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孟允棠得他提醒,知道他這兩日要下獄,特意著仆人出去打聽的。


    她還以為是怎麽回事,仆人打聽來的,居然說是他昨日夜裏在平康坊的一個院子裏頭因一名粉頭與人爭風吃醋毆傷人命。


    孟允棠有些發愣。


    他一早知道自己會下獄,也就是說他一早就準備去打死那個人了。


    她知道他這樣做必然有這樣做的理由,但是……


    她覺得自己還是鼠目寸光隻看眼前了,口口聲聲說喜歡他,但是……她真的做好進入他的世界的準備了嗎?


    她真的能對在他的世界裏看到的一切無動於衷,然後始終對他保持最初的感情嗎?


    也許,她應該把目光放得更短淺一點,隻看在她麵前的他,這樣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孟允棠垂眸,將疊好的一件小襖放進行囊中。


    不管如何,她是不能再向他說不了,他說了,這次是她主動湊過去的,他不會再放她離開。


    她也……不想離開。


    被賀礪打死之人是向朝廷投誠後被封為北平郡王的前阿波突厥可汗咄必頡在長安求學的長孫。


    秦衍那一班人言稱若不嚴加懲治,以後番邦隻怕死戰也不會向我朝投誠了。


    魚俊義就說此事因爭風吃醋而起,雙方都有錯,不能把罪過都歸在賀礪一人身上。


    雙方在朝上吵吵了好幾天,賀礪自獄中遞出折子來,說願親自去幽州向北平郡王當麵請罪。


    魚俊義當即讚成,秦衍也沒反對,皇帝就點了頭。


    當天夜裏,孟允棠服侍扭傷了腰的周氏安置了,回到自己屋裏,穗安與禾善去打水給她洗漱。


    她心事重重地走到屏風後頭,想先把外裙解下來,誰知一抬眼就見屏風後頭站著個高大的黑影,剛想叫又被捂住了嘴。


    孟允棠嚇得心肝亂顫,抬手捶打賀礪:“唔唔唔!”


    賀礪笑著放開手,低聲道:“膽子都嚇破了吧?”


    孟允棠捂胸口,氣道:“你還說!”


    賀礪摟著她在床沿上坐下,道:“這不是怕你擔心,來告訴你一聲,我出來了麽。”


    “別這樣,待會兒穗安與禾善該回來了。”孟允棠紅著臉推他。


    賀礪讓她從腿上下來,卻不讓她走,問她:“行李都收拾好了麽?”


    “你什麽時候走啊?”孟允棠問。


    “後天。”


    “這麽趕?”孟允棠為難。


    “這麽多天還沒收拾好?”賀礪問她,“那別收拾了,缺什麽路上買吧。”


    “不是,是我阿娘今天下馬車的時候一不小心跌傷了腰,大夫說得休養個十天半個月才能下床。我可能不能隨你去了。”孟允棠低聲道。


    賀礪蹙眉:“該不是你阿娘不想你隨我去,才想的奇招吧?”


    “才不是!正是因為她答應了讓我隨你去,心中老記掛著,下馬車時才走了神。”孟允棠分辯道。


    這時外頭隱隱傳來穗安與禾善說話的聲音,孟允棠急了,將賀礪往榻上一推,叮囑道:“你別出聲。”然後著急忙慌地把床帳放了下來。


    穗安與禾善端著水盆與巾子進來,喚孟允棠洗漱。


    孟允棠抑著心虛走出屏風,禾善服侍她擦牙洗臉,穗安就要去點銀薰球。孟允棠見了,忙道:“今日我感覺頭昏昏的,晚上就不點香了。”


    穗安應了一聲,倒也沒起疑。


    孟允棠速速地洗漱一番,對兩個丫頭道:“今天為著我阿娘的事大家都累著了,就不用值夜了,你倆都回房睡覺吧。”


    “那娘子萬一晚上想喝個水什麽的怎麽辦?”禾善道,“奴婢不累,奴婢值夜。”


    “我不喝水,待會兒我就睡了。你們都回去睡吧,沒事的。”孟允棠好說歹說,勸了兩個丫頭回房,自己關上房門,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她回到床榻前,將床帳挽起來往床上一看,見賀礪枕著她的枕頭大喇喇地躺在她床上,昏暗的光線模糊不了他俊美的臉部輪廓與鮮明精致的五官,容色已經很惑人了,他還用目光勾她。


    孟允棠紅了臉,微微側過身子道:“你還不起來。”


    賀礪抬起右臂:“你拉我一把。”


    孟允棠兩隻手抓住他一隻手,各種使勁拉扯,人紋絲不動。


    最後折騰得她都累了,賀礪才輕笑一聲,手上略一使勁。


    孟允棠低呼一聲,人就撲到了他身上,掙紮著想起身,又被他摟住。


    “你說你,東西沒少吃,可什麽都長得小小的,力氣就一點大,都吃哪兒去了?”賀礪看著趴在自己胸前的小姑娘,眉眼含春道。


    孟允棠感覺自己壓在他身上,身子下麵就是他堅實又溫暖的胸膛,羞得要命,努力虎著小臉道:“放我下去。”可惜臉龐紅豔豔的,毫無威懾力。


    “放心,你跟隻小貓似的,這點重量還壓不壞我。”賀礪呼嚕著她的後背,問:“真的不打算跟我去幽州了?”


