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讓人沮喪的話題。淩夫人正要進去?鼓勵她們是?,先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說道:“有?什麽學?不會的?字也是?人寫出來的,他們都能會我們為什麽不會,一遍不會就兩遍,兩遍不行就三?遍,總有?學?會的一天!”


    “可是?我聽說隔壁班,學?的很快啊!”


    “那是?他們背後悄悄努力了,咱們也努力唄!以前?有?人說,我娘不會養雞,還一口氣養那麽多隻,肯定會虧本,還要賣了我填補虧空,我娘不是?憋住一口氣,養了那麽多隻雞嗎?賺的錢比他們誰都多!”


    “現在以前?嘲笑我娘的人,還要倒過?來找我娘學?習呢!我娘都行,你們憑什麽不行?”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對方?斬釘截鐵的說,“還有?,我們可以互相?幫助嘛,我沒?記住的字,你未必沒?記住,等到下?課我就請教你,下?回你再來請教我,這樣不是?也可以嗎?”


    “柔娘說的對啊,笨鳥先飛,我們既然飛的不快,那就多飛一段時間,總能趕上?進度的!一天不行就兩天!白?天不行就夜裏!”


    “對!”


    “好,就這麽幹。”


    “識字是?多難得的機會啊,別?人盼都盼不來的。”


    一群人互相?鼓勁,互相?激勵,說完就開始翻開手冊,慢慢的在沙土盤上?練習著寫字,一筆一畫寫的非常認真,黃柔娘在其中指點?,有?一點?進步就會大聲誇讚,說的對方?不好意思?。


    淩夫人在旁邊聽完了全程,微微一笑,看?來是?用不著她出麵了。


    識字班的事情慢慢進入正軌,學?生們都學?會了不少常用字,跟家長出門如果碰到認識的招牌,還會興奮的指著,讓送孩子過?來求學?的家長們深感得意。


    教化一城百姓本是?趙辰之的責任,而這之中有?個考核標準就是?其中出現了多少童生,多少秀才,這是?個實打?實的數據。


    去?年的科舉考試,數據就非常難看?。


    趙辰之也有?些鬱悶,畢竟是?自己治下?嘛!宋朗旭卻安慰他,照城如此貧困,而讀書是?個費錢的事情,肚子都沒?填飽,怎麽能苛求百姓還要科舉上?進呢?這不是?還沒?學?會走路,就想跑嗎?


    趙辰之也很快想明白?了這點?,教化百姓讓他們讀書明理是?個長期活,不能一蹴而就,拔苗助長可要不得。


    所以他隻是?鬱悶了一會兒,漸漸把這事丟開了。


    照城的變化有?目共睹,情況轉變後,也有?人試探著回來,看?看?是?不是?變好了,畢竟故土難離,人思?鄉。


    這裏麵就包含了幾位童生,他們受家中供養,好容易才考上?童生,也算是?光宗耀祖了。聽到趙大人請他們過?去?教書,各個都興奮難耐,摩拳擦掌準備一展宏圖。


    聽說現在衙門裏,不僅有?餉銀拿,還包吃一餐飯,如果幹滿了五年還會分配一間屋子,體麵又風光,上?哪兒找去??


    雖然是?做孩童啟蒙,他們也樂意。


    啟蒙倒也容易,隻可惜學?生們不光是?孩童,還有?青壯,遇到不懂的地方?會反複發問,幾個童生自己也不太懂,隻能擺出師長的威嚴壓下?去?,多來幾次,互相?都不高興。


    一邊人覺得他學?藝不精,一邊人覺得對師長不敬。


    幾個童生都是?熟人,難免聚在一起吐槽,便有?個姓白?的童生忍不住牢騷連天:“我還以為是?來教化百姓,讀聖賢書,結果是?來教這些泥腿子認字的,真是?有?辱斯文!”


    “至聖先師如果聽說了這事,都要氣的跳腳。唉,世風日下?啊.....”


    “噤聲,小心隔牆有?耳。”有?人勸著。


    “我怕什麽,我說的都是?實話!難道還擔心人聽見不曾!堵塞言路,更是?昏庸行徑,哼!”白?童生喃喃自語。


    他多喝了幾杯薄酒,別?人可沒?喝,聽到白?童生這麽念念叨叨的,勸阻無效,於是?幹脆就起身告辭,省的惹禍上?身。


    等這些人走後,白?童生就著剩下?的酒喝著,抱怨連天,還摔了個酒壺,不一會兒就翻身睡了過?去?。


    劉主薄這才冷哼著從旁邊出現。他本是?過?來送東西的,外麵送來一批新鮮水果,大人就想著各處分一分,大家都嚐嚐,結果卻讓他聽見好一通抱怨的話。


    要讓劉主薄說,這才叫有?辱斯文呢!還說學?生是?泥腿子,往上?順三?代,誰家不是?地裏刨食的?這才剛剛洗幹淨泥水,就嫌棄髒汙了?忘本!


