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瀲垂下眼,似乎也億起了往昔,她嘴角向上扯了扯,“多虧王爺救了民女。”她眼眸一紅,“否則民女現在就不知道……如今究竟身在何處了。”


    “也是緣分,沒料到你竟是沈添之女。”


    沈清瀲麵上白了白,“民女是罪臣之女。”


    顧榮安搖了搖頭,憐惜地看著沈清瀲,“本王認為,沈大人不可能做出那些事,必是被人栽贓陷害了。”他歎了口氣,“可惜本王不得父皇喜愛,人微言輕,才讓太子殿下陷害了你的父親。”


    沈清瀲想對著他的臉直接呸三聲。


    原主父母才不是遭未來暴君陷害的,而是為了保全顧榮安的勢力,主動替真正的肇事者背了鍋。


    原主一生的悲劇具是因他而起。


    他救原主也完全不是因為好心,而是見原主模樣玉雪可愛,日後或有用處,便救下了原主,原主也因此對他心生愛慕,由此開啟了悲劇的一生。


    隻是那天,她成了原主。


    她得知後麵的一切,自然不會對顧榮安產生什麽情愫。


    沈清瀲知道,他現在所說的話,都是在為日後做鋪墊。


    皇帝身子日益衰弱,而太子的太子之位在一眾老臣的協助下坐得穩當當的。顧榮安估計已經開始策劃著,日後暴君登基,要把她送去暴君身邊做內應。


    他在試探她有多愛他,有多願意為他犧牲。


    她眨了眨眼,一連串的淚珠湧出,“民女都明白,王爺莫要自責……隻可憐民女是個女兒身,無法替家父家母,以及走丟的胞弟報仇。”


    瞧見沈清瀲臉上的決絕恨意,顧榮安心中滿意,麵上卻依舊悲愁,“本王如今不但無法為你父親洗脫罪名,還自身難保……”顧榮安歎了口氣。


    沈清瀲眼眸泛起了一絲擔憂,“陛下可是為難王爺了?”


    顧榮安搖了搖頭,“不說這些了……”他話語一轉,“你可有愛慕之人?”


    戲演了三年,沈清瀲的演技已打爐火純青的地步。


    聽了顧榮安的問話,沈清瀲臉上布滿苦澀,看著顧榮安的目光柔情,仿佛在說:“民女喜歡的就是王爺,隻是民女的身份配不上王爺。”


    顧榮安心中滿意,這一定是他最完美的棋子!


    “其實本王甚是喜歡你。”


    沈清瀲心底哆嗦了一下,他說話就說話,別嚇她呀。


    顧榮安眼裏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隻是本王如今自身難保,恐牽連了你。”


    沈清瀲舔了舔嘴唇,完美演繹了震驚到害羞再到擔憂的情緒變化,“王爺可是遇到什麽事了?”


    “無事,”顧容安歎了口氣。


    “王爺不若說說,或許民女能夠幫到王爺。”


    漂亮美麗的少女,眸子裏仿佛隻有他,為他擔憂,甘願為他付出一切,顧榮安心中一動。


    隻是有些事不能急,必須一步一步來。


    他搖了搖頭,“今日見著你,本王的心情好了許多,就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兒了。”


    不說就算,她也懶得陪他演戲。


    沈清瀲眼眸適時垂下,仿佛在為她幫不上他而自責。


    顧榮安欲要說些什麽,沈清瀲打了個哈欠,暗示他該滾了。


    沈清瀲之前的表現讓顧榮安很滿意,他寵溺一笑,“是本王的不是,沈姑娘睡吧。”


    在沈清瀲看似不舍,實則迫不及待他快點滾的目光下,顧榮安關上了房門,貼心的留了幾個婢女服侍。


    屋外傳來顧榮安的叮囑婢女的聲音。


    沈清瀲抬眼看向門上的人影,做戲還挺全套的,她手遮住嘴,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兩滴淚,她是真的困了。


    一個一個的都不消停,偏挑睡覺時間搞事……


    顧榮安一走,沈清瀲就讓婢女們備熱水,她得好好洗個澡。


    第4章


    沐浴過後,沈清瀲睡不著了,她提著燈籠,離開了這處院子。


    沈清瀲與旁人不同,別人喜歡的是燦爛的陽光、溫柔的風,亦或者是婉約的細雨。沈清瀲喜歡狂風暴雨,喜歡黑暗陰鬱的壞境,她會覺得這很解壓。


    她提著燈籠,四處亂走,昏黃的燈光左右晃動,印著她漆黑的影子,仿佛索命而來的幽魂使者。


    安王府今日巡邏的侍衛多了許多,沈清瀲心中略一思索,想起了顧榮安先前所說的話,一個在長安街走丟了貴人。也不知道這貴人是怎樣的身份,惹得安王府這樣的嚴陣以待。


    估計年紀不大,否則不會‘走丟’。


    巡邏的侍衛見樹影重重中,一道人影緩緩而來,嚇出一身冷汗,待走近時,才發現是府裏的沈姑娘。


    沈清瀲淡定地向他們說了句抱歉。


    走了許久,沈清瀲走到了靈水湖,這是沈清瀲最喜歡的地方。


    湖麵倒印著天上的月光,清冷的月光在灑下點點銀光。湖麵上籠罩著一層霧氣,霧氣很淡,宛如薄如蟬衣風輕紗。


    沈清瀲坐在湖邊,去看水裏遊動的魚,隻覺得心裏的不快全部消散。


    湖麵波光粼粼,她彎下身子,想去捧一點冷冽的湖水。


    “姑娘!”一道溫柔的聲音急促喊道。


    一股巨力猛地將沈清瀲往後扯,她驀然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裏。濃鬱的藥香延曼至她鼻尖,她的鼻翼輕輕翕動。


    她的意識還未反應過來,隻聽得身後那人輕聲勸道:“姑娘莫要做傻事。”


    她抿了抿嘴,心裏有點惱怒,誰要做傻事了?


