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迢眼皮跳了一下,因這聲“好吃的”是閩州話。


    她垂眸看那一籃子玉露糕,一般人做玉露糕是用糯米做的,但她和沈星語都喜歡兌一些木薯粉,並且,每次她做的時候都喜歡在裏麵調牡丹花陷。


    她心口噗通跳了一下,低頭從荷包裏取銀子,綠翹先將銀子遞了過去。


    阿迢接過籃子,看一眼笸籮裏那些糕點,摁那住迫切,道:“我們回去吧,我逛的累了。”


    綠翹自然沒意見。


    阿迢心不在焉的上了馬車,一路上頻頻看著籃子裏的糕點。


    待回到鎮國公府,她給綠翹打啞語,“我要休息,這裏不用人。”


    打發了綠翹,她關上們,飛速走進房門,將點心拆開,果然,在其中一塊裏頭,有一張小字條。


    -


    阿迢不知道的是,那小童這邊從她麵前離開,人就被暗衛截住。


    “那小童是街上臨時雇傭的,”雙瑞說:“說是一位公子雇傭的他,奴給她看了少夫人的畫像,小男孩搖頭說不是,雇傭他的人相貌平庸,是個尋常的莊稼漢打扮。”


    “若那糕點真是少夫人給的,有一個可能,或者那男子是同少夫人同行的,又或者那男子也是少夫人臨時雇傭的。”


    “那小童奴已經留了下來,今日讓他在條街上找了一天,還未發現,明日會繼續找。”


    綠翹看見,這幾日以來,顧修一直繃的緊緊的臉露出一絲放鬆,心中籲了一口氣。


    “奴剛才偷偷跑到後窗看了,阿迢姑娘在糕點裏頭拆出來一張字條,她看了好一會,隻是她將字條給吃了,奴……沒敢進去拿。”


    顧修指腹摩挲著手上的扳指:“你做的是對的,如今不打草驚蛇才是對的,不管她要做什麽,去哪裏,隻管滿足,人不要離的近,全部用陌生麵孔。”


    倆人俱是應下。


    顧修拿起幾上的皇曆,硬殼皇曆本上還停留在九月二十六。


    整整過去九日了!


    打了馬,來到了珍寶閣。


    “掌櫃的,我定製的東西到了沒?”


    珍寶閣的老板笑著討好:“您定製的這東西廢功夫,我們師傅花了很長時間,稍慢些,今日應該要到貨,隻是取貨的小廝還未回來。”


    “您若是不急,我明日趕早給您送過去如何?”


    顧修:“我等等。”


    “那您坐下稍等,快了,我叫小二去迎迎。”


    掌櫃的給顧修奉了茶,衝了三四次,新嫩的茶葉蕊成了褐色,味道淡成水,終於,取貨的小二趕了回來。


    “您看看滿意否?”掌櫃的雙手奉上匣子。


    顧修打開盒蓋,最堅硬的隕鐵打造成的回型相扣鏈子,外麵一層刷了金粉,看起來閃閃亮亮,鏈子又打磨的輕盈,不看長度,有些像女子帶的項鏈,但卻是連刀也砍不斷的冷硬材質,上頭墜了一把金鎖,那鎖也是極精細的,設計巧妙,若是沒有原配藥匙,任由任何能工巧匠亦打不開。


    掌櫃的很好奇,“大人,您這鏈子是要鎖寵物嗎?這會不會有些長了?”


    顧修手指挑著鏈子,長長的金色在光下閃著耀眼的光。


    他道:“我的寵物有些大,不太老實。”


    掌櫃的:“什麽寵物,這麽能折騰,要定製這麽結實的鏈子?”


    “……她有些滑頭,長一點的鏈子才能長長久久的鎖住。”


    他要將她鎖死,絕不允許再跑一步!