    劉主薄暗暗的給白?童生記了一筆,這才氣咻咻的走了。


    天氣逐漸炎熱起來,街上?行人也逐漸換了薄衫,第一批的發簪也生產了出來,宋朗旭正在堅持貨品質量呢,卻聽到劉主薄著急忙慌的來找人,問他發生了什麽事情卻不說。


    宋朗旭隻好放下?手中事務,趕回衙門,等到了地方?劉主薄這才支支吾吾的說出經過?。


    這些童生們住的地方?是?衙門出麵賃的,就在衙門背後一條街左右,平時來往也方?便,那附近自然是?居民區,也有?其他百姓居住。


    這天,劉主薄看?白?童生久久不至,於是?過?去?察看?,卻發現白?童生額頭見血,被一瓦罐砸倒在地,旁邊還有?個瑟瑟發抖的婦人,一看?見劉主薄過?來,就尖叫著暈倒了。


    劉主薄一看?出現了意外,不敢擅自做主,大人又出城去?了,隻好急急忙忙的來尋宋朗旭。


    宋朗旭看?了還沒?醒的白?童生一眼,皺眉道:“消息沒?走漏?你控製附近的人員進出了嗎?”


    劉主薄低聲回答:“當然,跟白?童生住在一起的童生早就過?去?上?課,那寡婦本來是?雇傭來打?掃洗衣的。我看?見之後隻敢叫了一個心腹衙役過?來守門,保證沒?有?任何人進出過?。”


    “那就好,清譽要緊,切不能再讓外人知道。去?尋一件空屋子和白?藥來,先把白?童生挪過?去?。”


    宋朗旭居高臨下?瞪了昏迷的白?童生一樣,這倒黴玩意兒要是?醒了,就要好生問一問,事情的經過?!


    第九十九章


    幸好劉主薄見機快做事穩重, 第一?時間控製住了情況,消息並沒有傳播出?去,跟白?童生?同?住的幾個童生?也被糊弄了過去。


    等到白?童生?悠悠醒轉時, 麵臨的就是“三堂會審”的情況, 所有人都?冷冷的看著他。


    白?童生?混沌的腦袋開始回憶起之前的情況, 登時嘴裏就不幹不淨罵罵咧咧的指責起那婦人來?。


    劉主薄聽的不耐煩打斷了:“好了!我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廢話的, 事情真相如何,自有公論?, 白?樹楊你隻需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即可。”


    白?童生?沒注意到劉主薄的不耐煩,眼珠一?轉,把他的“遭遇”說了出?來?。在他的視角, 今日上午,一?直負責幫他們清理房間的婦人就悄悄過來?, 不過三言兩句就脫了衣裳試圖勾搭他,他嚴詞拒絕後, 對方?就惱羞成怒,隨手拿起了瓦罐砸到他的頭上,他被瓦罐砸暈之後, 就不直到後麵發生?了什麽。


    那婦人呢?是不是該抓起來??!


    宋朗旭冷著臉,白?童生?知?不知?道自己的話裏有多少漏洞?又有多少邏輯錯誤!居然還信誓旦旦的宣稱是對方?惱羞成怒, 簡直是貽笑大方?。


    也不知?道哪來?的厚臉皮?!


    劉主薄看出?他的不虞,趕緊再次提醒白?童生?:“這裏都?是長官大人,可不是那些?好糊弄的, 白?樹楊你可要實話實說,不能有一?絲隱瞞。”


    白?童生?梗著脖子, 還是堅持之前的說辭。


    宋朗旭冷眼瞧著,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白?童生?不一?條道走到黑,是不會死心的,他也管不了了。


    讓白?童生?在他的證詞上簽字畫押,宋朗旭帶著劉主薄離開了,半路上詢問劉主薄的看法。


    劉主薄苦著臉說:“這不擺明了胡說八道嗎!那寡婦是個再老實不過的人,一?向循規蹈矩的,怎麽可能幹這種事情!”


    劉主薄覷著宋朗旭的麵色繼續說:“再退一?萬步講,白?童生?再弱也是個男子,力氣是寡婦這個婦人能比的嗎?寡婦舉罐子砸他,他不會跑嗎!擺明了......趁其不備才砸了白?童生?的。”


    要不是白?童生?色心上頭,能這麽輕易的被砸?鬼才信呢!


