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千傲一直沉默不語,見太傅和太後都在逼他,他便將茶碗放下,環顧著眾人。


    他的婚事,他的子嗣是一項眾望所歸的任務,他自幼就知道他在這方麵沒有自由。既然所有人,包括洛長安都覺得他應該娶了公孫雅,生個孩子,完成身為皇帝該做的事情,那就做吧,洛長安說得不錯,大家都不是在逼他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這種坐享齊人之福的事,自己在猶豫什麽。


    當下世道,沒人希冀朕做個忠心的丈夫,朕沒必要端著了。


    “母後,太傅,那日的確是朕喝醉了,做了荒唐之事。有辱雅兒名節。自要迎娶過門的。朕會對她負責。”


    洛長安這口氣哽在了喉嚨,上不去下不來,但,釋然吧,在自己布滿冷汗的手泄露更多情愫之時,洛長安將手自太後的額際放了下來,暗暗地攥緊了自己裙側衣帶。


    第207章 墓誌銘:卒於度量巨大!


    太後一頓,傲兒這次溫順得超乎我的預期,的確哀家囑咐長安要勸帝君娶妻生子,長安這孩子是盡心了的。


    聞言,公孫雅忘記了哭,怔怔地看著帝千傲,心想帝君哥哥就這麽輕易的答應了?我以為帝君哥哥會不認賬的,畢竟那天他看起來非常生氣。


    緊接著,公孫雅破涕為笑,半羞半怯地凝著帝千傲,“帝君哥哥,你真的會娶雅兒過門?”


    帝千傲溫聲笑道:“對,朕會迎你過門。會賜你貴妃之身份。你新晉後宮,朕不願用擔子將你嚇跑,同時周顧各宮愛妃之感受,又不至於委屈你。你便從貴妃做起吧。”


    滄淼睇了眼帝千傲,先發製人,暗戳戳把皇宮位子給留下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給誰預留的位子,始終公孫雅不是他正妻的人選。


    公孫雅心想雖然太後將我作為皇後人選,但的確新晉後宮,立刻將一國之母的擔子壓下來,我恐怕應付不來,但是貴妃啊,這已經是後宮現階段最高的位子了,未來可期,而洛長安不過是個貴人,而已。


    太傅聞聲,麵頰緩和,“帝君果然好人品!”


    “好啦!哀家的心事算是了啦。”太後瞬時間開懷笑了起來,“盼他娶妻,盼他成家,終於在他三十歲之前盼到了。雅兒與旁人都不一樣,雅兒是第一個教帝君親口應下要迎娶過門的女子。”


    “雅兒日後一定分擔後宮事宜,不給帝君哥哥留後顧之憂,使他可以專心打理前朝政事。”公孫雅麵頰紅暈,心想帝君哥哥雖然有多名妾身,但都是太後娘娘安排,而我是帝君哥哥心甘情願娶進門的,自然比別人矜貴。


    太後頷首,“自帝君在疫亂之下九死一生後,宮裏好久沒有大喜事了,此次迎娶雅兒,便將典禮大辦吧。日子就定在大赦之禮以後。”


    洛長安覺得自己是個透明人,在形形色色的麵孔之中格格不入。


    太後一把握住了洛長安的手,將洛長安抱在懷裏,誇獎道:“好長安,果然是你主意多,你獻計教雅兒獻上葡萄汁給帝君醒酒,才使帝君和雅兒喜結良緣的。雅兒,快謝謝你的大媒人。”


    洛長安心底裏險些崩潰淚奔,但是麵上卻笑得沒心沒肺,“太後謬讚了,這是帝君和雅兒小姐本就心意相連,並非臣妾的功勞呢。他們兩小無猜,他們青梅竹馬,他們...門當戶對。”


    洛長安覺得這苦逼的人生經曆,除了自己也沒誰了,設身處地地為自己的愛的男人物色傳宗接代的正妻人選,我可太能幹了!我的墓誌銘應該寫上:此人是皇宮第一媒婆,卒於度量巨大!


