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依言看向了鏡中。


    康夢青蠻在鏡中看到了打脫形的自己,鼻青目腫頭發淩亂,全無半分矜貴之感,就理虧不說話了。


    而眾妃也看見了因自己不務正業圍觀看熱鬧,在臉上留下的餘熱,這時心虛尷尬極了。


    因為打架被休了。哎,丟人。......希望太後娘娘再把我們安排進宮。寄希望於太後娘娘!額~太後娘娘好像也自身難保...不在皇宮了?


    海胤好脾氣地問康夢道:“康妹,你覺得休你虧不虧?”


    康夢歎口氣,性子直,爽快道:“不虧,不虧。”


    海胤又問:“誰覺得委屈,舉個手?帝君皇後都是講理的人。”


    青蠻垂下頭,都怨康夢!我今兒也忘了走側門搬東西了,橫著搬不進,豎著搬就行了嘛。本是入了龍寢,最受寵的我,竟一失足成千古恨!


    海胤:與橫搬豎搬無關!左右都逃不過這道休書!


    洛長安從內廳看著外廳的情景,微微出神。


    帝千傲將手束在她腰上,半討好道:“笑笑,乖乖,如此這般,隻為博你一笑。”


    洛長安不肯笑,畢竟她們無錯,自己也不該拿她們的際遇發笑,換位思考,若自己是其中一個,心境又是不同,“餘生長,不必此時。”


    帝千傲對她更有幾分激賞之色,妻子從不令他失落,寵辱不驚,永遠吊著他的好奇,似永遠都不能完全征服她,他有時會想,若是換個逢迎著他的女人,許是早膩了,一物降一物,這輩子他淪陷了。


    “行,既然大家都覺得被休不委屈,那麽咱們就走流程,幹正事!”海胤倏地將聖旨打開,頗為自得的朗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後宮風氣不正,難固朝綱根本。民間亂孽四起、亂民異動,朕因憂心國事無暇後宮,特立休書,肅清七十二殿妾室,回門重修女德,永不複立後宮!由海胤代為收回各殿鎖匙。取締敬事房!銷毀綠頭牌!全東冥推立一夫一妻無妾製之根本。欽此!”


    “謝主隆恩!”眾妃磕頭領旨,重修女德?帝君原來喜歡皇後那樣的正經八百的古董啊,今日皇後教我們的什麽來著,四德?婦紅?婦宮?婦什麽...算了。回家再說吧。


    海胤將聖旨合起來,“下麵我來讀宮殿名,七十二個宮殿,我點一個宮殿名,從這走一個。”


    洛長安看了看帝千傲擱在膝蓋上的另一隻手,她低手把他手拉住了。


    帝千傲心中一動,便緊了手與她十指相扣,媳婦兒認可,萬歲!


    “惜玉閣,青蠻。”海胤朗聲點著殿名,“第一個,趕緊,出門左拐,再左拐,然後右拐,往前,搬著家什,鋪蓋,出小側門,走人!青老在等你,等你!”


    青蠻噙著眼淚,羞窘難堪極了。


    康夢小聲嘀咕:“賤人,我們走得兩袖清風,你還得搬著你的床和梳妝台,我要是你,我就去死了!沒臉!”


    青蠻更是難堪不已,教侍衛引著從小側門出了去,她在宣武門外避人的路沿子上見到了他那哭至雙目紅腫的老父親,青老見了她,當麵第一句話就是:“孽女,那是誰?由你貼著皮肉暖茶去給他難堪。你不如死了!爹也被你累得沒有出路!兢兢業業了一輩子!你...不要臉!”


    青蠻被生身父親罵不要臉,立時麵無表情,全身通寒,當天夜裏回家就投井死了,虧了她母親發現及時,打撈了上來沒死透,因投井撞了頭,醒來人就瘋了,隻天天說著她是貴妃娘娘,是貴妃娘娘。


    劉勤見青蠻和她的梳妝台被清理出去了,從兜裏掏了兩千兩銀票就塞滄淼腰裏了,豪爽道:“不用找了!舒坦!”


    滄淼輕笑,“早知敲詐你萬兩。開始要少了!”


    海胤接著繼續點殿名,“幽夢居!康夢,請一路風馳電掣般的,出宮!”


    康夢竟忍不住笑了,倒也拿得起放得下,休就休了,出去又是一條好漢,出宮便遇見了下朝的堂哥康莊,康莊詢問何以鼻青目腫猶如瘋子,她怒道:“打架被休了!哥,你在朝堂上有沒有聽說什麽,我總覺得帝君清理後宮是有人在背後支持,要我知道是哪個混蛋挑唆的,我就!”


    康莊心想好家夥我妹也是宮妃啊,被龍紋腰帶衝昏頭腦隻想支持帝君,居然沒想到自己家有人是妃子,忙說:“我...我還有事。再...見,再也不見!”


    海胤接著宣讀殿名。


    瑤華宮。


    翠微宮。


    寶相樓。


    ...


    文山宮


    長秋殿


    萱若閣


    ...


    七十二座殿名,七十二個宮妃,海胤花了二盞茶功夫點完了名字,每點一個,外廳教侍衛往外領一個,妃子反應各異,有嚶嚶低泣的,有鬆口氣再不用早起參加皇後的早會給皇後奉茶的,也有舍不得皇後屋裏美味的茶點的。


    洛長安掀了簾子,對女性有天然的共情,這些女子出去,恐怕是無人膽敢明目張膽求娶的,若不免一世不能有正式婚姻,起碼保證其顏麵無虞吧,她聞聲吩咐海胤道:“莫教侍衛嚇著她們。出宮後隻囑咐各家,對外隻說這半年多在宮裏是給太後做佛童禮佛的,休字太重,年輕姑娘一生長著呢。”


    海胤一怔,在回答洛長安前,睇向了帝君,“這...按舊例,宮裏出去的,大多是進庵堂做姑子的。”


    帝千傲揚手,“既然是太後的佛童,與朕無幹。按皇後說的辦吧。也賣百官一個人情。不必追蹤各位後續如何安置餘生了。人力物力用在別的正事上,周大人修時江護堤更令朕掛心。”


    海胤頷首:“是。舊例除得徹底。帝君開明,開明!”