    而且房間裏還有其餘的證據,隻要稍微有點判案能力的人,就不會看錯。


    宋朗旭這才微微點頭,看來?劉主薄這個老吏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他們把事情問清後,等到趙辰之歸來?將資料證詞等等呈上,趙辰之驗看過後,果然判了白?童生?個監一?年,罰銀的處罰。


    至於那個無辜受害的婦人,給她換了個工作,到香皂作坊裏安置了下來?。


    本以為此事就如此結束,白?童生?卻鬧著要見趙辰之一?麵,不見的話就不肯消停。


    趙辰之不得不抽空去瞧了這人一?回。


    白?童生?得知?自己的判決下來?後,在牢房裏大喊大叫鬧騰了好幾日,當時都?沒人搭理他,最?後他鬧起了絕食,這才有人去通報了。


    趙辰之心內不耐煩,想要一?次性料理幹淨,這才去了牢房見人。


    幾日不見,白?童生?完全失去了平時的瀟灑風度,渾身上下都?髒兮兮的,一?看見有人來?就急切的擁到欄杆前,“是趙大人嗎?”


    趙辰之站在前方?,“是我。”


    白?童生?眼中迸發出?希望的光芒,“大人大人,我知?道錯了,這事的確是我的不對,隻求您再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我一?定?會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


    趙辰之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襟,“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有些?錯也要看改正的及不及時,如果時機已經錯過,再怎麽知?錯,也是無用的。”


    這前前後後差不多半個月時間,主審也反複詢問過,白?童生?隻是咬死不鬆口?,如今證據確鑿,他發現自己真的要坐牢後,這才幡然醒悟改口?。到底是真的醒悟,還是眼看不敵所以低頭認慫呢?


    趙辰之心裏自有一?把尺子。


    白?童生?眼看好說歹說對方?都?不上套,絕望之下突然道:“我不好過,你也不會好過!”


    “這些?人,照城能夠中秀才的人寥寥可數,過去的三年更是一?個都?沒有,對吧?”白?童生?勾起嘴角,“大人,趙大人,想必你也為了這事十分著急吧?畢竟科舉數量也是你的政績考核裏,相當重要的一?環。如果大人您高抬貴手放過我,我肯定?能夠在下一?次的縣試裏考到秀才的功名,大人也長臉不是?”說到最?後,白?童生?已經是語帶威脅,十分自得。


    他自認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招數,不到最?後時刻不能輕易啟動,眼看趙辰之沒有輕易放下的意思,才不得不啟動最?後的措施。


    趙辰之聽到這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似笑非笑的轉過身來?,深深看了白?童生?一?眼,轉身走了。


    宋朗旭聽到剩下的幾個童生?鬧事的消息時,趙辰之正在書?房裏奮筆疾書?,給上一?層的官員交流文書?。


    聽到消息他頭也沒抬,“你怎麽看?”


    “我用眼睛看唄!”宋朗旭根本沒覺得這叫事:“他們要鬧事,那就鬧唄!難道沒了張屠夫,還要吃帶毛豬?白?童生?犯的事一?清二楚明明白?白?,證據擺在麵前,難道還要因為他有點小功名就此輕輕放過?這種頭打一?開始就不能開!鬧事就能獲得特殊待遇,豈不是有什麽不滿就要鬧?那可就成了按鬧分配了。”


    這種歪風邪氣,打從開始就不能慣著!


    趙辰之滿意點頭,他的想法跟師弟不謀而合,不能慣著!


    *


    那幾個童生?嚷嚷了一?天不僅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複,還在自己累的夠嗆,正靠著牆麵呼哧帶喘的休息。


    有人抱怨著:“有辱斯文,白?童生?真是沒說錯,我們可是讀書?人,就這麽把我們晾著?”


    “堵塞言路,不聽勸,這可是自取滅亡啊!”


    幾個童生?越說越起勁,吐槽,抱怨,把自己來?給百姓啟蒙的怨氣都?發泄了出?來?,正說得熱鬧時,腦門上啪,挨了一?個泥巴團,還緩緩的下滑,染了一?臉。


    童生?回頭一?看,發現竟然是個小孩子捏的泥,望著他哈哈大笑,他家?的大人忙不迭過來?道歉,說得極其誠懇,讓人不好發泄怒火。


    童生?一?口?氣憋在心裏,難受極了,又不能追究,更生?氣了。


    等到童生?們離開,那孩童的家?長這才插著腰讚自家?孩子:“幹的漂亮!這些?人就該挨泥巴打!”


    還讀書?人呢!一?點沒有讀書?人該有的樣子,活該!


    他們可是分得清是非好歹的,趙大人才是向著他們的好官。


    *


    童生?們一?鬧不成還打算二鬧,他們罷工了!宣稱自己生?了風寒,一?傳二二傳四,幾個人都?病倒了,上不了學堂。


    消息傳到宋朗旭這裏,他二話不說,直接帶著大夫上門看病,檢查他們到底是什麽病。大夫自然查不出?會有什麽毛病,含含糊糊的說道,可能是頭疼腦熱的毛病,多休息就好了。


    宋朗旭自然不會趕著生?病的人去上工,他麵帶微笑,語氣親切,“那就先休息吧,身體才是最?重要的,養好再說。”


    還給留下了不少藥品。


    童生?們躺在各自的房間,等到宋朗旭走後湊到一?起私語:“這樣真的可以嗎?會不會反而得罪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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