    洛長安隱隱地將手放在頸項,試圖平複越發明顯的反胃之感,同時,頭有些發暈,或者,是清晨吃錯了食物,如果現下嘔了出來,可就太失禮了。


    帝千傲睇了眼洛長安,見她唇無血色,不由蹙了眉心,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朕娶妻已成定局。


    公孫雅嘴角撇了撇,心想太後娘娘怎麽什麽都想著洛長安,竟然還讓我給洛長安道謝,不就是一杯葡萄汁嗎,她即便不說,我自己也可以想起來給帝君哥哥呈上葡萄汁的,她倒也不敢不從命,於是俯了俯身,說道:“謝謝長安做媒。”


    太後對帝千傲道:“你呢,不謝謝你的長安小媳婦,救你性命,勸你娶妻生子,你最該謝謝她。偏你收她在房裏,又對她不冷不熱的,實際多好的孩子啊,除了樣貌出身差了些,其餘哪一樣旁人都比之不上。”


    是是是,我出身差,我貌若無鹽,我就是個不受待見的小妾命。太後娘娘對我是真好,同時對我的出身和容貌也是真介意。而一段不被大家長認可的感情,是難以有結果的。


    帝千傲將手攥緊,立起身,對著洛長安深深一揖,“謝謝媳婦深明大義,為朕保媒,朕甚感...欣慰。”


    洛長安方才是險些崩潰大哭,此刻隻覺得喉間腥鹹,似乎一張口便要噴出鮮血來,她隻是抿著唇笑著,擺擺手,再擺擺手,艱難道:“帝君與妾身之間,何必言謝,不用...不用謝啊。”


    我終究隻是他花園裏不起眼的一朵狗尾花,不夠別致,更不夠豔冠後宮,我甚至連我獨有的異類個性都親手丟棄了,甘願淪為最不起眼的那一朵,初識時自己躊躇滿誌要登上頂峰做皇後,卻因為愛他,而將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豪言壯誌都拋卻腦後了,滿心裏隻剩下諸般為了他好。


    他應該兒孫滿堂,他的生活裏應該歡聲笑語,而不是和我在一起,連對衛子甄的喜愛都變得不敢吐露。她希望他是真的開心。而自己那份自私自利的感情,就隻能五花大綁地壓在心底裏,隨著時間,淡而處之。


    “太後娘娘,雅兒有個不情之請。”公孫雅突然輕聲道,“長安對衣服的品味獨到,不如我與帝君哥哥的嫁衣由長安親手縫製,如何?”


    帝千傲緊了手。


    洛長安半含著笑。


    “說起刺繡,當屬長安最是擅長。此事倒可教長安親自操持。也隻有長安親手去辦,哀家才放心。”太後頷首,調笑道:“怎麽樣,長安,會不會使小性子,不願意呢?”


    洛長安落落大方道:“這事就交給我吧。這不也正說明新晉貴妃娘娘看得起我麽。我當真覺得榮幸萬分呢。”


    替他人做嫁衣,我怎麽把自己活成這副可悲的樣子了。但,公孫雅其人,出身好,容貌佳,心地也善良,對帝君也是一心一意,同時會生養,自己挑不出她什麽毛病,輸也輸得心服口服。


    “太後娘娘,大赦之典禮開始了,都等您去放生呢,之後便是周遊皇宮,大赦罪人了。”吉祥稟報著。


    太後立起身來,“眼下就去了。長安跟上哀家。”


    “是。”洛長安便跟在了太後的身邊,“太後娘娘,若說這放生,臣妾可是有一套呢,保管今年被放生的兔子、雞鴨、大鵝不會在皇宮裏四處亂跑呢。”


    太後開懷笑道:“是啊,去年哀家放生一籠子公雞,剛出籠就撲進儀仗隊,上飛下跳,大臣王孫一通亂抓,可真是亂七八糟。長安,你有什麽主意。”


    第208章 唯一不足是,她不是洛長安。


    洛長安輕輕一笑,“我中午提前就去把這些要放生的小家夥們給喂得飽飽的,個個都在籠子裏打盹呢,回頭拿去皇宮放生別院進行放生,它們肯定撐得懶得動彈,肯定在想啊,今年太後再想看我上蹦下跳,我可不愛表演了,我隻想慢悠悠的去田園過我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呐。”


    太後一整個被逗樂了,忍不住朗聲笑了起來,“就這個長安是個小機靈鬼,旁人都想不出這個招吧?縱然想起這個招,又有幾個肯拉下身份去實際做這個事情。”


    其餘宮妃都表示別說想出這個招,咱們根本就不會靠近那些臭烘烘的雞鴨鵝啊!要麽說出身很重要呢!咱們肯定不能和洛長安這樣的出身市井的野孩子比呀。哎,不得不說,洛長安溜須拍馬真是有一套呢,為了巴結太後,都不要臉了。


    洛長安清楚旁人的看法,但是她不在乎,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自己必須挖空心思討太後的歡心,哪怕這樣看起來心機很深,但她沒有別的選擇。


