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還沒出村子,就讓人攔住了一陣調笑。


    秦氏當下就沒好氣道:“誰要搬到城裏去?你當城裏是誰人都能搬去住的?江家二房那不就是仗著他家二老爺死前留下的那點銀錢嗎?沒準住過一陣,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灰溜溜地再回到村裏呢!”


    宋玉書陪著她一道出來的,本不準備理會鄉親們的調笑,但眼看著親娘又跟人爭上了,且還帶到了江月,正要勸說秦氏快些離開。


    卻看大路另一頭緩緩駛來一輛高大的馬車。


    村子裏的牛車常見,馬車卻不多見,一時間眾人都不由被吸引了注意力,看了過去。


    那馬車平穩地停到了村口,先下來了一個身形頎長清瘦的少年。


    他並沒有看向村口的眾人,而是朝著馬車裏頭伸出了手。


    未幾,一隻白嫩的手掌搭在了他的手上,江月滿臉帶笑地從馬車上下了來。


    今日正是到了一家子回村裏祭奠江父和江家其他先祖的日子。


    回村之前,一家子已經齊齊動手,疊了好幾大袋元寶。


    現下江月手頭比之前寬裕了不少,加上天氣實在寒冷,所以便不再雇便宜的牛車,而是多花了幾十個大錢雇了馬車。


    時下世人都是相信人死後仍然會有所感的,所以雖然還未過年,但一家子都穿戴一新,想叫江父知道大家在他離開後,都過得甚好。


    那些紙元寶稍微積壓就容易變形,所以得分出一半的馬車空間去盛放它們,而另外一半,則不夠容納一家五口了。


    寶畫說這簡單啊,“讓姑爺坐前頭車轅上就是了。”


    聯玉本人倒是沒意見,但是許氏不大舍得弱風扶柳的女婿吹一路的冷風,就說不然再另外雇一輛?


    房媽媽則直接多了,一邊說:“這馬車還是姑娘提前雇的,現下年根上不好另外再雇,沒得為了這點小事,耽誤了祭祀。”,一邊把寶畫趕到車轅上,“一家子裏頭你身子最好,姑娘給你新做的襖裙也厚實,你塊頭也最大,去車轅上和車夫一道坐,大家還能寬坐一些,夫人也能在後頭半躺著。”


    寶畫就不大高興了,倒不是說真的吹不了風,而是她前頭就嘟囔過,親娘把許氏和江月排她前頭,她覺得沒有問題。但現在把聯玉也排她前頭,她就不大樂意了。


    雖說寶畫年紀也不小了,比原身還大兩歲,但江月把她當妹妹,看她不高興了就說:“不然讓我坐前頭去,我身子雖沒寶畫好,但近來也沒有任何病痛。路上正好看看雪景……這樣好不好?”


    寶畫立刻說不好,氣鼓鼓地去跟車夫坐在一起了。


    後頭一家子依次上車,寶畫都伸手去扶。


    唯獨最後上去的聯玉,迎著風咳嗽得整個人都在打寒顫,她愣是沒伸手,還鼓著臉對聯玉哼了一聲。


    被遷怒了,聯玉也實在無辜,他跟寶畫相處了一陣,知道她心性兒跟孩子似的,也不同她置氣,隻是也生了幾分促狹的心思。


    這不,馬車到了,寶畫已經在前頭挪腳蹬了,他卻偏偏朝著馬車裏頭伸手,這是還要搶寶畫的扶家裏人的活計呢!


    回頭寶畫放好了腳蹬,看到其他人都已經被聯玉扶下了馬車,不知道臉得鼓成什麽樣兒!


    所以江月先扶著聯玉的手下了馬車,拉著他的手把他拉到一邊,沒讓他孩子氣的促狹舉動得逞。


    “大過年的得高高興興的,”因看到村口聚集了不少人,江月便壓低了聲音同他耳語,“你同她作對幹什麽?”


    其實聯玉自己也說不上來,這種欺負小孩的事兒,擱幾個月前,他是絕對沒有興趣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氏和房媽媽一直也把他當孩子瞧,所以漸漸的還真把他孩子氣的一麵給養了出來。


    他正要笑著應對,卻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


    抬眼,他的視線穿過人群,看到了秦氏,也看到了宋玉書。


    宋玉書並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著他們說話時,忘了撒開的、交握的手。


    “有趣。”聯玉捏著江月的手緊了緊,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她的問題,還是說旁的。  (捉蟲)


    第三十五章


    江月用另一手好笑地拍了他一下。


    但想到聯玉初來之時, 比她這活了兩輩子的醫修,還少年老成。


    如今偶爾這般孩子氣,倒是鮮活了不少。


    所以江月也沒覺得他這般有哪裏不好。


    隻是很快, 她也察覺到了那道灼熱的視線,繼而看到了秦氏身邊的宋玉書。


    江月回望過去,宋玉書才發現自己已經盯了他們許久,臉騰的一下紅了。


    他連忙垂下眼睛,不敢多看,低聲勸道:“娘,走了。”


    秦氏方才還在一種村民麵前言之鑿鑿, 說江家二房指不定要在城裏活不下去,灰溜溜地回來村裏討生活。


    沒想到人家確實回來了,可坐的是高大馬車, 還穿戴一新, 看著日子比之前在村裏的時候還好上不少!