    沈清瀲的小腿擦到了一塊石頭,她眨眨眼,眼裏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原主的身體就這點不好,不耐痛,淚腺發達,磕了碰了就會淚流。


    此刻她靠在青年的懷中,青年的手緊緊抓著她的手臂。


    沈清瀲偏過頭,惱怒道:“你這個登徒子!還不放開我?!”


    【宿主違反人設,積分-20。】


    青年手一僵,急忙鬆開手,仿佛遇到了洪水猛獸般迅速後退幾步。


    沈清瀲直接跌坐在地上。


    綿綿不絕的眼淚滑落,順著下顎滴下,可惜今日的哭泣次數已經滿了,不能再獲得積分。


    沈清瀲咬了咬牙,她抬起頭偏首瞪去,對上了青年抱歉的目光,他站在那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是過來扶她,還是離她遠些。


    看到沈清瀲的麵容,顧談雲的眉心微微動了動。


    少女肌膚白皙,眉眼精致,雙眸中的淚水楚楚可憐,但眼中的嗔怒卻讓柔和的清麗中,多了幾分攻擊性。


    不知道為什麽,顧談雲一見沈清瀲,便覺得熟悉,像是曾經日日相對。見了少女眼裏的清淚,更是心尖發痛。


    顧談雲微抿一下淡色的唇,他移開視線,看向前方閃著磷光的湖麵。複而垂眸看向沈清瀲,溫和疏離的眉目間染上幾分疑惑,他輕聲問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看清青年的樣貌,沈清瀲收斂了怒容。


    沈清瀲有個屬性,那就是顏狗。


    青年眉如遠山,眼如玉質般溫和,鼻梁挺直,唇薄卻不顯得薄情。


    氣質如月光般,溫溫柔柔的,卻又帶了點疏離冷意。


    沈清瀲的視線往下移動,天青色的衣擺,一雙修長筆直的腿。


    極為符合她的喜好,莫非是上天覺得她太可憐,所以給她送小郎君來了?


    沈清瀲抬起眼看他,模樣生得確實好,隻是不管怎樣,不捉弄捉弄他,她心裏不順快。


    沈清瀲坐在地上,仰著頭看著青年,顧談雲半斂著眸子擔憂地看著少女。


    他們兩人四周都是濃鬱的綠,清澈的水,濃稠的夜,他們都穿著天青色的衣裳,完美的融合在背景色中,卻又覺得這些背景色都是在為他們作陪襯。


    顧談雲視線落在沈清瀲的小腿上,斟酌片刻溫聲道:“你的腿可是受傷了?”


    聽了青年的話,沈清瀲悄悄勾了勾唇,就是被你拉扯得受傷了。


    他的神情關切,不似作假。他之前說‘莫要做傻事’,似乎是誤會她要尋死。


    沈清瀲半垂下眼,長長的睫毛似乎如蝶羽一樣在輕輕顫動,淒淒慘慘地頷首,“刮傷了。”


    說完她抬起眼,淚眼朦朦地看著顧談雲。


    顧談雲眼中溫意一顫,他半蹲下身,輕聲道:“可還能走?”


    傷處在小腿側邊,沒有傷到骨頭,當然是不妨礙走路的。


    隻是……沈清瀲報複心比較強,她想捉弄捉弄他……


    她掃了一眼青年的衣飾。


    能出現在安王府,且身上所穿所佩無不精致華美,定然不是什麽普通人物。


    京城裏有身份的人有很多,但是他們的姓氏都各不相同。究竟是什麽身份,她問下名字便知。


    沈清瀲歪了歪頭問道:“郎君叫什麽名字?”


    顧談雲皺了皺眉。哪怕皺起眉,他的眉眼也是清潤的。


    過了片刻他笑了笑道:“我失憶了,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風沉默一瞬,晃蕩的枝葉安靜下來。


    沈清瀲愣住,片刻後噗嗤一笑,“你在逗我開心嗎?”


    顧談雲略微偏開眼睛,心頭湧出了一股強烈的愧疚感,他盯著遠處漆黑一片的夜,輕聲道:“我真的失憶了。”


    顧談雲不想騙她,但他若是說出實情,說不定會把她嚇到。


    他是穿越的,並且他能確定這不是他的身體,這具身體的膚色太蒼白了,像是有病。


    顧談雲小心地瞥了一眼沈清瀲,他不想被眼前的少女視為異類。


    顧談雲是個孤兒,在現代沒有什麽牽掛,唯一牽掛的就是,他新研出的那一批作物,還未得到最新數據。隻是這一點兒牽掛,與眼前的少女不值得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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