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先?生自?然不瞎, 看出了這事的最終話?事人到底是誰,但他?不動不搖,不忿不怒,隻含著笑容,瞧著滿座的賓客。


    在他?這樣的目光下,中年男人總算開口?了:“齊老先?生問話?呢,你?們怎麽都不說話??”


    他?開了口?,剛才凝滯的氣氛才為之一?鬆,眾人互相側目,終於有人率先?開口?:“齊老怎麽想起問棉絲的事?不過一?樁小事而已。”


    齊老先?生搖搖頭?:“哪兒算是小事了,衣食住行,衣排在首位,棉絲關係到布匹關係到衣著,棉絲漲價布料就?會跟著漲,還會帶動其他?行業跟著漲,可不是一?件小事,而是牽一?發動全身的大事。老夫忝為商會的副會長?,主業也是布料經營這塊,當然要過問過問。”


    他?語重心長?的說:“價格漲跌本為正常,咱們商人也是靠這個賺錢的,但是,不能過了頭?,過了線,到時候再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他?說這話?本是一?番好意?,全心全意?為了其餘商人著想,但他?話?音剛落,人群裏就?傳來一?聲嗤笑,並且絲毫沒有掩飾的意?圖。


    齊老麵色一?沉,“陶家家主,有什麽好笑的?”


    發笑的正是剛才居於目光中心的中年男人,他?理了理衣裳,懶洋洋的說:“我剛才想到好笑的事情,一?時沒忍住就?笑了,沒關係,您繼續說。”


    齊老勉強收斂怒氣,繼續說道:“所以啊,大夥兒可以回去好好想想,看看是一?時得失重要,還是長?久的信譽重要......”


    又是一?聲嗤笑。


    這下齊老先?生不想忍了,直接質問道:“這次又笑什麽?”


    陶家家主站了起來,打?了個哈欠:“沒什麽,我笑昨天聽到的一?個笑話?,特別好笑,隻要一?想起來就?笑個不停。”他?懶懶的又打?了哈欠:“齊老,昨夜我沒休息好,困乏的很?,撐不住接下來的活動,就?先?行離開了。”說罷也不等齊老先?生回應,就?推開大門離開了。


    他?一?走,剩下的商人互相對視著,同樣站了起來,對著齊老先?生說告辭,僅有的幾位商人賠笑說道:“價格這種東西,隻看供需,供少價高,供多價低,也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齊老,您還是去管管別的事情吧。”


    這幾位商人更多是想兩邊不得罪,所以才留下說了幾句場麵話?,但也同樣沒多停留,告辭而去。


    齊老先?生氣的一?個倒仰,摔在座椅上?,胸膛起伏不動,青筋暴漲。旁邊的兒孫看似不妙,連忙去扶自?家長?輩,給他?順氣。


    齊老先?生好容易氣勻了點,眼神帶到隔壁包間的窗戶,立刻鎮定下來。


    之前肖大人提出要在隔壁包間聽著,他?還有些不情願,覺得不信任自?己的能力,沒想到歪打?正著,把棉絲商的囂張跋扈聽個正著。可不是他?沒盡心做事去勸,而是對方完全聽不進去啊。


    肖大人在目前的官位一?待就?是好多年,眼看升職有望,誰要是破壞他?的指望,可別怪肖大人也破壞他?的指望。


    想到這裏,齊老先?生就?平心靜氣多了,等著看棉絲商的笑話?。


    身在隔壁包間的肖大人和宋朗旭,自?然是把全過程聽的一?清二楚,如何的囂張如何的霸道他?們都聽見了,越到後來,肖大人越生氣,到對方推門而出時,肖大人眉毛都要豎起來了。


    宋朗旭把憤怒的肖大人按了下來,噓了一?聲,“大人別急,再聽聽。”


    他?已經發現那位姓陶的商人出包間後,並沒馬上?坐馬車離開,而是站在酒樓側麵的街角,等著什麽人。


    肖大人勉強忍耐下來,將窗戶關攏但留了縫隙,好傾聽外麵的動靜


    陸陸續續有腳步聲靠近了街角,然後是小聲的問道:“我們就?這麽走了,真的沒關係嗎?”


