毀了江月的臉,讓她不能跟宋玉書成親而已,誰知道原身忽然醒了過來……反倒讓我手背上平白多了一道傷疤。”


    果然是她!


    什麽隻是毀了臉……而已?!


    又聽著她覥著臉邀功說:“聽說那次之後你就病了,應當就是那時候你穿過來的吧?那說起來你還得謝謝我呢!”


    江月氣極反笑,臉上也不顯,問起了自己在意的第二件事。


    “關於這個‘書裏的世界’,有些事我還不清楚。”


    “那你是沒看完全書吧?”江靈曦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沾沾自喜地說:“我跟你說,我可是把這本書看了很多遍的。雖然比起原書男主,很多人更喜歡那個男配。但是作者也太偏愛男配了,把他設計的又好看、又厲害,玩權謀心術差點把剛進朝堂的男主玩死……最後收不了場了,才草草寫他舊傷複發死了……然後很多人就棄文了,但我就更喜歡原書男主,所以從頭到尾的劇情都了如指掌!所以啊,你看你是不是把我鬆開先?”


    江月對這些事情興致缺缺,但還是耐著性子,循著她說過的話,誘哄著問道:“那看完全書的你,知道這個世界有一條黑龍嗎?”


    “龍?什麽龍?”這個江靈曦一頭霧水,“這又不是什麽仙俠修真文的世界。”


    這就是不知道了。


    江月歎了口氣,說失望麽,那肯定有點。


    但渡劫這種事,上輩子能從那位大能那裏提前得知隻言片語,便已是大造化了。


    後頭還得靠渡劫者自己。


    再來一個提前幫她預言的,那這渡劫也就真跟鬧著玩似的了。


    因此她很快收拾好了心情,“那我就沒有其他想問的了。”


    江靈曦麵上一喜,“那你快把我放開。”


    卻看麵前的江月閉了閉眼,而後她手裏的茶杯憑空慢慢多出小半杯清澈的水。


    這種隔空取物的場景,即便是對於穿越者來說也有點嚇人。


    江靈曦汗毛倒豎,“你這是有空間,還是……還是你才是真正的妖物?!”


    “這又有什麽重要的呢?”江月神色淡淡地說,“反正不論你說什麽,旁人也不會相信的。”


    江月捏住江靈曦的下顎,準備給她喂靈泉水。


    這水能強身健體,固本培元。而固的‘本’,則也包括身體本來的神魂意識。


    江靈曦雖然不知道她給自己喝的什麽,但是直覺告訴她危險!


    她一邊努力擺頭掙紮,一邊連忙道:“你不是沒看完全書嗎?我真的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東西!留著我,我比本來的江靈曦有用多了!我把宋玉書還給你,我還能教你賺好多好多的錢……還有醫生不都講究濟世為懷嗎?我是車禍穿越過來的,我要是離開了這裏,我就死了!”


    江月是不想在原身堂姐的臉上留下指痕,才留了幾分力氣。


    不過此時也有些不耐煩了,用強力把靈泉水盡數灌進她的嘴裏。


    “咳咳咳!”江靈曦嗆了好多口,想努力把喝進去的水吐出來,但那水卻怎麽都吐不出來,最後隻得憤怒又無力地質問:“我們都是穿越者,為什麽……”


    話還未說完,她的眼前便開始迷蒙。


    “為什麽對你毫不留情?”江月已經在拿著帕子擦手,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因為,道不同吧。”


    道不同,所以不相為謀。


    江月穿越過來得時候,原身的意識已經消散了。


    她後頭想的也是按著原身的意願,照顧她的家人,完成她沒來得及完成的事情。


    小心翼翼保持著自己換了個芯子的秘密,一則當然是保護自己,二則也是避免原身的家人為她傷懷——那個小姑娘雖然嬌嬌怯怯的,看著像個嬌小姐,卻是再懂事不過,絕對不會想許氏或者江靈曦承受那種痛苦。


    而眼前這個穿越者,想的卻是取代本來的江靈曦,甚至不惜傷害江靈曦最重視的親人。


    至於她為何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在江月看來,她愚蠢不知道遮掩的奇怪言行隻是一方麵,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為她自詡對這個‘書中世界’無所不知,所以高高在上,不把這個世界所有活生生的人當人看,而隻把他們當成她達成目的的踏腳石。


    這種人,別說根本不知道她最想知道的事兒。


    就算知道,江月也不會為了自己渡劫,而放過她。


    江靈曦倒在桌上,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再渙散,還不忘最後嘴硬道:“我做鬼……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江月饒有興致地笑了笑,說好,又說:“那我等著。”


    是真的挺好的,這也得虧不在靈虛界,她才隻是用一杯靈泉水趕走了這個鳩占鵲巢的神魂,讓她回到那個發生什麽‘車禍’的原世界。


    若在靈虛界,這種意圖奪舍、害人的神魂,已經不在天道因果的保護下了。


    江月大可以把她的神魂拘住,天長日久地關押起來,極度無聊的時候,或許會想起來就把她放出來,問問異世界的奇人異事。


    江靈曦很快陷入了沉睡。


    江月將她身上的布條解了,又守了她好半晌。


    又過了好一陣,江靈曦才再次睜眼。


    這次睜眼,她是真的迷茫,揉著發痛的額頭,驚喜地看著江月道:“阿月,你怎麽來了?怎麽不叫醒我?”