    第49章


    大情種太子殿下親自去道觀請來一位極為厲害的算卦式, 隻為給前太子妃算出一個下葬的黃道吉日。


    算卦式白衣道袍,霜白長發,胡須很長, 一身纖長清瘦身姿,看著很是仙風道骨, 一番生辰白字詢問下來,掐指一算,黃道吉日就在三月之後。


    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護國公從西北趕回上京。


    深情的太子大人為保愛妻容顏不損,祖父得見最後一麵,雙膝跪在金殿玉階上, 求帝王賜國寶夜明珠。


    夜明珠銜在口中可保屍身永不腐,宛如活人睡著,因太過珍貴, 一般隻有皇帝和皇後才可以享用, 太子還未繼位, 太子妃還不是皇後,且又沒有子嗣, 按道理是沒有資格使用的。


    太子願意將自己的夜明珠讓出來,這是多麽深厚的感情!


    不僅如此, 太子親自為太子妃清洗遺體,塗抹各種防腐香料,穿上生前最喜歡的漂亮衣衫,將夜明珠親自放入她口中, 又花重金購買了許多名貴玉石滋養她的肌膚。


    傳聞太子妃一張床上全是珍寶, 粉麵檀口,肌膚細膩, 宛如真人睡著了。


    一時間,朝臣百姓交口稱讚,“太子殿下真癡情!”


    “太子妃有福。”


    袁心私下裏掐腰,對著顧修歎一聲:“……這演技,比的上京都最有名的戲子!”


    顧修拆了小白腿上的紙條,摸了摸它柔軟的羽毛,展開,今日阿迢照常回來了。


    他心中在想,沈星語到底什麽時候動手。


    袁心一眼瞧出顧修的心不在焉,自水匪之事出了到現在,顧修眼底的紅血絲就沒退過,他知道,顧修這還是惦念夫人。


    他主子心中珍重的女子,豈能任由人編排?


    他便將實情說出來道:“還有一件事,如今有些不利於夫人的流言,一切都是那褚三娘……”


    褚三娘本就是太子妃沒出三服的堂姐,也是守靈人之一。


    縱然還是那個家世,隻她如今已是家族棄子,婚事艱難,自然沒人像過去那般奉承她,地位一落千丈,以前捧著她的舊友,蘇映雪,趙瑤華,孫茹,見麵也隻是淡淡疏離一笑,仿佛隻是知曉對方名字的陌生人,一味圍著盛如玥打轉說話。


    “我還從未見過這樣子多的珠寶,太子妃這真真是要成仙人的樣子,要說,嫁入皇室就是不一樣,”休息間,蘇映雪給盛如玥沏茶盞:“我瞧著九皇子也是極為會疼人的,這又是補藥又是湯湯水水的,你可真有福氣,我這都要羨慕死了。”


    “嗬,”想到自己的靠山,褚三娘如今也不帶怕的,冷笑一聲,“有些人啊,以為嫁入高門就是有福氣,殊不知,這有福氣也得有那過硬的命格去享受。”


    “就像那世子妃,嫁入國公府又怎麽樣,克死了全家,這不,出去遊個船也能下落不明,別是被水匪拐了去,如今伺候那些個莽漢去了吧。”


    “笑死個人了……”


    袁心捏著嗓子學女聲,隻到底是五大三粗的漢子,褚三娘那尖酸同刻薄嘲笑勉強隻學來六分。


    隻這六分,顧修麵前的紫檀幾一腳被踹翻,“……她是這麽說的?”


    袁心:“是的。”


    -


    過了兩日,太子妃冥壽,太子親自沐浴更衣,讓算卦式為太子妃做法式,看看太子妃可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七七四十九名道士護法,那算卦式仙風道袍飛揚,拂塵在空中畫了許久的字符,忽的,拂塵一甩,忽的躥出一股衝天火苗,火苗過後,隻見原本空白的字符上,顯現出了一行字。


    “娶表妹褚三娘,有人照顧你,如此我方可放心。”


    算卦式道:“這是太子妃的魂魄親自寫的,當是她最後的心願。”


    太子痛哭:“孤的愛妻,死了怎麽還念著他呢!”