    “有什麽關係?齊老雖然威望高但這些年,生意?也就?那樣,不走下坡路就?算謝天謝地了,還能管到我們身上??”


    “但是齊老當年,也還是幫過我們不少的.....”這位話?還沒說完,立刻被打?斷了,對方噤聲。


    宋朗旭又聽到衣角摩擦聲,看來是有人在走動,然後是那位被叫做陶家家主的男子的聲音。


    “沒關係,不光是你?,我也受過齊老先?生的照顧,他?老是長?輩,經的事情也多,想的也更加穩妥有些。”陶家主悠悠說著,然後話?音一?轉,“但是,他?畢竟老了,沒了從?前冒險的精神,也沒了冒險的膽子。咱們可不一?樣,有的是底氣。”


    “放心吧,有我的肉吃,就?少不得你?們的湯喝。”


    此言既出,其餘的商人都安心了,紛紛附和著陶家主的說法,開始極力吹捧,誇獎著隻有在陶家主的帶領下,他?們才能共同富裕。


    剩下的話?宋朗旭聽的沒趣兒,把注意?力重新轉移到包間裏來,“他?們這話?裏的意?思?,難道是還有什麽我們沒想到的靠山?”


    肖大人神情一?肅,“辦宴席之前,我就?告訴過齊老,可以適當透露齊老背後站著的是我,想來他?也沒有違背的膽子和必要。”


    所以,這位陶家主背後站的,到底是誰呢?不過不管是誰,肖大人也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


    不讓他?好過,至少也要撕下對方一?口?肉來。


    肖大人沒怪罪沒能成事的齊老,反而溫言安慰了幾句,齊老才歇下誠惶誠恐的表情。


    宋朗旭去問了齊老,如果讓他?拉攏一?些棉絲商,能夠有幾分把握。


    “頂多能有五分之一?的小商戶,膽子小的,可能會聽老夫的勸。”齊老先?生苦笑。“錢財迷眼呐!”


    “五分之一?,也夠了,隻要齊老能夠保證他?們不搗亂不歸附到姓陶的那邊,我保他?們能夠安穩度過一?場風波。”


    齊老看著麵前的青年,心內一?突,背脊升起一?種可怕的感覺,總覺得這次好像放出了什麽可怕的野獸,陶家主可能會遇到一?生最大的挫折。


    他?結結巴巴點頭?承諾著,縱橫商海多年,他?還是能夠把握住一?些小商人的。


    “這就?好,讓他?們千萬別輕舉妄動,隻管縮著就?行,否則可別怪我沒提醒。”宋朗旭冷冷一?笑。


    “還有一?些事情,可能需要齊老的協助,找三五個可靠的,生麵孔,操外地口?音的人手來。”


    他?可要展開行動了。


    *


    這場宴會之後,棉絲商們不僅沒收斂,還變本加厲,直接斷了棉絲的供應,如果有人問起原因,就?說是之前漲價太高,衙門的人找了他?們問話?,讓他?們降價出售。棉絲利潤本來就?薄,他?們小本經營虧不起,所以幹脆停了這筆買賣。


    一?時之間,棉絲價格大漲,直接突破二百文,還有價無?市,拿著銀子都沒地兒買去。


    越是漲價越是沒貨供應,百姓越是恐慌,雖然棉絲不頂吃不頂喝,但是萬一?買不到呢?搶購的,黑市販賣的,各顯神通走了門路,隻想把棉絲搶到手裏,暗潮一?時洶湧。


    肖大人過來告訴宋朗旭時,急的著急上?火,他?們雖然有大量的棉絲供應,但遠水解不了近渴,而這事要是辦砸了,豈不是自?打?臉?到手的升職加薪也要飛了。


    “是他?們自?找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還擊。”宋朗旭把賬冊轉給肖大人看,“我家裏還存著二百畝地的棉花,就?在庫房裏。”


    肖大人恍然,“也能頂上?一?段時間的饑荒,安撫百姓,我也要問問親戚朋友,說不定有人也種了棉花。”他?說著就?要動手,宋朗旭連忙攔了攔,“這些棉花另有用處,我打?算如此這般......”


