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身體太胖重心不穩,他費力踮起腳尖的時候身體總是會不自覺偏向一側,幸好戚迷手快扶住了他,才沒有破壞掉最後的幾個完整的符陣。


    與他相比,戚迷的動作就要靈活得太多,幾下就跳到了符陣的最中心,然後幫助中年男人穩穩站了過來。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男人最後一步跳過來的時候緊抱著戚迷就不放,哭得那叫一個慘:“姐姐,我害怕。”


    “呃……”


    戚迷趕緊用手推他。


    這些崽崽都太小,從來都是沒輕沒重的,以前他們還是小不點的時候倒還不覺得,現在意識穿越到了這麽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身上,根本就意識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會有多麽大。現在這兩隻粗壯的手這麽死命一勒,戚迷感覺骨頭都要擠碎了。


    一隻手不成,戚迷又隻能用兩隻手,邊推邊安撫:“乖,你先把老師放開,戚老師都要被你給勒死了……”


    這三個字給了中年男人莫大的安慰,他反應了兩秒趕緊放開戚迷,興奮道:“你是戚老師?”


    戚迷活動了一下肩膀,點頭。


    中年男人還想說些什麽,剛張開嘴就被戚迷抬手捂住。


    現在不是哄孩子的時間,她伸出手指向男人做了個噤聲狀,示意他不要說話後,就轉頭盯向那兩位紅衣醫生。


    男人乖乖捂住嘴。


    四周太過安靜,隻有夜風刮過的聲音。


    那兩位紅衣醫生並沒有動作,隻是背對著他們站在原地。


    戚迷默默咽了下口水。


    說實話,她現在的一顆心還是吊著的,因為她不能確定腳下的符陣到底有沒有用,隻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站在了這裏。


    兩相對峙間,她稍稍往前一步,擋在了中年男人的身前。


    幾秒鍾後,紅衣醫生的腦袋有了動向,慢慢轉了過來。


    戚迷登時調整為了攻擊姿勢,身體稍稍前傾,一手緊攥著崽崽的手,一手緊握著兩根易折易斷的竹筷子。


    隻見那兩位紅衣醫生頭顱扭轉了850度,跟約定好了似的,齊刷刷得沒有絲毫的偏差,莫名又增添了一層怪異。渾濁的白色眼球投來視線的那一刹那,它們咧嘴一笑,露出兩條古怪上揚的黑色縫隙。


    如此笑容下,那本來毫無感情的兩隻渾白眼球似乎多了一絲狡黠。


    戚迷咬緊後槽牙。


    此時她感覺就像掉進了一個爬滿蟲子的深坑,不是害怕,而是惡心與不適。


    就這麽僵持了半分鍾,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那兩個鬼怪完全沒有要來攻擊的意思,隻是陰惻惻的笑著。


    一陣夜風吹過,兩抹紅色身影化作一縷煙氣,先是腳,再是身體,又是腰……最後視野中,就隻剩下了兩張森白怪笑的臉。


    嘻嘻,咯咯。


    兩張臉消失不見。


    周遭的環境又歸為了平常。


    佇立在夜色中的這家醫院也變為了普普通通的一棟樓。


    戚迷抬眸,從她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回字形的兩邊,不知不覺中,那些穿著紅黑衣服的古怪的醫生護士都消失不見,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那樣,有著的隻是幾排空闊的走廊。


    這些鬼怪消失得太過奇怪,戚迷不敢掉以輕心,就站定在符陣正中心不動,目光警惕掃視著四周。


    被她這情緒所帶,躲在身後的崽也不敢發出聲音,隻是緊閉著眼睛。


    兩人就像雕像,保持著僵直的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正當環境靜得出奇時,兩抹身影從正前方的大廳柱子旁邊鬼鬼祟祟的探出頭。


    是穿成了十幾歲小男生的葉石六和穿成了女人的老魏。


    兩人到處看了一眼,試探性的走了出來。


    他們應該是商量好了,每人觀察著醫院的一邊,小心謹慎的向戚迷方向慢慢挪過來。


    期間戚迷也在認真注意著周圍的響動,然而直到兩人走來踩到沙地,那些索命的鬼魅都沒有出現。


    三人舒了口氣。


    “你們怎麽來了?”戚迷把竹筷收進衣袖。


    老魏剛跳到一處空地上,氣都還沒喘勻就嚷了聲:“廢話,看你有危險我不得出來幫你?”


