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外,趙管家已經等了一會兒,看到宋朗旭過來,連忙把手中的契約書拿出來,“二少爺,東西全都辦妥了!”


    總算有件事情辦成了!過戶成功,再去整頓鋪子也成了理所當然的。


    宋朗旭接過契約,他還是頭一回見這時代的契約書,用一種特別柔韌潔白的紙上製成,字體端正,還有花押作為防偽標誌。


    他把東西收拾好,轉而問起別的:“米鋪那邊.....”


    “二少爺不知道,那位表叔老爺有多狡猾!”提到這個趙管家就來氣,“他對老客還是維持原先的價格,對著新客人就漲價,還美其名曰最近成本上漲,因此漲價,隻是老客人經常光顧,少賺些也要維持客人,倒是攬了一圈的感激,我呸!”趙管家實在氣的不行,這借花獻佛空手套白狼,簡直被對方玩溜了。


    宋朗旭忍不住失笑,看來對方的確有兩把刷子不好對付,也難怪膽子這麽大。


    “可惜再狡猾的老鼠也頂不過老貓,趙叔一定已經想出辦法了,對吧?”


    “那當然!”趙管家得意極了,他派出他的外甥和侄子裝成新客人,一共下了五單,每一單還要了收條,實打實寫了價格,還有定做的價格牌,那是萬萬抵賴不得的!


    “那就好,我們去會會那位表叔老爺!”


    *


    宋記米鋪前。


    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米糧的重要可見一斑,而這種家家戶戶少不了的東西,更是主婦們對比的重點,每次省下幾十文,一年下來可能省不少錢,所以宋記米鋪的生意一直很好。


    而此刻門前,有兩個半大少年正在挑選米糧,挨個挨個問價,又猶豫不定不知道該買哪種。夥計倒也耐心的等著。


    那個個子高點的少年猶豫著:“價格都差不多,米也差不多,要不弟弟我們就買了吧?”


    個頭低的少年卻不肯:“可是我來之前聽娘說,米糧街有間鋪子,不論市價多少,總是比市價低一文啊!咱們要買二百斤,那可能省下二百文。”


    “走遍整條街,也沒看到娘說的鋪子,可能是搬走了,買吧買吧,再折騰回家都天黑了。”高個少年催促道。


    夥計聽著兩個少年聊天,忍不住插嘴道:“客人說的應該就是我們米鋪,以前的確比市價少一文,但是最近行情不好,運輸不易,所以漲了一文,您要是有以前買米的憑證,也可以按照老客價格算。”


    “真的?!”高個男孩喜出望外。


    矮個男孩狐疑說:“你莫哄我?真是你們家?”


    旁邊有客人看兩個少年半天沒選好,出於好心說:“是啊,這家鋪子開了七八年,老店了,你們要是有憑證就可以算老客,享受優惠價。”


    矮個少年微微一笑,特意轉了半個身子,然後對著擠在門口的客人說:“可是我聽說的,不是這樣的!我上次來,碰見米鋪的老板,他親口說,他是本地人,米也是本地米,鄉土人鄉土情,隻要鋪子開著一天,永遠都比市價少一文啊!”


    少爺再轉回來,“你們米鋪的老板,是叫宋之恒吧?”


    夥計直愣愣的盯著少年,內心瘋狂的拉起警報。


    *


    “大姐,大姐,你一定要救我啊!”


    宋家的祖宅內,繞過花園後就是女眷居住的繡樓,宋家大房的大夫人正在點算錢匣子,心裏美不滋的,那一個個的銅板泛著油潤的光澤,在她心裏比什麽都美。


    聽到呼救聲,她吃了一嚇,錢匣子猛的合攏,差點砸到她的手,宋大夫人不悅的說:“誰啊!”


    “是表舅老爺。”丫頭回答。


    而這邊,表舅老爺已經迫不及待的跪地磕頭,求著表姐救他一命,免除他的牢獄之災。


    背後漲價這事當著客人的麵被揭開,人證物證都在,東西已經送到衙門裏,等衙門受理後,他怕是躲不過這回了。


    表舅老爺咬牙切齒的,心裏悔恨不已,要是他動作再小些,更謹慎些,也不至於被捉到把柄,現在可好,要吃上牢飯了!


    如今能救他的,隻有表姐了!


    宋大夫人又氣又急:“你做事怎麽如此不謹慎!”竟然被人捉住了把柄,這下能怎麽辦,她還能跟衙門講道理撈人嗎?就是她家老爺也沒這個麵子!


    “但是,大姐您是長輩啊,這事隻要找苦主一說,撤訴......還不是很簡單?”表舅老爺抬起頭,試探的說著。


    宋大夫人擰眉,然後舒展開,沒錯啊她是長輩,這點麵子情難道還沒有嗎?事不宜遲,她先去探探老爺的口風。


    宋大夫人換了一件簡淡的衣裳,正要去前院找老爺,卻先被門房攔住,說老爺正在待客,她隻好耐著性子等候。


    門房心內嘀咕,今天倒是什麽好日子,一波波的過來找人?