    肖大人聽的似懂非懂,“這樣可以嗎?”


    “且等著看吧,他?們會偃旗息鼓的。”宋朗旭輕輕勾起嘴角。


    *


    在棉絲猛漲,價格幾欲突破二百二十文時,外城的一?個普通鋪麵悄然開張,開始售賣市麵上?最熱門的棉絲,而且價格合理,隻賣一?百五十文。


    這個價格依舊很?高,但比起二百二的價格已經是物美價廉,公平合理了。所以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都會專門來這邊買棉絲,一?時之間人頭?攢動,門庭若市,過來買東西的,都是大包小包的拿著扛著帶走,笑的合不攏嘴。


    別的棉絲商一?下子沒了生意?,從?前一?天能夠七八十號人來問,現在一?個也無?,敏銳的人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上?報給了自?家主人。


    這些主人再一?打?聽,嘿,居然來了個搶生意?的人,還搶的不遮不掩,可見其膽子不小,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惹陶家主,是不是不想在生意?場上?混了?


    這事讓陶家主知道後,他?隻是不屑一?笑,“我早聯係了江南那邊,讓他?們控住棉花的出產量,對方能有多少庫存,跟我們對著賣?而且這個搶購的架勢,不過三五日的功夫,就?該售罄了。”他?派人打?聽了,因為棉絲價格暴漲,所以看見便?宜的百姓,搶的架勢瘋急了,全家出動的來買,對方也不做限購什麽的,能堅持多久?


    他?隻等著看笑話?就?行。


    結果等啊等,一?日過去,對方門庭若市,兩日過去,對方熱鬧非凡,三日過去,對方還是生意?興隆,第?四日,夥計還嘿咻嘿咻的,給鋪子換了個新大門和新門檻,據說是原先?的門檻被踩破了,大門被撞壞了。


    生意?的旺盛,可見一?斑。


    連著四日都是這樣熱鬧的場景,不禁讓人猶豫,這,這,真的能等到對方庫存賣光,支撐不住的那天嗎?


    而且,對方如果賣光了庫存,他?們積壓在庫房裏的棉絲,又該怎麽辦?商人們心中隱隱有這樣一?個聲音問道。


    做生意?的都知道,客人買東西,是有飽和一?說的,如果不需要了,再便?宜的東西也不會買。如今是一?時恐慌才會大量購入棉絲,等過上?三月半年,早晚會醒悟過來,不再購買的。


    棉絲這東西還算耐放,不會立刻腐壞,但如果放上?一?年半載會發黃變色,質地也不再柔軟,品質大大降低,到時別說打?折,白送都沒人要!


    出於這種心理,小商人迫切盼望著,陶家主能夠給出個主意?,讓他?們定定心。


    陶家主看著過來找他?的一?眾商人們,嗤笑著:“這點小事就?讓你?們坐不住了?以後還怎麽做大生意??”


    商人小心翼翼的說,“我們,我們見識短淺,的確沒有您想的長?遠,但如今這棉絲的確賣不出去,隻想著先?回本才行,不然賺不到錢還占用庫房,別的商品也沒辦法流通啊。”商品要流動起來才能賺錢,放在庫房隻是一?堆占地方的東西而已。


    陶家主罵了一?通,眾商人唯唯諾諾不敢吭聲,還是等著他?拿主意?。


    陶家主罵完人出了氣,心口?的憋悶這才暢快一?點,“罷了,我有法子,隻是需要你?們出錢。”


    出錢?