    但凡有別的選擇,誰願意做個趨炎附勢的圓滑之人。


    公孫雅將洛長安的話聽了進去,嘴角有絲弧度,動機不明。


    在鯉魚池放生錦鯉之時,太後的衣袖教池水打濕了一些,旁人沒察覺,太後自己也沒提衣袖濕了的事情。


    洛長安看見了,便趁空回到了坤寧宮來給太後取更換的衣裳。


    還沒進坤寧宮,就聽見公孫雅和帝千傲的聲音自殿內傳來,原來這二人還未離開,正在殿內說著話呢,聽語氣,便是和睦而和諧的,而帝千傲的語氣也非常溫柔。


    洛長安下意識攥住心口衣服,他此時語氣與和我相處時那種霸道逼迫的語氣截然不同。


    “帝君哥哥,成親以後,我想在宮殿裏種滿牡丹花,那樣帝君哥哥每次來,都會花香四溢,以至於心情愉悅。”公孫雅拉著帝千傲的衣袖,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又道:“還有啊,我還要養一隻學舌鸚鵡,我要教會他說‘帝君吉祥’,這樣帝君哥哥每次來都會心情美美的。”


    帝千傲斜靠著窗欞,垂著眸子凝著公孫雅,家室、模樣是上乘了,學識也很好,和我看起來也登對,生下來的孩子也會優秀。


    唯一不足是,她不是洛長安。


    但,罷了。朕不能繼續罷朝了。


    他溫聲道:“種牡丹花,養學舌鸚鵡,好,還是好。”


    他一一地回答著她的問題,頗為耐心。


    “帝君哥哥,你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你想過以後我們生的寶寶叫什麽名字嗎?”公孫雅憧憬著未來,心想帝君是一定要有兒子的,我必要正道,為其誕下龍嗣,他是有責任心的人,我若生育其子女,他必然對我相敬如賓,而洛長安那種令他一時興起的妾,遲早是昨日黃花。


    帝千傲輕聲道:“朕還沒有想過。但是,朕應該開始想想,和你生的孩子叫什麽了,等忙過這幾個月,朕想一想。”


    以前,朕想過和洛長安的孩子會叫什麽名字,女孩叫媛媛,男孩叫皓皓。


    “雅兒想過。”公孫雅快樂地說著,“雅兒要為帝君哥哥生下一兒一女,男孩叫做筠筠,女孩叫做卿卿。筠筠會讀書識字練劍,卿卿會習琴棋書畫,我們起初會被兩個調皮的小家夥煩得直抓狂,我們會忍不住批評他們,甚至大聲嗬斥他們。可是等他們大了,我們會欣慰,會為他們的成就而驕傲。帝君哥哥,我是真愛你啊,帝君哥哥。”


    “啊,是吧。筠筠,卿卿。這名字挺好。”帝千傲微微笑著,“但,朕覺得媛媛和皓皓會更好。”


    “媛媛,皓皓?帝君哥哥為我們的孩子已經起了名字了!”公孫雅動情地擁住了帝千傲的腰身,輕聲的啜泣起來。


    帝千傲的手抬了抬,最後,沒有將公孫雅推開,而是禮貌的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著,“好好的,怎麽哭了。”


    “雅兒好開心。帝君哥哥,對不起,帝君哥哥,過去有幾次,雅兒對洛長安有敵意,那是出於嫉妒,也是出於對帝君哥哥的愛意。以後,雅兒一定會大度的。”公孫雅將帝千傲的腰身擁得更緊了些,“一定要對雅兒有信心啊,可以大度的人,不隻有洛長安。雅兒會讓帝君哥哥對我刮目相看。”


    洛長安腳步頓在那裏,幾乎是麻木的在進門衣櫥取了太後的衣裳,原該立刻走的,可是不知怎麽的,就跟著了魔似的,聽著堂內一對璧人暢想著以後所生養的孩子叫什麽名字,聽著他們訴說著他們的未來,聽著他們間或會提起一個叫做洛長安的外人。


    “雅兒,朕還有事。改天朕抽時間陪你談婚禮的事。或者,你可以自己按自己喜好準備,朕依你,朕沒有意見,你知道的,男人嘛,不大擅長這些婚禮細節。提起細節,朕投降。”帝千傲說著,便與公孫雅拉開了距離,舉步朝著門外走去。


    公孫雅重重地點頭,雖然失落帝君哥哥不參與婚禮的準備細節,她其實心底裏希望和帝君哥哥一起準備婚禮,小到婚禮上的一束花,一封請柬,大到婚禮舉辦之宮殿,她都希望帝君哥哥可以全程參與。


    但是帝君哥哥從來不是一個追求細節的人,他可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不可能在小事上放太多心思。她理解。


    “帝君哥哥交給雅兒就是。”