    因為門房在兩刻鍾之前,見證了隔房的那位堂少爺,衣著樸素雙目紅腫,一路哭著進了書房,邊哭還邊喊:“大伯伯,大伯伯,救救我吧!”本來年紀就不大的少年,哭起來也是真可憐,怪叫人心軟的,門房連忙把人請了進去,然後在門房說了兩刻鍾的話還沒出來。


    第七章


    書房內,兩隻眼哭成桃子的少年抽抽噎噎,說一句就要抹一把淚,哭的驚天動地,感人肺腑,偏偏每句吐詞發音都很清晰,簡明扼要,讓人能清晰了解到發生了什麽事情。


    “大伯伯,你說說表舅老爺怎麽能這麽壞呢!我爹那麽信任他呀!當初他過來尋個事情做,想要養活一家子,是我爹給了他機會,月例福利年底分紅從來沒少過,他怎麽能這麽壞呢!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呐!嗚嗚嗚!”


    這是先聊舊情。


    宋大一陣陣的頭疼,額頭青筋綻開,全程光聽著侄子嗚嗚嗚了,鬧的人耳朵疼。他揉著太陽穴,先出言安慰:“這中間想必有什麽誤會...”


    “誤會?怎麽可能!表舅老爺就是壞,壞人!證據都擺在這裏呢!他一點不知道感恩!果然外人就是信不得!大伯伯,當初我爹去的急,什麽也沒來得及交待,但是因為有你跟二伯伯三伯伯在,我爹才能放心。我們才是一個祖宗,血脈相依的親人,一筆寫不出兩個宋字,嗚嗚嗚,我也隻有你們這些長輩了,如果沒有你們,我跟妹妹還不知道該怎麽過呢!嗚嗚嗚......”


    宋朗旭一邊投入的哭,一邊覷著宋大的神色,沒錯,一個遠房表小舅子算什麽親戚?能有侄子侄女親嗎?


    就是放到明麵上,宋大也不敢這麽說。


    宋大再看桌子上分門別類,一目了然的證據,物證人證證詞都有,萬萬抵賴不得。的確,一個表小舅子他還沒放在眼裏,隻是關係到自家夫人的麵子,不得不說情試圖減輕對方的責任:“想必他也是一時痰迷心竅,被銀子晃花了眼睛,這才幹出這等子事情來,等我把人叫過來,好生教訓一頓,吐出那些銀子,他想必也會悔過改正的。”


    宋朗旭停頓了一下,輕輕把麵頰的淚珠擦幹淨:“說到證據大伯伯,我本來已經送到衙門了,但是在路上碰到爹的同窗,他在衙門做事,趕忙攔住我,告訴我一個秘密,我看事情太大,這才過來跟大伯伯商量的。”他神神秘秘的靠近,再把聲音放低,“表舅老爺沒安好心!他要害人!”


    宋大心說這還用你講?證據這不是擺著嗎?


    “不不不,我說的不單單是這些。表舅老爺是要陷害我們整個宋家於不孝不悌的境地啊!呸,這人心思壞的很!”


    “哪有這麽嚴重?”


    “怎麽沒有?大伯伯,我爹開的米鋪子,比市價低一文這事,他當成軼事給很多人都說過,知道的人數不勝數,可是我父親去世這才三個多月就改了這條規矩,這不是想要陷害我嗎?“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孝也”,這才三個月就出這等事,我能有什麽好名聲?”


    “再然後,他又是大伯母的親戚,外頭的人一聽,婦人家懂什麽呀?八成都會覺得大伯伯在裏頭做了什麽手腳,想要霸占孤寡侄兒的財產呢!這不是往大伯伯身上潑髒水嗎?以後興哥旺哥茂哥還怎麽做人?還怎麽考科舉?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爛了!”


    宋朗旭做出一邊回憶,一邊思考的模樣,還引經據典,有理有據,再有他以前一貫魯鈍的表現,讓宋大心下一沉,開始思索老四哪個同窗在衙門做事?


    “就這一下子,把咱們宋家人都拖下水,一個幹淨的都沒剩,倒是讓外人痛快了!”宋朗旭比劃著說。


    宋大背後一下子冒出冷汗,被宋朗旭說的後果嚇住了。沒錯,他這輩子已經沒什麽指望,學業上無法一展抱負,可是三個孩子不行!他們還有希望呐!


    所以宋大麵色登時嚴肅起來,重重點頭:“你說的沒錯,這人心思的確毒辣,不能輕易縱容。”


    “對啊大伯伯,不能放過他。可是我年紀小經的事情少,遇到大事還是隻能大伯伯拿主意,依您看這事該怎麽處置?”宋朗旭又恢複剛才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兒,指望著長輩拿主意。


    宋大痛定思痛,覺得這事善了不得,“來人,去拿繩子來,我要親自捆了表舅老爺,送去衙門處置,以儆效尤!”