    這是愛妻最後的心願啊,自然得完成,眾目睽睽之下,誰都看到了,這符原本可是空白,一陣火苗過後,字跡忽然顯現了!


    這就是太子妃的字跡。


    於是太子又拿著字符,跪在金殿,哭的那叫一個深情動人:“父皇,這是仙容最後的心願,求您成全。”


    “陛下,太子殿下與前太子妃兩人對陰陽兩隔,卻相互惦念,如此深情,著實感人,陛下,您就成全太子殿下吧。”


    “陛下,這是怎樣的深情,人鬼殊途卻相互惦記,太子和前太子妃此等深情實乃是當世佳話,求陛下成全。”


    “臣等皆被這段人鬼情緣感動,陛下,死者為大,前太子妃實乃楷模,陛下您就成全他們吧。”


    擁護太子的朝臣都感動哭了!紛紛附和著。


    帝王捏捏眉心,十分困擾,一個護國公原本就夠麻煩的了,再將褚家同他們綁在一起……這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但要是拒絕,別說死者為大,帝王已經想到自己百年身後的罵名,對長子刻薄,一心偏袒小兒子,褫奪太子江山,連他媳婦死後的一個小小遺願都不滿足。


    帝王十分頭疼,決定讓自己的人發力:“肅王,這件事你怎麽看?”


    肅王一項務實,他始終覺得,比起罵名這種東西,還是實實在在的權利重要,“前太子妃娘娘確實賢德,隻是太子妃娘娘剛剛仙逝,太子這就迎取新人,不合適,依臣看,還是過些日子再說吧。”肅王的策略是托著,以後太子被褫奪位份,這件事婚自然不了了之。


    太子又哭著道:“仙容剛剛仙去,孤如今自然沒有心情去娶新人,隻是大師說了,仙容就是心中有牽掛,才遲遲不願投胎去,這就是孤魂野鬼。”


    “孤總不忍心她做孤魂野鬼的,待將這門婚事定下,她心中安心,便可以安心投胎去了。”


    這話就是說,不賜下這門婚事,就是不讓前太子妃死了都不安生。


    “微臣以為,太子想的對,先將婚事定下,太子大婚,禮部本就要籌備許久,如此一來,一年半載之後,太子便可以直接續弦,太子如今二十有七,嫡出皇嗣事關社稷,嫡出皇嗣為重。”


    “是啊,總不能叫太子連個嫡子都沒有啊。”


    “皇嗣是大事,這繼任太子妃是該定下來了。”


    大臣們議論,帝王將希望放到顧修身上,“顧大人,你怎麽看?”


    在所有的注釋目光中,顧修從列隊裏出來,手持笏板,頭微微往下垂,慢條斯理道:“這婚……賜得。”


    肅王身子微微轉過去,顧修逆著光,一身白色裳衣,內裏壓著一件藍色內衣,衣擺左下角斜刺裏探出一隻勁脆綠竹。


    -


    象征著至高榮譽的禦賜聖旨走進褚家,帶宣旨的太監離開,褚父麵色凝重,身上的寒氣能凍死個人!


    “逆女!”


    褚三娘捧著聖旨,目光落在“太子妃”這三個字上,人還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冷不防一個巴掌抽過來,人直接倒在了邊上她母親的懷裏。


    “你是什麽時候同太子攪和在一起的?”


    三娘子短暫震驚一下,回過味來,直接掀翻了幾上的杯盞摔在褚父腳邊。


    “我們褚家可是出了我這個太子妃,以後我就是一國國母,全大慶最尊貴的女子!”


    “這是何等榮耀的事!”


    “父親,不止是你,就是整個褚家以後都得指著我,朝我跪拜,父親還是應該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我可不是過去那個上麵都沒有,任由你捏圓搓扁的閨閣女子了,我是太子妃,若是我不高興,我可不保證自己會做出來什麽事情。”


    血液一捧一捧湧在腦門,褚父要氣死了,“你有命坐上太子妃的位份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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