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景委實不在意她要如何稱呼自己,反正叫與不叫,又不會給他增加積分,他隻想找機會讓虞意再主動摸他一次,一次就行。


    他善解人意地說道:“沒關係,你若是不想叫便不叫吧,我不會像旁人那樣勉強你,你想怎麽稱呼我都可以的,我都聽你的。”


    另一個“旁人”被他氣出了貓叫。


    從幽閉室出去之前,薛沉景脫下了他那一身惹眼的嫁衣,勉為其難套上貓妖備用的衣服。


    離夙雖然活了百歲有餘,但他外形看上去還是少年人,姬寒亦卻是一副成年男人的身骨和體魄。


    衣服穿在他身上略有些窄,肩膀的位置緊繃繃地箍著。


    薛沉景無時無刻不在為了他的任務積分而努力,央求道:“主人,你來幫我理一理衣裳可好?”


    攪屎棍貓妖再一次搶先一步踏上前,將手指掰著咯咯作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仙君真夠嬌氣,穿個衣裳還要人伺候,還是我來幫你穿吧,畢竟這是我的衣服,我比淮黎更熟悉該怎麽穿。”


    薛沉景用力地將衣服扯上肩頭,繃得布料刺啦一聲裂響,他沉聲道:“滾開點。”


    離夙立即回頭告狀,“淮黎你看見了麽?他翻臉比翻書都還快,這種男人最不可靠了!”


    小鳥妖的魂魄被他們兩人時不時的爭鋒相對搞得很緊張,虞意偏偏還要火上澆油,說道:“山主身邊有幾隻狼妖大人嗅覺很靈敏,離夙你抱一抱仙君或者蹭蹭他,多沾染一些你的氣味到他身上,遮掩一下人修的氣息。”


    她這話說完,兩個男人都露出了膈應的表情,異口同聲地說道:“不可能。”


    但是貓妖的眼珠轉了轉,很快又改口道:“也不是不行,不過仙君身上仙氣太重,光是抱一抱或者蹭一蹭根本壓不住,恐怕隻有澆上一泡尿才行。”


    薛沉景被惡心得往後退了一步,觸手擋在身前,金色的蛇鱗爬上末梢,將它裝甲成尖銳的矛,在鮫油燈下泛著金光,“你敢!”


    他偏頭麵向虞意,咬牙道:“主人盡管放心,我不會讓人察覺我身上的氣息。”


    薛沉景這麽說的時候,身上的氣息就真的開始變淡了。


    不論是身上殘留的血腥氣,還是姬寒亦被迫染上的脂粉香氣,甚至他身上衣衫殘留的貓妖的氣息,都徹徹底底地滌蕩了幹淨。


    連風都會因為周遭環境而染上不同味道,但他卻可以做到身上沒有任何氣息。


    離夙聳動鼻翼朝他嗅聞兩下,驚疑地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薛沉景口氣不耐:“與你無關。”


    虞意記得,書裏好像提過,反派確實有一些隱匿自己氣息的方法,所以他才能頻頻潛入正道仙門裏搞事。


    她與薛沉景提前說明道:“好吧,但要是出去之後,我們被玄丹山主發現的話,我會直接將你交給她。”


    也隻有這樣,淮黎才不會立即變成烤小鳥。


    離夙聞言,心中一喜,但隨即又覺出幾分怪異。這不像是淮黎會做出的事,以他對她的了解,她絕不會為了自身安危而犧牲他人。


    不過沒等他細想,他便看到那奸詐的人修聽話地頷首,俯低頭湊過來試圖和淮黎親近,他還刻意壓低了嗓音,軟聲說道:“我都聽主人的便是。”


    離夙再沒有心思想別的,隻顧著防範這個見縫插針想要勾引淮黎的人修。


    這座幽閉室除了祭壇上的出入口,還有另一道門,這道門處在山腰上,是供巡查人員進出的門禁。


    他們從山腰出來時,外麵正是深夜十分。玄丹山上依然燈火通明,山主還沒有放棄對姬寒亦的搜查,群妖聚集在祭壇頂,正在試圖從外破開那座該死的幽閉室。@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薛沉景暗中給玄丹山主傳了一道命令,令她將山下的妖族都調離開原地。


