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很久,她忽然抬頭看向玄燁,眼睛如同平靜的湖麵跳動著波光,“表哥, 你會懲罰我阿瑪嗎?”


    玄燁沒想到她忽然這麽問,眼神閃爍, 以為她是要替佟國維求情。


    他沒說話,而是起身, 將桌上的茶水端過來,喂她喝了一口,這才柔聲問道:“你是要替小舅求情?”


    佟茉雪搖搖頭,她早就猜到玄燁不是真心想要懲處佟國維,無非是用親舅舅開刀,拿出大義滅親的氣勢,讓眾人看到他想要廢除圈地的決心,順便牽扯出背後大肆圈地的滿洲勳貴罷了。


    她理解他作為皇帝的謀算,但她不想成為他這盤棋中的棋子。


    若難逃成為棋子的命運,那又另說。從現在玄燁真心待她的態度來看,她想試試自己能否成為他足夠信任的合作夥伴。


    佟茉雪沉默了半晌,望著他,斟酌著道:“表哥,您作為一國之君,可有什麽期冀?”


    玄燁一怔,沒想到她猶豫那麽久,問出的是這樣的問題。


    遙想剛即位時,皇祖母也問過他類似的問題。


    當時他回答的是:“惟願天下乂安,生民樂業,共享太平之福。”


    但現在,他已經做了十五年的皇帝了,卻許久未思考過這個問題了。


    佟茉雪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緊張的要死。


    她是什麽綜藝評委嗎?居然問康熙作為一個皇帝的人生理想是什麽。


    幸好他的表情不是發怒,到底還是二十多歲的小年輕,要是現在他是四十多歲的康熙,借她十個膽兒,她也不敢問出這樣的話。


    此時彈幕飄過【前排圍觀,玄燁說出你的夢想!】後,就是一片閃爍的:


    【走向共和】


    【共產主義】


    佟茉雪努力忽視彈幕,這樣才能全身心地關注玄燁的表情變化。


    他掀了掀眼皮,良久才回應:“你為何想知道這個?”


    佟茉雪心髒怦怦直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避重就輕道:“能告訴我嗎?”


    玄燁望著她,心中同樣生起幾分期待。


    他也想知道,當他袒露心跡後,她會怎麽說。


    “與朕年號一致,國家安康,黎民熙盛。”


    玄燁聲音清澈,目光明亮,這確實是他心中所想。


    他早承大業,經文緯武,就是為了天下黎民安居樂業。


    佟茉雪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坐直了身子,向他伸出纖細的手。


    玄燁疑惑地看著她,不明就裏。


    佟茉雪唇角帶笑,眨眨眼,朝他的手挑了挑眉,又動了動手指,示意他把手伸過來。


    玄燁遲疑著,緩緩伸出自己的手。


    佟茉雪朝他挪了挪,另一隻手抓住他的手,將他掌心攤開,再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裏。


    最後鄭重其事地盯著他的眼睛,懷著滿腔熱枕道:“玄燁,今後你無論做什麽,我都支持你,你可以無條件地信任我,我將永遠在你身邊,幫助你,支持你。”


    玄燁久久無聲,望著她漆黑的雙眸,燭光在她眼裏跳躍,好似漫天星辰。


    他原本空落落的心,如同一隻青玉花觚,瞬間被注滿水。


    佟茉雪緊張地用無名指撓了撓他手心,眉頭微蹙,示意他說句話。


    玄燁蹙眉,反手抓住她,她下意識將手往回縮,卻被牢牢抓住。


    下一刻,他另一隻手的食指一彎,直接敲在了她的腦門兒上。


    佟茉雪吃痛,捂著額頭,哭笑不得,“表哥,你打我幹嘛?”


    玄燁唇角上揚,眼底滿是寵溺,說道:“你剛才叫我什麽?玄燁也是你能叫的?”


    佟茉雪聽他忘了自稱“朕”,也不說話,抿著唇盯著他笑。


    兩人就那樣望著彼此,什麽也不說,卻仿佛什麽都說了。


    辰時,玄燁去上早朝了。佟茉雪看外麵天色尚早,又縮進被窩裏美美地眠著覺。


    表妹我呀,雖被禁足,但也不用早起去慈寧宮請安,倒也樂得個輕鬆自在。


    佟茉雪舒舒服服地睡到肚子餓得咕咕叫,這才從床上爬起來覓食。


    一番梳洗過後,終於可以用早膳了。


    福雅坐在桌邊,細細打量著佟茉雪。


    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問道:“小福雅在看什麽呀?”


    福雅將小手掌放在唇邊,悄聲說道:“額娘,汗阿瑪昨晚在承乾宮歇息的呀?”


    佟茉雪沒料到她小小年紀,居然這麽八卦,“怎麽了?”


