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語一張臉倏然燒起來,細小的瓶子,掌心一點大,徒然變的很重。


    沈家什麽都沒了,她們靠著沈俯發的月前過活,這錢……是阿迢攢了多久的。


    府上沒旁人會啞語,不知她是怎麽買到的。


    “阿迢……以後我日日都要給你買玉露糕吃。”


    阿迢眼睛亮晶晶的點頭,連她都覺得,這日子有了奔頭,是另一番天地。


    牆角的沙漏指向亥時,顧修帶了一身濃鬱酒香踏進婚房,這酒氣意外的好聞,帶著一點發酵後的糧食甜香,沈星語的嗅覺超乎普通人的靈敏,酒香之外,還有一絲很淡的雪鬆餘味,幹淨的冷調,被雨水衝劃過的潔淨感撲麵而來。


    她並攏著雙腿坐在床上,眉眼低垂,感覺到落在自己頭頂的視線,心髒砰砰直跳。


    手指緊張的絞著,帕子變了形狀。


    視線裏的那雙藏青色緞麵靴子忽的轉了個方向,沈星語緩緩抬起眼眸,顧修在桌邊自飲自灼起來,一杯續著一杯,沒個盡頭是的,也不看她這個新娘子。


    側臉線條繃的筆挺,無端的,屋子裏籠著讓人喘不上氣的低沉沉悶。


    她是最普通不過的閨閣女子,奢望夫妻和睦,小家溫馨。


    剛沒了一個家,她最清楚,對這個新家,對這個夫君有多期待。


    此刻,冷酒,繃直的胸膛,忽視,酒水滑過喉嚨的吞咽聲,都叫她一顆心深深墜下去。


    她本就沒有娘家撐腰,今晚若是圓不了房……


    她大著膽子起身,“爺,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了?”


    顧修擱了酒盞,淡淡暼過來一眼,“你很好,是一些朝政上的事。”


    她手往前伸了伸,如果近看便能發現,她的手指微微發顫,實在是太羞恥了。


    她也是讀過詩書知禮儀的,這種事上卻要主動,多少覺得難堪。


    想到越過這道砍,她又能有一個小家,夫君愛重,琴瑟和諧,她主動些……也是可以的。


    勸服了自己,停在半空的手又伸了過去,臉還是漲的通紅,觸上他筆挺繃直的腰封,也不知這男子的腰帶是如何解的,竟弄不開,越是不會,越慌張。


    自己怎麽這麽笨,貝齒咬著唇瓣,快哭了。


    落在他眼中,便是不願。


    顧修手指摁住腰帶,“我不喜歡勉強,早些睡了吧。”


    擱了酒盞,他輕易剝了她的手,人往外頭走。


    沈星語拽住他的一截繡袍,“我沒有……我,我願意的。”


    她隻是慌張。


    男人的腳步頓住,身子還是對著門的方向,倒也沒拂開她的手。


    他繃緊的側臉線條,瑉直的唇瓣在橙色的燈光下有一種高深莫測的層次感,靡麗的紅色新郎服被他穿出位高權重的貴氣冷沉感。


    他這樣的人,又怎會為女子折腰,自己實在不該拿喬,沈星語自省了一翻。


    她摒棄羞恥,緩緩攀上去,修長的指節摟上他的胳膊,眸子水洇洇的紅,輕柔的低聲帶了求的喚:“世子……。”


    第2章


    夜色靜謐,龍鳳燭搖曳,晚山茶上細密剔透的水珠在燈下閃著熒光。


    女子快哭了的留他。


    顧修轉過了身子,這樣便成了麵對著沈星語,他身量高,在男子中也是挺拔的,沈星語到他下巴處,目光垂著,顧修看不見她眼底的水洇洇。。


    隻見她蝶翼般簌動的睫毛。


    手攀著他胳膊,臉貼著他肩膀的外裳,到底是秀毓名門,做不出太輕浮的動作,鼻尖擦著男子的肩膀而已,粉頰已經紅透,像六月桃尖那一點,粉從裏頭透出來。


    惹人舌尖微動。


    顧修摩挲著指腹,目光沉沉落過她側臉一息,手緩緩抬起,曲著的指背輕輕滑在她臉頰上的軟肉,手感意外的好。


    微涼的指背,陌生的觸感,皮膚下的軟肉被驚的一跳,腦子是亂的,心是慌張的,又能清晰的看著他的指背在臉頰流連。


    上下摸了三次。


    她怔怔站著,一下不敢動。


    忽的,那隻手滑了半圈,停在下顎,拇指摁在她頦唇溝中間的凹陷處一抬,脖頸向後彎折出弧度,她被迫望向他,一張臉,完整的呈現在他麵前。


    脖頸如一柄倒錘的玉,在他掌心把玩,摩挲。


    這樣香豔靡麗的時刻,他的眼神沉靜無波,又鋒利攝人,目光對上的一瞬間,沈星語心髒像是被什麽重重撞擊一下,又慌張垂下來,不敢看他第二眼。


    “要我留下來做什麽?”他帶著一聲淡又輕的笑問。


    沈星語咬著唇瓣說不出,羞澀閉上的眼睛,無措柔弱的像一隻小白兔被獵人抓住。


    她的乖巧懂事取悅了她,他手指一轉,勾了她襟下的蝴蝶係結,往空中一拋,牡丹紅緩緩飄落,沈星語感覺到一股子涼意,人被打橫抱起,三兩步,她被放到床上,床凹陷下去。


    她抓著他的衣襟,指尖泛白,“燈……還沒吹。”


    “你要吹龍鳳燭?”