    三個人幾乎是暢通無阻地回到山下的宮殿群中。虞意捧著完整的安魂陣圖,推演出陣門所在,往那裏趕去。


    安魂陣的陣門恰好也在中心地的大槐樹下,那裏有一座祠堂,名為槐安堂,是姬家這一支脈的家祠所在。


    這裏地勢陰僻,大槐樹如雲葉冠籠罩住整座祠堂,在姬氏還在時,這株槐樹便生出了樹靈,一直守護在祠堂裏。


    當初玄丹占領這裏後,曾領著群妖搗毀祠堂泄憤,她本想將這為人族驅使的槐樹精一並殺了,可轉念一想,總得有人見證姬家祠堂這番景象,才將它留了下來,允許它活到至今。


    安魂陣的陣門設在那裏,槐樹精必定知道內情。


    虞意叫離夙攙扶住薛沉景,半扛著他往前走。三人跌跌撞撞地跑進槐安堂。


    現今這座祠堂還維持著當初被搗毀時的模樣,匾額四分五裂躺在門廊下,汙漬滲透入楠木內,上麵的字跡已經看不清楚。


    梁柱也坍塌大半,瓦礫碎了一地,尤其裏麵的牌位,幾乎找不出幹淨完整的一塊,殘留著的每一塊碎屑上都能看到一些咒罵侮辱的字符,火燒過的痕跡遺留在這裏的每一寸土地上。


    祠堂裏臭氣衝天,據離夙說,這裏曾被澆過七七四十九日的糞水,那時候這些妖可是專門去山下的村寨搶來的糞水,上貢給姬氏故去的祖宗們。


    離夙狠狠抓著仙君的胳膊,半邊肩膀扛著他,故意滿含惡意地說道:“反正這裏每一塊牌位都被屎尿淋過,被無數的妖踐踏過。”


    “閉嘴。”薛沉景低聲斥道,感覺到體內另一個魂魄激蕩的情緒,抬手揉了揉眉心,重新將姬寒亦的反抗壓製下去。


    虞意轉頭掃一眼祠堂四麵,望向頭頂的大槐樹。


    這座祠堂,她以前自然也來查探過,但是並未發現什麽異常,還曾經被祠堂旁這株樹冠茂盛,蔭庇住整座祠堂的大槐樹生出的樹靈,無端咒罵過一頓。


    當時淮黎都被它給罵哭了。


    此時,那大槐樹精就躺靠在枝杈上,半透明的靈體微微發著光,聽到有人闖入的動靜,張口便叫罵道:“你們這群野獸潑皮,這裏已經沒什麽東西可以再容你們泄憤了,你們還來幹什麽?”


    大槐樹簌簌地抖動起來,樹幹往下彎折,碩大的樹結如榔頭一樣朝闖入者砸下,枝條抽得磚石橫飛,怒道:“滾,快點滾!”


    漫天的槐花飛散,如同潑灑出去的星星,有那麽一刹那,景色竟意外地好看。


    “淮黎,當心。”離夙閃身一步擋到虞意身前,將她護在身後,同時伸手一把將薛沉景推了出去,“老東西你看清楚了,砸死了你家仙君,你就等著哭吧。”


    薛沉景應聲吐出一口血,他半昏半醒,虛弱地往滿地髒汙裏倒下。好在那槐樹精反應極快,一根枝條伸來,讓仙君跌進了繁茂的枝葉裏。


    槐樹精從枝幹上倏地坐起身,白須白發,身量隻有半人高,它輕飄飄地飛上這一枝槐葉上,枝葉抖動,將仙君翻了個身,仔細打量他。


    許久,它才終於辨認出這位姬家的仙君,伸手扶住他道:“當真是仙君啊,仙君你、你……”


    樹精哽咽,看著他眼上血紅的紗布,抬袖擦拭眼角,哀泣道:“是老朽無能,保護不住祠堂,又無力搭救仙君,隻能看著仙君被一群妖邪欺辱。”


    薛沉景輕輕搖頭,“不怪你,是我自己實力不如人,才會淪落至此境地。”


    離夙昂首打斷他們主仆寒暄:“老東西,那你可得好好感謝一下我們,要不是我和淮黎將你家仙君救出來,他早就死在山主的床上了。”


    離夙說到這裏,貓眼一亮,似乎因此聯想到什麽,偏頭朝虞意眨了眨眼,不放過任何一個抹黑那人修的機會,湊近她小聲道:“是了,他那麽久才從洞房中逃出來,肯定早就不幹淨了。”


    薛沉景還躺在槐樹枝上,佯裝自己受了重傷,係統在他耳邊聒噪:“他汙蔑你!建議宿主一定要找機會跟女主解釋清楚,那條蛇妖沒碰過你。”


    薛沉景渾不在意,“他汙蔑的是姬寒亦,跟我薛沉景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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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係統無奈道:“但是你現在跟姬寒亦同為一體,女主又不知道你是何時入的鬼域,萬一誤會你怎麽辦?”


    薛沉景聞言,觀察了一下虞意,她分明根本就不在意。


    那邊廂,離夙得意洋洋,將自己的尾巴揚到她手邊,勾纏她的手指,耳朵尖通紅,“淮黎,你以後離他遠點,別再讓他碰到你,你要摸的話就摸我,我隻讓你一個人碰。”


    小鳥妖的魂魄擠開虞意,抬手捂住他的貓嘴,急道:“你不要胡說八道,要是被仙君聽到,他會難過的。”


    重點在這裏嗎?她腦子裏是不是就隻記掛著那個卑鄙的人修?


    離夙的表情瞬間陰沉,臉上的緋色一下退去幹淨,背過身去狠瞪卑鄙無恥的人修一眼,再不說話了。


    淮黎怯生生地垂下手,握了握手心裏殘留的離夙的氣息,不明就裏地問道:“阿意,我是不是做錯了?離夙怎麽又生氣了?”