    福雅歎了口氣:“汗阿瑪過來歇息一晚上,額娘您看起來精神就好差,福雅不想他來了。”


    佟茉雪哭笑不得,小孩子童言無忌也太可愛了吧。


    旁邊伺候的如嵐,臉上卻微微發燙。


    要不是她知道娘娘是因為中毒,氣色才差的,福雅公主的話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


    佟茉雪搓搓手,等著早膳端上來。


    福雅早就已經吃過了,這是專門過來陪佟茉雪用膳的。


    宋姑姑端著食盤過來的時候,佟茉雪倒吸了口涼氣。


    她本來也沒期待一大早能吃上什麽美味佳肴,但也不至於和夢裏的白粥一樣吧。


    她不想喝白粥,她想吃炸雞。


    宋姑姑見她悶悶的,食不知味,便悉心勸道:“主兒,皇上特別交代奴婢,您昨日傷了胃,今天需得食用些好克化的食物,來養養胃。”


    福雅擔心地問道:“額娘怎麽會不舒服?”


    她昨夜玩了會兒拚圖,早早地睡下了。四五歲的孩子,睡眠尤為好,打雷下雨都吵不醒。


    因此前院發生的動靜,福雅一概不知。


    佟茉雪聳聳肩,心想還不是托你那小老弟的福,“額娘現在舒服多了,明天就好啦。”


    福雅俏皮笑道:“既然額娘胃口不好,那這幾日福雅陪您一起用白粥,有粥同吃,有肉共享!”


    佟茉雪刮了她的小鼻頭一下,笑著道:“哎喲,我們福雅可真體貼!”


    晌午時分,膳房那邊送來了今日份的食材。


    梁渠在承乾門接過竹籃,正要感歎今日的蔬菜看起來不算新鮮。


    小太監就趁守衛不備,將一個小紙條塞進他手心裏。


    兩人對上眼神,不等梁渠說話,送菜小太監便飛快離開了。


    梁渠手裏捏著紙條,也不知該不該將它呈遞給熙妃。


    他實在擔心小紙條裏又寫了什麽內容,打破娘娘平靜的生活。


    今日陽光正好,佟茉雪讓人在梨樹鋪了軟墊。


    福雅趴在墊子上玩拚圖,她則愜意地躺著曬太陽。


    冬日的陽光曬得人懶洋洋的,對比在草坪上太陽,少了些親近自然。


    佟茉雪從衣襟上抽過帕子,想把臉蓋住,餘光瞥見心緒不寧的梁渠,甚是疑惑。


    她輕喚了一聲在旁伺候的如嵐,“去看看梁渠怎麽了,我看他不太對勁。”


    如嵐歪頭看過去,果真見梁渠在僻靜處抓耳撓腮。


    “小渠公公,你在這兒幹嘛?”


    梁渠聽到腳步聲,甫一轉身,就見到如嵐那張促狹的笑臉。


    他忙將雙手背在身後,搖頭似撥浪鼓,“沒,沒什麽事。”


    如嵐輕“哦”了聲,“好吧,看你心緒不寧的,我還以為有什麽心事,沒事就算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


    梁渠這才鬆了口氣,哪知如嵐狡黠一笑,飛快轉身,繞到他身後,一把從他手裏搶過字條。


    她手裏捏著紙條,昂著頭,笑道:“得讓娘娘看看你究竟私藏了什麽!”


    說著不等梁渠解釋,帶著紙條就朝佟茉雪跑去。


    梁渠一拍大腿,心道不好,趕緊跟了過去。


    如嵐將紙條呈給佟茉雪後,佟茉雪並未著急打開,而是凝望著跟過來的梁渠,問道:“這可是小渠公公的私人信件?”


    梁渠怔愣住,搖搖頭,隨即回道:“這是膳房太監傳遞進來的,奴才怕字條上寫了不好的事情,故而不敢給娘娘看。”


    佟茉雪瞅著被疊成小方塊的紙條,別說,她也有一絲猶豫。


    自從今兒早,和玄燁互通心意後,禁足的幾日將會是她在後宮最清淨的日子。


    她手裏捏著小方塊,放在太陽下,透著光打量了片刻,長歎一口氣。


    如果有一天,她意外出事了,那也是因為自己的好奇心害死的。


    展開紙條一看,上麵是字跡娟秀,歪歪斜斜的幾個字:“十三點,風箏為信”。


    嗯?這表達方式,難道是李棲筠給她傳遞什麽消息?


    她忙吩咐如嵐:“如嵐,快去將我的懷表取來。”


    如嵐見她著急,趕緊往屋內跑,將懷表取來遞給她。


    佟茉雪接過一看,還有半刻鍾就下午一點了。


    她抬頭望向空中,果真有隻風箏從鹹福宮方向飛起,不過不是多蘭常放的十福燕,而是隻菱形風箏,三個角上綴著長長的尾巴,簡約到有些潦草。


    宋姑姑端著果盤過來,見佟茉雪仰頭凝望天空出神,也看過去。


    那隻潦草的風箏此時正順著風向,朝承乾宮方向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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