    “旁的,那一對留著,行嗎?”她是萬不好意思在這樣明亮的燭火下的,期期艾艾的看著他。


    顧修眉頭不耐皺了皺,到底是起身,將近處的幾盞燭火滅了。


    沈星語乘這個功夫躲進了被子裏,但於事無補,他上來一扯,她便又暴露在空氣中。


    沈星語不知道別人的洞房是什麽樣的……顧修和冊子上的不太一樣。


    他很斯文,稱的上衣冠楚楚,目光筆挺的欣賞著她,手指慢條斯理的撚著軟肉把玩,她足尖繃的筆直,軟肉像湖麵的水漪輕顫,羞恥的貼著枕頭看向外側。


    架子上,一滴露珠順著晚山茶的花瓣滴下來,她一個激靈坐起,嚴絲合縫壓著掌心,抓著床單的手痙攣,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他帶著一點戲謔的笑,啞聲,“……還挺多。”


    自尊像細密的針,不合時宜的湧上來,貝齒咬進唇瓣,她羞愧的交疊雙手抱著肩頭,無地自容。


    隻顧修連這個人,高高在上,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喜歡將一切掌控在手中,權勢是這樣,床上也這樣,這點餘地也不給她。


    他力氣大,輕易便將她鎖著,讓她看著他的薄唇。


    沈星語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隻手捏著,時而捏的緊,時而又放她喘一口氣。


    他是上好的獵手,耐心十足,慢慢的磨鈍著她,讓她像渴急了的小貓兒渴望一口甘霖,驅解熱和空。


    她被磨鈍的出燥意,他漫不經心的眼眸垂著,沉醉的欣賞她疊加的窘迫到失控不已。


    嚶嚶。


    她可憐巴巴的看著他,眼眸水洇洇。


    他指尖一手收緊,看她控製不住的“嘶”出聲。


    沈星語遲鈍的覺出這男人的悶壞,顫抖的咬著唇瓣,好欺負的像是一頭稚嫩的小鹿。


    他低低的,帶了薄繭的手收緊一撚,她抓著床單的手指痙攣。


    想抵抗,唯一的挺直卻潰敗在他手上,似花梗輕易一折。


    一如他這個人,她的瞳孔渙散,理智不存,這個人,好像是割裂的,作案凶狠,逼的她嚶嚶求饒,他自己臉上又始終一副沉浸淡漠,克製禁欲。


    像豹子遊刃有餘的把玩著獵物。


    你說他冷漠,他又擒著她下顎,渾厚低沉的嗓音,醇厚的像甘甜的果酒,帶了誘哄是的:“……叫夫君。”酥的她心尖發顫。


    神秘莫測,她看不透他。


    她受不住,便求他,渾然不知,興頭上的男人,這種帶了哭腔的求饒是一種灼燒血液的烈酒,他凶狠掐著肢做三次才放手。


    他下了床,神情波瀾不驚,衣衫還是完整的,一派斯文雅致,臨危不亂。


    沈星語並攏著雙腿,無力的躺在床上看著他去浴室的背影,疼痛中又摻雜著一絲甜。


    他要了這麽多……算還對她喜歡吧?


    好像淌過了一條河,很多種複雜的情緒交織,踏實也彷徨,惱怒也喜歡。


    像鉚釘被錘子砸進孔裏,下半輩子,實實在在和這個男人綁一輩子了。


    從名到身。


    忍著酸痛換上寢衣,也不好意思叫丫鬟,實在是這床沒法看了,左右這些東西一早被丫鬟備好了,她給換上就是。


    鋪好了床褥,顧修也洗漱好從浴室出來了,沈星語自己囫圇去裏頭洗漱好,找出阿迢給她買的藥。


    “嘶”一聲,她估摸著有些腫,塗了藥,從浴室出去,顧修換了一身月白寢衣,手肘搭在幾上翻看一本書。


    被迫喚了好幾次,沈星語這會子叫的很自然,“……相公,時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你先睡吧。”


    沒說他什麽時候上床,略低沉的聲音,透著一股子高深莫測,陌生的仿佛剛剛同她顛倒鸞鳳的是另一個人。


    丈夫在看書,妻子卻去休息,好像不太對,沈星語一時間拿不準主意,便站在原地。


    顧修見投在影子上的書沒移開,抬起頭,眉頭蹙起一點極淡的折痕。


    他不喜恃寵而驕,更喜歡聽話乖順的女子。


    對上他略涼的眸子,沈星語心髒收緊了一下,“相公既不需要我伺候,那我便先上床了。”


    倒也算知進退,隻是還缺一些調·教,顧修目光重新落回書上。


    身體早已疲累,躺在床上,沈星語卻絲毫沒有睡意,一是剛剛體力消耗的多,肚子有點餓,二是火辣辣的痛感還沒消退。


    她想叫點吃的,腦子裏閃過他剛剛看過來的帶著涼意的眼眸……他會不會覺得自己麻煩?


    剛剛有了一點點進展,她不想再倒退回去,更者,她還摸不準他對自己的線,默默將話咽回去。


    那個人人敬仰的粟聖公已經沒了,她現在挺能忍的。


    顧修並未耽擱太久,又翻了兩頁書便擱下,將多餘的幾盞燈亦熄了,沈星語外側的床凹陷下去,他手長腳長,他一躺上來,這寬大的床忽的就顯的窄而短。


    他規矩的讓在外惻,頭枕在瓷枕,雙手交疊平放在肚子上,手肘呈向內的三角形,即便是躺著,他的身形線條亦如勁鬆一般利落筆挺。


    沈星語側著躺在瓷枕上,倆人中間有一道拳頭大的縫隙,像一睹無形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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