    光速被打了臉,秦氏也自覺臉上無光, 便趁著那幾個攔住他調笑的人還未反應過來,立刻灰溜溜地拉上宋玉書離開了。


    他們母子二人漸漸走遠, 江月還未收回目光, 手上卻忽然傳來鈍痛, 她‘嘶’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


    “你捏我做什麽?”江月抽回自己的手,發現整個手掌都被聯玉捏得有些發紅。


    方才還言笑晏晏的聯玉此時冷了臉, 也不應話。


    這時候許氏和房媽媽也先後從馬車上下了來,村民們也上前寒暄,又是詢問他們進城後過得如何, 又是給她們塞瓜子花生的,還有邀請他們到家裏坐坐的。


    怕大夥兒熱情過頭, 衝撞到許氏的身孕,江月便也顧不上同聯玉說話,挨到許氏周圍看顧著。


    等跟熱情的村民們寒暄完,一家子便直接去了江父的墳塋。


    江家的祖墳就在南山村和南山村中間的一個山頭上,從南山村過去,也不過就是三四裏路。


    這段路並不算遠,且為了表示對先人的敬意,一家子並未再搭乘馬車,而是徒步過去,再爬兩三刻鍾的山,就到了墓碑之前。


    祖墳內還埋著其他先人,所以得按著輩分挨個燒紙錢。燒到後頭,才輪到在祖墳裏頭輩分尚小的江父。


    幾大袋子元寶經由眾人的手,很快就消失在了火舌之下。


    後頭許氏還有許多話想單獨和江父說,江月和其他人便先去了一邊等待。


    等待的間隙,寶畫挨到了江月身邊,壓低聲音問:“姑娘,咱姑爺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江月說:“他沒生你的氣。”


    不然前頭也不會伸手搶寶畫扶人的活計,顯然是並未把那件事放在心上,隻想跟寶畫鬧著玩罷了。


    說著話,江月瞥一眼旁邊的聯玉,他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正負手而立,側對著她們,望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麽。


    確實看著好像確實興致不高的模樣。


    也難怪寶畫心裏惴惴的,以為是自己真的惹到他了。


    “那姑爺應該是在生你的氣。”寶畫知道不是自己惹的事兒,神情也輕鬆了,跟江月咬耳朵,“誰讓你方才一直盯著那宋玉書瞧?”


    江月確實盯了宋玉書好一陣,連寶畫都瞧見了,那就更別說聯玉了。


    江月第一反應是否定,“不會吧。”


    “怎麽不會?你們總說我傻,沒想到姑娘也有傻乎乎的時候。當著夫婿的麵,盯著前未婚夫瞧。哪個男人能受得了這個?”


    江月仍然覺得不大可能,她跟聯玉是假成婚呀。


    但是這話連寶畫也不能告訴,所以她便沉吟不語。


    寶畫隻當她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接著勸道:“就算我跟姑娘親近,也覺得這事兒是你做的不對呢。姑娘還是去給姑爺陪個不是吧。姑爺再好性兒,當時那麽些人瞧著呢,他也是要麵子的。”


    這麽一說,江月便覺得確實有道理了。成婚是假,但旁人並不知道這個,隻以為他們是真的新婚夫妻。


    方才她那舉動,確實很傷聯玉的臉麵。


    她便往聯玉那兒過去,問他說:“忙了半個白日,你累不累?腿疼不疼?”


    “還好。”聯玉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一副不想跟她多說話的模樣。


    這樣子,看來症結還真在她身上。


    江月不兜圈子了,“我盯著宋玉書是事出有因。”


    早先去宋家退親,第一次見到宋玉書,她就看出他鴻運當頭,身上有大氣運。


    後來聽那穿越者提過,宋玉書是這個書中世界的男主角。


    雖然江月那個穿越者說的話一知半解的,但按著她的理解,宋玉書就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


    但是今日再見,她卻發現宋玉書的氣運居然弱了許多!


    聯想秦氏早先跟江靈曦說過的話,因為退了親,欠下了許多聘財,所以宋玉書準備先去尋份活計,掙銀錢還上欠自家的聘財,暫且不去考後頭的鄉試。


    而等他接著再考,也不會再像前頭似的,能收到江家的接濟。


    氣運之子嘛,在物質條件大不如前的同時,大概也能發揮穩定,考取功名。


    但中間確實是實打實的耽誤了三年的時間。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這三年時間,對這個世界的發展至關重要。


    錯過了這三年,即便是宋玉書這氣運之子,都會受到巨大的影響。


    退親之事是宋母秦氏和那個穿越者一手促成。


    既退了親,歸還聘財更是天經地義,又不是江月故意去壞了他的氣運,她自然也不會自責,隻是忍不住在想,未來三年到底會發生何種劇變?會不會跟她要曆的劫難有關?


    而且萬物守恒,此消彼長。


    宋玉書消失的那部分氣運,又是去到了何處?


    可惜她這方麵的能力在此間受到了極大的壓製,也隻能觀到宋玉書這樣大氣運之人的,而看不到旁人的氣運。


    所以當時見到他的異樣,江月思慮萬千,不由多瞧了他幾眼,也有些出神。


    觀氣運的能力比她的醫術還玄乎,不好透露太多,所以江月頓了頓,半真半假地說:“其實,我除了醫術外,還會一點粗淺的相術。方才看那宋玉書……好像有些不對勁。”


    聯玉聽完卻是笑出了聲。


    連相術都扯出來了?真要是會相麵,他這假妻子不早該發現他身份有異?並不是他說的,托生在什麽貧苦家庭,又親人死絕?


    他臉上明晃晃寫著不相信,江月也沒轍,隻好低頭道:“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聯玉轉過臉,就看到她在自己身側低垂著腦袋,因為一整個上午的奔忙,所以她出門前梳的十分規整的發髻也有些散開。


    柔軟的發絲就隨著風飄散到他的前襟之上。


    他下意識地伸手,想將那發絲繞在指尖。


    “夫人,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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