    說著又要回避,說自己身上有病氣,不能過給她。


    那穿越者沒有這種演技,真有這種演技,不會早早地讓江河和容氏發現端倪。


    而靈泉畢竟是跟了她兩輩子的東西,她再了解不過的,更不可能出錯。


    江月便輕聲細語地解釋了一番自己是來為她診治的,如今已經治好了她這離魂症。


    “這就治好了?”江靈曦不敢置信,“我、我好像就覺得身上稍微有些疼。”


    但她並沒有質疑江月的話,終於敢握上江月的手,泣不成聲道:“阿月從前隻說跟著二叔學了些藥理,沒想到這般厲害!若早知道你有辦法,便也不會有前頭那麽多事兒了。那天在二叔的靈堂上我快嚇死了,對不住,真的對不住,我是真的不知道怎麽會故意害你栽向火盆……”


    她枯瘦憔悴了許多,此時話多了起來,才有了幾分花季少女該有的鮮妍模樣。


    江月不由也跟著笑起來,“姐姐別哭,那並不是你的錯,就是那‘病’害的。既好了,往後便沒事兒了。還有你前頭食過太多湯藥,積壓久了,便成了毒。體內餘毒不清,總歸不是好事。所以我一會兒還得給你開個清毒的方子,你須得照著吃上一旬。另外我這兒還有一套打坐的口訣,姐姐記下來,往後每日早晚打坐一刻鍾,固本培元。一旬之後,我再為你診脈。”


    江靈曦忙不迭地點頭。


    …………


    從大房的宅子離開的時候,江河和容氏、甚至形銷骨立的江靈曦都堅持親自相送。


    一直送到街口,江月總算勸得動他們止步。


    離開之前,江河和容氏還堅持要付給她診金。


    雖然江月的意思是讓他們看著給就好,不給也沒關係,畢竟江靈曦是原身喜愛的姐姐,看在原身的麵子上,她也是樂意無償出診的。


    而且別看江河大小是個官,但八品官一年的俸祿也就四十兩。


    大房還有個在外求學的兒子,前頭給江靈曦求醫問藥也花出去不少家當。


    加上她和聯玉成婚,大房送的添妝和喜錢加起來也有十幾、二十兩了。


    但江河和容氏堅持說一碼歸一碼,成婚是成婚,出診是出診。


    最後雙方合計了好一會兒,江月就收到了十兩銀票。


    她心情不錯,回程的時候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走到半路,江月才發現聯玉好像沉默過了頭。


    雖然他日常也不是多嘴的人,但兩人現在也算熟稔了,照理說今日這個情況,他也會問上一兩句才對。


    江月偏過臉瞧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臉上跟平時一樣無甚表情,無悲無喜的。


    但不知道怎麽,她就覺得他好像有些不高興。


    於是她問:“怎麽不說話?你不高興啦?”


    聯玉‘嗯’了一聲。


    還真是不高興了。


    到底今遭能成事兒,還是多虧他用美人計騙那穿越者開了門、出了來,所以江月聯係著前因後果,又接著問:“是不高興我拿你當誘餌嗎?”


    “不是。”


    前頭他不過提了一嘴,說那發病時的江靈曦見了他就對他笑,江月就能想到拿他當誘餌,而且還真的奏效了,他們沒怎麽費周章,就順利進入大房的宅子。


    這計策是他們之前就商量好的,若他不願意,江月也強逼不了。


    這下子,江月這是真的不知道了。


    她也不是很樂意猜旁人的心思,但是看到聯玉瘦削的臉龐,單薄的身形,想到他這些天陪自己忙進忙出的——雖說成婚是假,但這段時間合作的默契,相處出來的夥伴情誼總不是假的。


    所以她陪著笑臉,“那你自己告訴我,好不好?”


    聯玉輕飄飄地看她一眼,想說不好,可是對上她笑意盈盈的杏眼,話到了嘴邊便咽了下去。


    過了半晌,江月都以為他不準備告訴自己了,卻聽他忽然問:“誰讓你說和離、休夫的?”


    原是為了這個!


    這確實是提前沒商量好的,純屬江月的林場發揮。


    她有些心虛地解釋道:“我這不是怕事態不夠嚴重,大伯父和大伯母不跟據實相告麽。所以順嘴禿嚕出去了……但絕對不是我的真心話!”


    聯玉臉色稍霽。


    其實他也有些說不清楚,確實是假成婚,也確實是提前商量好的做戲,但江月說出要和離、休夫的時候,他的心頭還是滯了滯。


    就好像,他們之間的關係於她而言,真的是可以隨意放棄一般。


    “下次……”


    江月甚至沒想過他為因為這件事不高興有什麽好奇怪的,隻想著縱然是假成婚,但也不該口頭兒戲,就像前頭挑選入贅人選,她也是深思熟慮之後才選中了他,立刻接口保證道:“絕對沒有下次了。我再也不自己加詞兒了!”


    聯玉又‘嗯’了一聲。


    同樣的嗯聲,但江月就是能分辨出他沒有再不高興了。


    寒風冷冽,聯玉不自覺地又咳嗽起來。


    他帶出來的帕子已經在前頭做戲的時候,染上了不少血。


    剛惹了他不悅的江月便很有眼力見兒的,遞出自己的帕子。


    聯玉便換下那條染血的,接了她的帕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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