    說著推門而去,準備去捆人,剛好跟門口等候的大伯母撞個正著,沒說幾句就急匆匆的離開,去後院逮人了。


    宋朗旭袖口一抹眼睛,又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樣,拉著大伯母不停重複表舅老爺是壞人,纏得大伯母沒法,最後隻能留下安慰,直到表舅老爺被送去衙門,宋朗旭這才回家去。


    石頭駕著馬車,悄悄在街角等著,一看到宋朗旭出來,壓不住興奮,用眼神示意,事情成了嗎?


    宋朗旭比了一個成功的手勢,轉進馬車這才舒了口氣:“渴死我了!”哭了那麽眼淚,又說了那麽久話,能不渴嗎?


    他抱著茶壺猛灌,石頭興奮帶著疑惑的鑽進來,“二少爺,大老爺真的會從嚴處置嗎?”


    “刀砍到誰身上,誰才疼。隻是我們損失了銀子,他當然會輕輕放過,還要勸我大度不計較,輪到自己頭上,跳的比誰都高。”宋朗旭搖搖頭,“這次表舅受到的處罰,一定比我出手還重。”


    因為大伯伯要證明,自己從來沒有“覬覦孤寡侄子財產”“放任壞人欺瞞侄子”。


    石頭似懂非懂的點頭。


    “還有,所謂的親戚啊,是一種既盼著你好,又盼著你不會好過他的生物。過的好就不會拖他後腿,還能幫扶他。不會好過他,就不會反過來壓他一頭,損害他的尊嚴。”宋朗旭扶著額頭笑,


    “這中間的關係,可複雜了。”


    石頭笑道:“要是依二少爺這麽說,那我可舒服了,沒有親戚一身輕,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宋朗旭被石頭的搞怪逗的一笑,“走吧,我們先回去,哎喲!”


    石頭大驚:“二少爺怎麽了?”


    宋朗旭雙眼一陣酸楚,又是止不住的淚水淌下來,他咬牙切齒,剛才一不小心,又碰到了袖口的薑汁,辣到眼睛了!


    石頭連忙倒茶水給他擦眼睛,一陣雞飛狗跳後,馬車才重新啟動。


    臨走前,宋朗旭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宋家祖宅,青磚白牆黑瓦,高大威嚴,卻有一些橫梁屋腳掉了漆,透出破敗蕭條的意味。


    宋家祖上也是闊過的,曾經官至二品,隻是慢慢的,後續沒出過能頂門立戶的人才,沒撐住門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看著還是很威風的,要不然當初宋父也娶不到京城官宦人家的庶出小姐。


    隻是宋父本身是繼室子,跟前頭的三個哥哥不怎麽親近,等到成年考中秀才後,就搬了出來獨居,來往逐漸變少。


    宋朗旭眯著眼睛思索,宋父的身份決定了他能分到的財產不多,頂天五分之一。


    因為如今大蕭朝的繼承法是,嫡長子獨占五成,包括祖宅跟族田等等,其餘部分諸子均分,為了保證正統的延續。


    大伯獨占了那麽多財產,還能瞧上這點東西?還是覺得蚊子再小也是肉?宋朗旭總覺得這裏頭肯定有事他不知道。


    隻是查不到任何消息,隻能暗暗記下。


    *


    宋大的動作很快,被扭送衙門的表舅,很快就被判了□□,還要雙倍賠付侵占的財物。這麽從重處理,裏頭少不了宋大使的力氣。


    宋朗旭拿到了銀子,扭頭換成米糧,在城門口施粥。


    不該他要的錢,他也不稀罕,但是不能便宜別人,寧願拿出去做好事。


    本來以為這事他做就行,沒想到朗月很有興致,想要去看看施粥棚。花嬤嬤眼睛一瞪:“那等子醃臢地方,姑娘怎麽能去?!”


    宋朗月一縮脖子,眼巴巴的望著宋朗旭,指望著哥哥說話,宋朗旭適時挺身而出,“施粥是做善事,怎麽能算醃臢呢?再說了也不用朗月去做事,隻要站的遠遠看著就行。”這麽小個人,她要做事宋朗旭還得攔著呢!她是能揮動大勺還是能燒柴火啊!


    “還有,如果朗月覺得施粥是好事,以後我們就定個時間,三個月或者半年做一次,就當是祈福了。”


    提到祈福這個詞語,宋朗月眼神一下子軟了,再次扯了扯花嬤嬤的衣角,花嬤嬤軟下語氣,“好吧,到時候老奴一定眼睛不錯,盯著姑娘。”


    “那當然,花嬤嬤跟葉嬤嬤一起去,兩個人輪換,一定要有個人在朗月身邊。”宋朗旭再三強調後,開始去安排施粥的事情。


    第八章


    粥棚安排在郊外,米糧都是現成的,備好柴火跟大鍋就行。


    宋朗月從前沒見過大鍋燒飯,好奇的左瞧右看,這麽大的鍋,做出來的飯夠多少人吃啊!


    “我也不知道,不如朗月就在旁邊數一數?”宋朗月挽起袖子,一邊攪和粥一邊笑著說。


    石頭在灶下燒火,笑著道:“我看這個樣式,至少也夠三四十人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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