    陶家主冷笑,“當然要出錢,我出五成,你?們湊一?塊兒,出個五成吧。”他?繼續說道:“對方有棉絲,我們加點價格買過來,不就?得了?錢能通神,隻要加錢沒有不幹的。等到買來我們手裏,市麵上?的棉絲依舊被我們壟斷,到時候想賣什麽價格,就?賣什麽價格。”


    “價格,由?我們定,市場,由?我們控製,我們還是最後的贏家。”


    商人們聽到壟斷兩個字,心頭?火熱,妙計啊!一?旦壟斷,還不是他?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所以他?們按照比例迅速的湊齊了銀錢,打?算去購買棉絲。


    第一百四十八章


    商人們想象中一切順利的收購之?路, 卻先遭遇了滑鐵盧。


    賣棉絲的商人是個挺年輕的男子,操著一口外地口音,懶懶的打了哈欠:“買光我?剩下的貨?我?不賣!”


    過來商議的人是個口齒伶俐的, 做出貼心的樣子, “為什麽不賣呢?賣給?誰都是賣, 不就?是為了賺錢嗎?況且, 你賣給?老?百姓是一百五十文的價格,我?收你的棉絲是一百四十文, 但你中間省下了多少的麻煩呐!當商人的都曉得,零售是最麻煩的,時間拖的久不說, 還積壓庫房,還占用人工, 我?一口氣給?你全買了,你直接拿著銀子就?能回老?家, 多舒服!”


    青年商人聽得他的勸,笑?了笑?,“我?又不傻, 這點賬都不會算,一來一回就?是十文的差價, 放到我?的庫存裏,我?至少少賺幾百兩!跟耽誤的時間來比,我?還是更喜歡實實在在的銀子。”


    “千裏奔波隻為財, 銀子不香嗎?那可是好幾百兩的差價!”


    不管商人怎麽勸說,青年商人隻認準了一個道理, 一百四十文,沒門!


    那人無奈, 隻能回去跟同?盟商量主意,看要不要適當提價,不然?對方?不答應。


    他們好容易鬆口答應了一百五十文的價格,結果青年商人又變了臉,“晚了,這次我?要一百六十文!”


    來商議的人勃然?變色:“你這人怎麽還坐地起價呢?真不像個商人!一點誠信都不講。”


    青年懶懶的說:“我?哪兒不講誠信了?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昨天?我?就?沒答應你的價格,今日再變卦,不可以嗎?”他湊近了一點:“而且我?才?出去打聽了,外麵的棉絲賣瘋了,二百三都買不著,就?算我?要價一百六,不是一樣的有賺頭嗎?”


    青年小聲嘀咕著:“我?要不是外地人,我?也賣二百三!誰跟錢有仇啊!”


    商議人有苦難言,這二百三隻是虛價,全靠他們造勢才?有這樣的價格,其實根本沒人買,一窩蜂擠到青年的商鋪買便宜棉絲,畢竟都不是傻子。


    現在自己造的勢,反彈到了自己身上,真是報應呐。


    他又不好多說什麽,隻能繼續勸著青年答應這個價格,青年堅持自己的看法,最後被問的不耐煩了才?說:“我?家在外地,好容易來京城一趟,本來就?是想打響我?家商號名頭的,別說少賺,就?是賠錢也要先把招牌立起來,以後才?有生?意細水長流的做。”


    “你讓我?一口氣全賣給?你,又不肯給?我?好處,我?傻啊?要麽一百六,要麽免談!”說吧青年把對方?一推,“鋪子裏忙的要命呢,你慢慢想,我?要出去幫忙了!”


    請了五六個夥計,還是忙的腳不沾地,人擠得滿堂滿院,青年看著夥計忙的水都來不及喝,正要過去幫忙呢。


    商議人看著對方?鋪子熱熱鬧鬧的場景,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又擠進來多少客人,這些客人本來應該去買他家的棉絲啊!賺的錢也該是他的。


    一想到這裏,商議人心頭痛不可當,隻覺得自個錢袋裏的銅板被人偷走了,全是他的錢啊!


    沒奈何,他隻能緊急跟陶家主商量,問問這個價格可不可以。


    他又不敢走,生?怕走了之?後,青年再漲價。


    陶家主隻覺得這人辦事拖拖遝遝磨磨唧唧,貴就?貴唄,早晚能夠賺回來的,更要緊的是壟斷,壟斷懂不懂!


    陶家主當機立斷,以一百六十文的價格,買下了青年商人全部的庫存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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