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一下就變得安靜。


    葉石六貼心的為她們準備好了筆記本,拿出了相比之下最薄的一本書。因為時間有限,他便隻能嚴格要求他們,讓她們把這本書上所記的考點在今天必須記住,最少也要背下三分之二。


    *


    過去被考試支配的恐懼再次複蘇,戚迷和鄭媛媛整整學習了一個下午,到了晚上才有休息的時間。


    吃過晚飯後,戚迷拿著筆記本去了修得好維修店。


    見她來了,維修店老板還有點受寵若驚,馬上摘下寸鏡遞出,起身給她讓開位置:“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答應好的事,怎麽可能不來?”戚迷將筆記本放在一邊,挽起袖子戴上寸鏡,坐在了櫃台前。


    這塊表的零件已經被拆卸得差不多了,看來這段時間老板一直沒有放棄這塊表,隻剩極微小的零件上麵的鏽要進行處理。


    戚迷屏息凝神,從寸鏡裏看著鑷子細長的尖端,一點一點將零件剝離平鋪在桌上,生怕一口氣出去再把它給吹沒了。


    知道她和淨化官關係不錯,老板對她的態度更加熱情了些,拿了一袋上好的茶葉去了茶水間,為她沏了一杯甘香濃鬱的好茶放在櫃台旁邊,然後像個小廝似的候在旁邊,仔細瞧著她手上的動作。


    隻見她的手指靈活幹脆,掃過一處後就鑷著拆下的小齒輪放在桌上,緊接著又移動到下一處,沒有多餘的動作。


    戚迷忙著一心二用,沒有注意到旁邊看得入神的老板,卸下了一個小零件後,就馬上看一眼旁邊的筆記,嘴唇翕動著將內容默記在心又繼續工作。


    不知過了多久,大門推開,刮進來了一陣涼風。


    老板回過神,看見一個黑西服藍領帶的女人走進:“老大讓我來取東西。”


    “明白,您稍等一下,我這就去取。”老板了然,忙轉身又去那間閉塞的小黑屋。


    聽到聲音有些熟悉,戚迷抬起頭。


    不知道是不是這身板正的製服所襯,宋春高束馬尾的樣子十分幹練明媚,與先前穿著病號服的女生完全判若兩人。


    隻是脖子上帶著一條金屬質感的項圈,看上去奇怪且難看。


    兩人視線相撞的刹那,宋春咧嘴一笑,驚喜道:“戚迷,你怎麽在這兒?”


    “工作賺錢啊。”戚迷笑著摘下寸鏡,好奇老魏在這裏修了什麽東西,便問道,“你老大要修東西怎麽不直接找我,還花錢在這兒來修?”


    宋春怔了兩秒,反應過來後漸漸斂下眼眸:“我說的老大……不是魏長官。”


    戚迷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隔著這層玻璃門,看向她身後不遠處的一輛白色越野。


    的確不是老魏的車。


    “人事調動了?”戚迷沒有多想,又戴上寸鏡。


    宋春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淡淡嗯了一聲。


    捕捉到了她的這絲不自然,戚迷又狐疑地盯向她:“是出了什麽事嗎?”


    宋春張了張口還未發聲,視線無意間掃到了放置在櫃台上的筆記本,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你要參加淨化官的選拔?”


    本子上記錄的內容都是淨化官滾瓜爛熟背的東西,別說倒著看,跳著字看她都能補充出完整的一句。


    “嗯,淨化官工資高工作時間自由,挺好的。”


    戚迷下意識瞄了眼筆記本,再看宋春的表情,頓時眉頭皺得更緊。


    以她對宋春的了解,她這個反應不太對勁。


    宋春和葉石六很像,都是那種為了守護人類而奉獻自己的人,知道她要成為淨化官應該會和葉石六一樣驚喜,怎麽現在會是這種反應?


    恰巧這時維修店老板手捧著黑色盒子過來,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宋春默默接過盒子,嘴唇翕動了片刻,抿唇沉默。


    戚迷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


    大約是嫌宋春辦事太慢,門口的那輛白色越野打開了車前燈,長按喇叭催促。


    宋春回過神,迅速調整狀態朝著戚迷笑笑:“那我就先走了。”


    戚迷略微思忖,追了出去。這種話說一半藏一半的感覺她是最受不了的,而且她能看出來,宋春是想跟她說些什麽的,便趕緊追出去問個清楚。


    “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她叫住宋春。


    宋春腳步停住,轉過頭:“我沒有什麽話想跟你說啊。”


    “是嗎?”


    “是啊。”


    這時又響起一陣長長的喇叭聲。


    白色越野的後座車窗緩緩落下一半,露出一雙冷漠的狹長眼眸。比一般丹鳳眼更長些且微微上挑,像是狡猾的狐狸眼,給人十分精明的感覺。


    這雙眼睛戚迷記得,是之前見過的那個男人。


    盡管宋春已經快速跑到了車邊,但還是免不了被李胥陰陽怪氣一番:“想聊天啊,留在這裏聊個夠好了。”


    宋春一抖,即刻立正鞠躬:“對不起老大,以後不會了。”


    李胥淡淡掃她一眼,隨即目光落在了戚迷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氣場不和的緣故,再一次看見這個女人,他還是覺得不爽。


    就像那個平頭刀疤臉的男人一樣。


    感覺到這一充滿惡意的視線,戚迷微揚起頭,幹脆走了過去:“巧啊,又見麵了。”


    李胥按下車窗,將這張皮笑肉不笑的麵容完全露了出來:“你就是那個靠著特殊技能識別詭什子的女生吧?”