    虞意心中撲哧一笑,“沒有,你做得很好。”


    槐樹精抖動枝條,小心翼翼地將重傷的仙君護在枝葉下,滿含敵意地看向兩隻交頭接耳的小妖,想要確定自家仙君是不是受那兩個小妖的脅迫。


    薛沉景閉著眼,姬寒亦的魂魄反抗得厲害,他不得不閉目專心壓製他,以免被他激憤的情緒影響。


    感覺到槐樹精的目光,他撫住心口,撐坐起來:“我曾與那隻小鳥妖有過一些交情,的確是他們救了我,我們現在無處可去,隻能往祠堂這裏來暫避。”


    槐樹精這才收回滿身的敵意,但看向淮黎和離夙的目光中還是帶著戒備,歎息道:“祠堂已經被搗毀成這個樣子,哪裏還有地方可藏哦?”


    離夙張口想罵,被虞意抬手攔下,“槐精爺爺,現在到處都是搜捕仙君的妖衛,我們隻能將仙君帶來這裏找你想想辦法,不論如何,仙君就托付給你了,我們先去引開搜捕的妖衛。”


    她最後看了薛沉景一眼,扯住貓妖的袖子,拉著他疾步走出祠堂。


    薛沉景佯裝昏迷過去,槐樹精又仔細將他查探過一遍,看到他手肘內側與經脈相連的姬家徽印,終於徹底打消心底懷疑。@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槐樹重重枝葉交疊起來,將仙君托起送入半塌的祠堂內。


    槐樹精捉住薛沉景的手,手指化作尖銳的樹枝,在他掌心劃開一條傷口,再反手掏入自己心口,挖出一朵碧瑩瑩的嫩芽放入他掌心傷口。


    那嫩芽沾血而入,碧綠的青光順著薛沉景手腕經脈攀爬上臂膀,槐樹上千年的靈力都隨著這縷青光灌入他身體裏。


    這具身體斷裂的經脈正隨著入體的根須修複,薛沉景適時轉醒過來,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出來,咬牙道:“你在做什麽?”


    眼前的靈體慚愧道:“老朽還在幼苗時,蒙受姬家先祖精心栽培,方能成材生靈,如今無以為報,唯奉上自己全數靈力,為仙君重續經脈,希望能助仙君逃脫妖族折磨。”


    “不,我不需要你這麽做。”薛沉景深吸口氣,伸手想要去摳挖鑽入手心的嫩芽。


    “仙君想要打開地宮躲藏,非得使用靈力不可,你不必推諉,這是老朽心甘情願。”槐樹精露出釋懷的微笑,它失卻元丹,本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凋零,枯葉和碎花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


    靈體也開始逐漸消散,最後一刻,槐樹精推了一推祠堂內滿是汙垢的供台,“仙君恢複靈力,便盡快從地下離開這裏吧。”


    薛沉景半邊身軀都被順著血管攀爬的青光包裹,槐樹的元丹就像是一粒種子,紮入他體內,開始瘋長。


    枝幹續接上他的斷骨,莖葉生成他廢掉的經脈,這具身軀的知覺也跟著恢複,薛沉景渾身劇痛,額上出了細密的汗。


    雙手緊緊扣住身邊的一根槐樹枝,直到那枝條在他手心裏失去活力,變成枯朽的幹枝,一折就斷。


    樹精元丹徹底融入他體內,全身經脈重續完成,薛沉景疼出了一身的冷汗,仿佛才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他一把甩掉手裏幹枝,又不解氣地回頭跺一腳枯死的槐樹枝幹,破口大罵道:“誰他媽要你給我續經脈,拚接斷骨的!痛死我了。”


    虞意和離夙看到極速枯萎的槐樹,重新闖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貓妖當即叫道:“不是讓你跟它打探一下安魂陣的事嗎?你怎麽把它弄死了!”


    薛沉景背過身,揉一把眼上濕透的紗布,嗓子有些啞,冷聲道:“我還沒來得及問,它就死了。”


    第26章 替身(10)


    貓妖好不容易抓住他的把柄, 當然不肯善罷甘休,揚聲質問道:“這老頭命硬得很,就算被放火燒都沒有燒死, 怎麽你一來,它平白無故就死了?你是不是……”


    薛沉景深吸口氣清了清嗓子,厭煩地打斷他:“它將全部靈力都渡給了我, 為我重續了經脈和斷骨。”


    他手握成拳,緊緊捏住自己掌心傷口,低垂著頭,好似正看著滿地枯敗的枝葉,臉色不豫地低喃道:“我才不稀罕它這麽做, 不稀罕它自作多情地犧牲自己來成全我。”


    虞意竟然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絲難過的情緒, 不過想來也是來自於他體內另一個魂魄。


    她俯身撿起一串枯萎的槐花,還沒直起身,那花瓣便從幹枯的莖上飄散幹淨, 她又隻好鬆手放下,問道:“它有留下什麽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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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底下有一座地宮。”薛沉景收拾好心情,走到槐樹精消失前所在的位置,伸手按上它最後觸摸過的地方, “經它一提,我倒想起來,這底下確實有個地宮。”


    薛沉景先前隻浮光掠影地掃過姬寒亦的記憶,著重看了小鳥妖和人妖大戰那一出戲, 對別的並未怎麽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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