    葉石六附和。


    戚迷掃視了一眼兩人嚴肅的表情,挑眉:“鬼都走了你們才出來,真是‘幫個鬼’嘍。”


    老魏輕嘖一聲,試圖狡辯:“啊呀我不是在觀察嘛,我又不是算命道士會畫符,貿貿然跑出來那不就是送人頭,我這是理智行事嘛……”繼而他話鋒一轉,“不過說真的,戚迷,你有沒有覺得這些鬼怪消失得太蹊蹺了,好像連反抗都不反抗一下,難道她們知道打不過你?”


    “怎麽可能?”戚迷輕嗤,“是不是能要命的陰陽道士那些鬼怪一看就知道,光是那兩個鬼攻擊過來我都應付不了,更別說走廊上站著那麽多隻鬼了。”


    “也是。”


    老魏了解戚迷的能力,知道但凡能用物理攻擊殺死的東西她肯定是不懼,隻有像鬼怪這種摸不透也殺不死的東西,才能讓她露出這種視死如歸的表情。


    因為她確認,打起架來自己沒有一點活路。


    鬼怪最能探查人類的恐懼,人類越害怕它們就會越興奮,即便是他相信戚迷能夠很好的偽裝情緒,沒道理這些鬼怪連攻擊都不攻擊一下,就這麽平白無故的消失了?


    老魏抱起手,垂眸看著這一地的鬼畫符。


    難道真是符陣起了作用?


    感覺不像啊。


    反正怎麽想也琢磨不出個頭緒,老魏便暫時拋下這個問題,一抬頭,發現戚迷那張清秀的小臉始終繃得緊緊,便故意抬手拍了下她額頭,笑道:“你看你這樣子,剛才該不會都想好墳頭埋哪兒了吧?”


    戚迷知道老魏是為了緩和她的心情才故意打趣,也笑了笑:“別說,我還真想好了,就埋在基地進門的那顆大柳樹下麵就挺好,沒事我就鑽出來看老頭下下棋,老太太聊聊八卦什麽的,也挺瀟灑自在的。”


    “得了吧,回頭你再把人家老頭老太太嚇出個好歹的,人家多冤啊。”老魏冷哼,趕緊翻過了這個晦氣的話題。


    他輕咳了一聲,目光盯上戚迷身後的那位中年男人,認真道,“剛才我聽見他喊鄭老師,難道這個孩子的意識還沒有混亂?”


    “應該是。”戚迷轉過頭眉眼一彎,柔起聲音:“告訴戚老師,你是豆丁班的哪個小同學呀?”


    男人怯懦地抬起眼:“老師,我是葉殊詞。”


    戚迷眼底閃過一絲了然,腦中馬上就出現了葉殊詞紮著兩個麻花辮的樣子,頭發右側還總是別著一枚藍色小怪獸的發卡。


    不同於姐姐葉殊詩喜歡小公主的打扮,葉殊詞好似很喜歡各種奇奇怪怪醜萌醜萌的東西,她的小書包、她的小本子還有她的發卡都是各種奇怪物種的集合,雖然可愛但是很怪……尤其是那枚藍色的小怪獸發卡,從戚迷進幼兒園第一天看見她的時候,她就每天都戴著。


    說起來也是神奇,自從鎖定了是哪個崽崽的意識穿進了這具身體後,戚迷再看這位禿頭的中年男人也順眼了很多。


    盡管是男性肥頭大耳的模樣,但眼中表露出來的那種純真與幹淨,確確實實是令人舒服的。


    戚迷微笑,摸了摸她的頭。


    本想是安慰,沒想到卻一下打開了泄洪的閘門,葉殊詞一發不可收拾哭了出來,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戚老師,我怎麽會變成一個怪叔叔了,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媽媽……”