    托老魏和葉石六的福,兩人的報告完全沒有一點水分,將戚迷的功勞一五一十全都匯報到了機構上層,所以機構裏的淨化官們都對這位神秘的女生十分有興趣,基地範圍裏又基本沒有隱私,查到這位神秘女生是誰那就是分分鍾的事情。


    不過樹大招風,有人羨慕嫉妒就有人恨。


    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女生,在不到一周的時間裏就連續解決了一個b級詭什子和一個a化s級的詭什子,任哪位高層淨化官看了心裏都憋著一股氣。


    戚迷知道這個男人不爽自己,沒有打算多聊,走過來隻是想證明一下自己的猜想而已。


    她快速掃視過男人的胸口,眼底浮現了然。


    三枚金光熠熠的五角星徽章並排掛在他的胸前。


    男人晉升為了高級淨化官。


    第103章 開始考試


    大概是戚迷遲遲沒有回應, 亦或者是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太過紮眼,李胥頓時臉色一變,連裝都不願意再裝, 冷得快要滴出水來:“技能再強要是沒有運氣加持, 也是挺危險的一件事, 希望你的好運氣能常伴你左右。”


    他語氣冰冷,表情陰沉, 說出來的祝福更像是一種詛咒。


    戚迷不急不惱, 隻是微微一笑:“會的。”


    李胥:“……”


    李胥關上車窗, 沉聲催促宋春趕緊上車。


    隨後司機猛地踩了一下油門,白色越野車迅速飆遠, 留下一團難聞的汽車尾氣。


    戚迷輕嗤一聲,轉身回道維修店, 繼續自己的工作。


    *


    夜晚十點左右, 黑色轎車停在門口長按了一聲喇叭,老魏特意開車來接她回家。


    在老板笑嗬嗬的揮手送別下, 戚迷拿著修理幾個大件的幾百塊錢, 一上車就把紅彤彤大票子亮給老魏看。


    老魏看了一眼,表露嫌棄:“幹嘛?來接你的賞錢?”


    “前段時間的住院費、房費、還有夥食費, 有多少我就先還多少。”戚迷說著,將錢塞進老魏西裝口袋裏。


    老魏頓時表情更難看, 趕忙將錢掏出,又塞回她手裏:“不好意思, 概不接受分期付款。”


    “跟包養小白臉似的幾百塊幾百塊的給我,不需要, 等你掙錢了一起還我就行……當然了, 你要是還不起我也無所謂, 老子不缺你這點錢。”老魏將車啟動。


    察覺到身側打量的眼神,他笑得更為嘚瑟,打趣道:“怎麽了?是不是被我這成熟男人的魅力所征服了?不好意思,本魅力男士名草有主,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因為關係太熟了,二人這麽開玩笑早已是家常便飯,每次都是老魏不要臉的挑起話題,以戚迷的吐槽作為結束。


    然而這一次不同,老魏扶著方向盤,靜靜等待著戚迷的白眼,沒想到這是她卻是不按套路出牌,重新挑起了一個話題:


    “老魏,你說一個不熟的男人對一個女人好,會是因為什麽?”


    “就是想上她唄,男人的那點鬼心思……”老魏輕哼一聲,不假思索回道。


    作為同類,大部分男性的那些花花腸子他還是曉得的。


    “想上我?”戚迷抱手沉思:“感覺不像。”


    “嗯?”老魏感覺苗頭不對,忙轉過頭:“有不怕死的男人對你獻殷勤了?我認識嗎?是人類還是非人類?”


    “……”


    戚迷心說也就隻有末日玩家能問出這種奇葩的問題了,居然會問是不是人類……不過仔細回憶了一下,他好像還真不是。


    她曾經用死目觀察過朗予,不知是何原因,他的身上沒有【死門】。


    “他是官方機構的審判長,負責維持各個末世的正常秩序,他叫朗予,你知道他嗎?”戚迷問道。


    老魏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一個人,聽說脾氣挺怪的……他喜歡你啊?”


    “沒有,不熟,但我就是覺得他對我好得有點不太正常。”戚迷說著,轉頭看向窗外。


    大約是深夜敏感,剛才老魏突然給她的感動,讓她莫名其妙忽然就想到了朗予。


    她和老魏曾並肩作戰多年,兩人互幫互助到這個地步是可能的,可朗予,他們兩個可以說是第一次見,盡管朗予一再說他隻是為了暗中保護他們才裝成了幼崽,但仔細想想還有很多地方說不通。


    比如他化作幼崽第一次見麵時就對她的那種親昵,好似久別重逢的喜悅無法安置,但同時他又是小心翼翼的,哪怕是裝作幼崽,他在抱她的時候都是輕柔的,避免碰到不該觸碰的地方。


    朗予對她的好,難道真的隻是因為她長得像他的一個朋友?


    戚迷抬手敲了敲頭,閉上眼睛,試圖趕去腦中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


    老魏咯咯一樂,有種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臉上的笑意更深:“不得了,戚丫頭長大了,還會談論男人了,有機會我得好好見見這位脾氣乖戾的審判長,看他到底是有什麽魅力,居然能讓你都這能費神記著他。”


    戚迷低低笑了聲,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夜色之中,暖黃燈下,兩人沉默,構成了難得的靜謐氛圍。


    安靜中,老魏偷偷瞄了一眼戚迷,將視線漸漸下移到了她的左手——


    衣袖微卷露出的那半個掌心,有不少黑色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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