    孟允棠在他手中真像隻小貓似的,根本撲騰都掙不開,累了也就放棄了,趴在他胸上道:“嗯,阿娘扭傷了腰,阿爺身子還沒徹底恢複,我走不開。”


    “就不能托付給你妹妹麽,她也不算小了吧?”賀礪道。


    “不行,我是家中長女,爺娘有事的時候我跟你跑了,讓妹妹在家中頂著算怎麽回事?”孟允棠不依。


    “那就要兩三個月見不到我了。”賀礪用兩根手指輕輕掐住她的臉頰,道:“你無所謂是不是?反正你個沒良心的也不會想我。”


    “不是。”孟允棠推開他的手,垂下眼睫小聲道:“會想你的。”


    “你說什麽?”賀礪裝作沒聽見。


    孟允棠將頭一扭,耳朵通紅,拆穿他:“你又故伎重演!”


    賀礪笑得胸膛微震,將她往上麵扯了些,問:“你不去,你弟弟怎麽辦?”


    孟允棠不假思索道:“你那麽聰明,想對付他還不容易?”


    賀礪捏了下她的小鼻尖,道:“你對我倒是有信心。說,怎麽謝我?”


    孟允棠想了想:“要不我給你做身衣服?”


    賀礪拒絕:“不要。”


    “做雙鞋子?”


    “不要。”


    “那你要什麽?”


    “我要什麽你真的不知道?”賀礪眼睫微垂,看著她的小嘴,意圖十分明顯。


    孟允棠發現自己也不是十分抗拒,忍著羞赧伸長了脖子,親了親他堅硬的下頜。


    賀礪不滿:“這麽敷衍?”


    孟允棠兩條腿跨在他身子兩側,往上爬了一點,在他灼灼的目光中低下頭去,直到兩人呼吸相聞,然後突然臨陣退縮,軟嘟嘟的嘴唇親了親他的鼻尖。


    賀礪心中那點晃晃悠悠經久不息的火苗被她這一下徹底給引燃了,抱著她一個翻身就將人壓在了身下。


    在今夜之前孟允棠從未覺著自己的床小,可是床上多了個他之後,突然變得好小,不過一個翻身,她就被擠在了牆與他的身體之間。


    他強勢又急切地吻著她,在她小小的口腔裏攻城略地,四處點火。左臂將她抱得很緊,右手難以自控般隔著衣裳撫摸著她的肩臂與後背,她嬌嫩的皮膚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和手指的力量。


    照進床帳的那點燈光完全被他遮住,昏暗中隻剩下他灼熱的唇舌與呼吸,孟允棠感覺自己似乎被一種陌生又奇異的感覺吸引著,整個人像沒骨頭一樣軟了下來。


    他親得她快要窒息,然後轉移陣地,沿著她的唇角一路向下吻去。


    “別、別親脖子,會留下痕跡……”她輕輕抵住他的肩,嬌喘著說道,聲音完全變了調,帶著讓她自己都臉紅心跳的媚意。


    賀礪低咒了一聲,鬆開她仰麵躺在了她身旁。


    孟允棠羞怯地抬眸看他,隻看到燭光勾勒出來他優越的側影,修長的脖頸上喉結上下滾動,十分難耐的模樣。


    “快,說些掃興的話。”他一手搭在額上,微微喘息著,嗓音低啞地開口。


    第58章


    孟允棠茫然:“什麽……什麽掃興的話?”


    “說柳士白。”


    孟允棠想了想, 道:“我好久沒見著他了。”


    賀礪倏地扭過臉來,伸手一把將她摟進懷裏,道:“這話說的, 好久沒見他,想他了?”


    “誰想他了?這不是你讓說的嗎?”孟允棠頭枕在他胳膊上, 氣鼓鼓地嘟起嘴巴。


    賀礪見了,湊過臉去親了一下,又親一下,意猶未盡,想要深入,又怕失控, 最終還是躺平,看著帳頂道:“既然不隨我去幽州,那你縫嫁衣吧, 待我回來就來娶你。”


    孟允棠道:“你還沒提親呢。”


    “提親快, 婚期也盡量定得近一些。若是八月成婚, 你還能在湯池裏玩水避暑。”狗竹馬又開始誘哄頭腦簡單的小青梅。


    孟允棠卻是有腦子的,道:“待你回來都七月了, 八月怎麽可能來得及,斷來不及的。”


    “那就九月, 不能再遲了。”賀礪道。


    “為何要這麽趕?”孟允棠不理解。


    “真不明白?”賀礪側過臉看她。


    孟允棠搖搖頭。


    他側過身來,將孟允棠一把揉進懷中,從上到下緊緊貼著,嗓音沉沉地在她頭頂問道:“明白了麽?”


    孟允棠雙頰爆紅, 忙不迭地推開他, 想起身下床,又被他按住。


    “別動, 不碰你。再說會兒話。”賀礪道。


    孟允棠趴在他身側,把臉埋在胳膊彎裏,心髒咚咚直跳,一動不敢動。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不要獨自去偏遠的地方,你和你家裏人都是。我會留人隨身保護你們,不要嫌麻煩,出門就帶上他們。”


    孟允棠見他說正事,就把通紅的臉微微側過來,瞧著他。


    “叫你阿爺也別忙著出去找差事,省得中人圈套,先把身子養好了,別留下病根才好。其它的,等我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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