    海胤心想:帝君是最追求細節的人,洛貴人請個假試試,帝君保準能打破砂鍋問到底,也能問到洛貴人懷疑人生的。


    洛長安聽到了帝千傲的腳步聲,便慌忙往宮柱後麵藏身,誰知進門處有灘半融的冰雪,她腳下打滑,直接崴了腳踝,險些一個趔趄栽在地上,腳踝疼得她呲牙咧嘴,她在宮柱後麵藏身後,幾乎不能直立,隻覺得腳踝之處疼痛鑽心,這一下估計是崴得嚴重了。


    帝千傲來到門處,便聽公孫雅在後麵叫了一聲帝君哥哥,他一回身,就被迎麵而來的公孫雅踮起腳尖在下頜輕啄了下,他下意識後仰,對方的吻因為身高懸殊,隻落在他的下頜,對方唇瓣挺軟,但這感覺有種生理不適,胃部也有痙攣不適之感,他將眉心蹙起。


    第209章 上氣不接下氣樣子


    而後公孫雅羞澀地跑走了。


    帝千傲蹙緊了眉頭,快速抬手要去擦拭,卻終於沒有做出擦拭的動作,這以後也是自己的責任之一,和公孫雅接吻,共寢,在她有需要的時候,行使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


    他將腦海中的煩亂揮去,而後便踱步去了。


    洛長安的身體順著宮柱緩緩下滑,最終坐在地板之上,反胃之感越發難以克製,她將褲腿拉開,將羅襪往下卷了幾道,便見左邊腳踝已經腫得如同一個胖胖的蘿卜,她的眼淚婆娑,撲撲簌簌地就往下掉。


    “眼睛啊,別哭啊,別哭啊......拜托你,別哭啊......你們可太不聽話了。不就是崴了腳嗎,又不疼,太嬌氣了吧。好吧,就隻有一點疼,但不至於哭吧。二十四歲了姑娘,索性就不哭了嘛。哎......”


    洛長安一邊小聲譴責自己的眼睛,一邊試著揉著自己的腳踝,卻發現碰一下就疼得不能忍耐,怕是骨頭錯位了。


    突然之間,發現雙眼模糊居然看不清腳踝在何處,便抬起手背擦拭著眼眸。


    等眼淚被拭去,視線清晰的一瞬,她在自己腳前看見了一雙炫黑色的龍靴,她心底一怔,慌張地抬起了眸子,迎進了那人居高臨下的視線。


    洛長安一驚,下意識拿衣袖擦拭著眼睛。


    帝千傲緩緩地往前兩步,“崴腳了麽?”


    “帝君...唔...帝君,太後娘娘的衣袖在放生錦鯉時打濕了,臣妾回來給太後娘娘取衣服。沒...沒有崴腳。就...打了個趔趄。不礙事。”


    說著,洛長安立了起來,盡可能掩藏心事,但天知道她這副哭著笑的臉有多難看,他怎麽會去而複返啊!


    “嗯。”帝千傲輕輕應了一聲,隨即將手抄到她後腰,將她打橫抱起,走到內堂放在矮塌上,隨即蹲下身來,將她的崴到的左腳踝抬了起來放在手心裏,用掌心輕輕揉著,“笨死了。走路都可以崴腳。你還可以幹出更沒譜的事嗎。”


    洛長安被罵得心裏一整個委屈,剛才他和公孫雅說話時候可是克製有禮的暖男,對我就這樣簡單粗暴大罵我蠢笨,她把腳往後撤,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沒事啊,沒事,不疼啊,沒什麽感覺。”


    “愛哭鬼!朕一生最厭惡眼淚。你怎麽有流不完的眼淚。”帝千傲被她的眼淚弄的煩躁了起來。


    “沒,不哭了,我不哭了。您消消火。”說著,洛長安便用衣袖抹著淚眼婆娑。


    她故作堅強的模樣,使帝千傲的心都揪起來,他知道她孤苦無依,她隻有他,帝千傲正揉在她腳踝的手一個使力,將她錯位的骨頭給推了回去。


    “好痛呀,您幹什麽這麽野蠻!”洛長安痛呼出聲,出了滿頭冷汗,鼻涕眼淚齊流,委委屈屈又不大發作地質問道:“臣妾讓您把骨頭給我推回去了嗎?!”


    “不是不疼嗎?”帝千傲抬頭看著她的因為疼痛而變形的麵頰,又見她拚命克製著,不肯表露出來劇痛,他的心驟然一軟,“換禦醫來一樣要將骨頭歸位。早些複位少受些罪。”


    洛長安沒有說話,骨頭複位之後,又經過他用真氣行血化瘀,痛感的確減少了大半,她恢複了些理智:“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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