    戚迷順勢抱住她:“別怕,戚老師在呢,現在隻是一個調皮的小仙女在跟我們開玩笑而已,就像捉迷藏一樣,很快老師就會找到那隻小仙女,讓它我們變回原來的樣子的。”


    有關詭什子、有關san值不是一個四歲多的孩子能聽懂的,所以她隻能用最簡單的話語來解釋這難以解釋的一切。


    “舒詞乖,能不能告訴戚老師,在你變成這個叔叔之後都發生了什麽嗎?”


    葉殊詞聽話,吸了吸鼻子就邊哭邊哽咽著解釋。


    含糊不清的口齒加上啜泣聲,讓旁邊看戲的兩位一個字都沒聽懂。


    本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抱著一個二十歲的女生這場麵就已經很怪了,這個禿頭大叔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葉石六嫌棄地皺了皺眉,側傾身子湊近老魏:“道理我都懂,但是老大,你有沒有覺得這畫麵……好像有點怪?”


    “把他想象成一個孩子,就不怪了。”


    “哦。”


    葉石六頓時沒話說了,回正了身體。


    不過話雖這麽說,老魏看著這個中年油膩男這麽緊緊抱著一個花季少女,的確有些拳頭癢癢。


    戚迷也覺得別扭,問完之後就趕緊找了個由頭推開了葉殊詞。


    老魏趁機將身體橫在了兩人之間:“你問四歲的孩子沒用,還不如……”


    “還不如什麽?”


    戚迷微微勾唇,琥珀色的眼眸很亮。


    老魏一看她這胸有成竹的表情就猜了個大概:“看樣子你是問出來了?”


    “當然。”


    作為這些孩子的老師,戚迷聽著這些小祖宗哭著說話已經算是家常便飯,即便是讀音稍微和普通話有些出入,她也都能聽得懂。


    與老魏觀察的一樣,那五個人就是鄭媛媛帶著孩子們意識穿越的對象。


    禿頭的中年男人是葉殊詞。


    頭發全白的老人是葉殊詩。


    六七歲的小女孩是於嬌嬌。


    卷發的阿姨是鄭媛媛。


    短發男生是最小的狄雲童。


    他們五個人穿越進來的時候這裏正好是大晚上,五個人各自都在自己的病房裏,葉殊詩和葉殊詞在同一個房間,很快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兩人試圖跑出門,可是看見外麵有穿著紅衣服的鬼怪走來走去,就嚇得躲進了被窩裏,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們出門上廁所的時候,聽見那個卷發的阿姨大聲喊著他們名字,他們才在眾多的陌生人中確認了彼此。


    也是趁著洗漱的機會,鄭媛媛將床頭看見的規則簡單向這些孩子解釋了一下,讓他們牢記,她不知道會有真假規則的情況發生,所以就挑著重點一股腦兒都告訴了孩子們。


    今夜葉殊詞會被帶走,完全隻是一個意外。


    她在睡覺的時候不小心翻身按到了床頭的緊急呼救鈴,然後就有兩個穿著紅衣服的醫生闖了進來,二話不說拖著她往外走。


    戚迷歎了口氣,心有餘悸地拍拍她的背。


    不管怎麽說,葉殊詞也算是“以身試法”做了次反麵例子,可以讓她確定床頭的那個緊急呼叫鈴是不能隨便按下的。


    起碼不能在晚上按。


    從她離開302病房到現在應該得有二十多分鍾,整個醫院都是一片漆黑,醫護值班室沒有亮燈,證明現在可能沒有人。


    雖然還是猜測,但戚迷可以合理懷疑這座醫院的醫生和護士是有分工的。


    以作息時間表為準,病人熄燈後到起床前是一波穿著紅黑衣服的醫生和護士,平日照顧這些病人起居的可能是那一波穿著藍粉衣服的醫生和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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