    “昭純宮。”海胤又朗聲將七十二殿最後一個殿名讀了出來,將最後一個妃子清出了外廳。


    海胤將收集的七十二把鑰匙用繩子穿了,躬著身子呈給了帝千傲,“帝君,鑰匙!”


    帝千傲轉手將這串鑰匙上交給洛長安:“孩兒他娘,除了長春宮,其餘七十二殿,也給你!”


    洛長安將鑰匙提在手裏,都是鐵匙,挺重的,她笑道:“全空了,往後這些殿室做什麽用處?”


    帝千傲溫柔笑道:“散步啊。韶華宮的溫泉,寶相樓的假山,景色都不錯。七十二處宮殿,每天走一處,二月走一輪。走三輪,肚子裏的就出生了。”


    洛長安嫣然笑著,環視著方才還喧鬧的外廳,此時驟然安靜了下來,她的心也靜了。


    這場她在大東冥為後期間,最後一場早會,令人記憶深刻。


    外廳,微開的窗外有大雁冬蓮,窗內有武林大會,抽屜內有東冥婦禮記,也有不與眾妃分享的芙蓉糕茶點。


    內廳,有皇後摘下的鳳冠護甲,有帝君飲藥後空置的藥碗,有黃帶子穿起的沉甸甸殿室鑰匙,更有那令人捧腹的七十二碗安胎藥。


    從今日後,我是洛長安,我是帝君一人的洛長安,我為他洗手做羹湯,我為他煎煮養胃的藥,他需要養二月,他太苦了,她不要揭穿他裝病討她心疼的小心思,她不愛說但都懂。


    藥童將一碗安胎藥遞給了劉勤,“爵爺,請用。”


    劉勤將藥接了,大家都看他,他落落大方地說道:“哎呀,往後不敢隨便拿帝君賭誓了,帝君他從不敗我啊。折扇,安胎藥!”


    說著,將安胎藥小口飲了,飲了之後竟說:“別說,還挺好喝的!”


    大家都捧腹笑了。


    洛長安偎著帝千傲的肩膀笑靨如花。


    帝千傲到底有人君的架子,隻是抿唇,克製的唇尾有些許弧度,他垂下目光鎖著嬌妻容顏。


    她笑起來,真好看,想...親親她唇尾笑靨。


    滄淼笑言,“自然是好喝,此安胎藥,實際是藥膳,內裏有蓮子,燕窩,紅棗,葡萄幹,這些食材,搭配著些中藥諸如黨參、白芍等。酸甜可口,滋養得很呢。”


    劉勤竟發自內心地又...又端起一碗,額,是真好喝。


    洛長安笑道:“哥,你真是的。”


    “那我也嚐嚐。”海胤說著也端起一碗安胎藥。


    秋顏近來排查‘西冥亂黨’的巢穴,毫無頭緒,救火般的亂黨在何處作亂她便去何處救火,早上還和白澤平了一場城門樁子上的暴亂,她正好口渴,便道:“我也來一碗吧。總歸七十二碗,爵爺也飲不完。”


    說著,秋顏便就著碗沿飲了一小口,果然酸甜可口。


    滄淼見秋顏主動喝安胎藥,便身子一震,倏地欺近了秋顏,人都快崩潰了,“秋將軍...你懷孕了?...童寒的?!婚前?!”


    第454章 心願


    秋顏聞聲,不由臉上一熱,噗的一聲,將藥吐了出來,她用帕子擦拭著沾著藥汁的嘴角,咳嗽著道:“沒...沒有啊。隻是國舅說這安胎藥好飲,而我正好口渴罷了。”


    滄淼稍微平複了些,見她形容可愛,因咳嗽半眯著大眼,不由心生歡喜,苦口婆心地講著道理:“秋將軍,你看,帝君將平複‘西冥狗’的重任交給了你,你就要心無旁騖地去處理正事。心中不能有雜念。”


    “哦......”秋顏睇了眼一本正經的神醫,他談吐間有沁人心脾的藥香,我出任務經常受傷,屋裏挺需要大夫的,並且他打不過我比較好擺布......


    滄淼繼續溫聲道:“太後都在秘密調查‘邪教’了,你得有危機意識,不能被太後先查出來邪教的根據地啊!眼下邊疆多有亂民在‘西匪’煽動之下成暴亂,自焚,無目的亂殺人,諸般異狀都以皇後腹中乃是妖星降世為由,衛黎、白澤、康莊等都要遠赴邊疆去鎮守。你的心思不能用在戴頭花上麵的!”


    秋顏紅著臉,好嚴格神醫,比帝君對我還嚴格,帝君都沒有因為我的頭花而斥責我不務正業呢,顫聲道:“...知...知道了!”


    滄淼頗為滿意道:“你把頭花摘下來。你把我上麵這席話告訴童寒,他就不會怪你不戴這頭花去給他娘做壽了。先國家大我,再我家小我嘛!”


    秋顏覺得神醫說的很正確,的確自己該把一腔熱血都用在精忠報國上,抬手便將發髻上的頭花摘下來了,“這樣可以了嗎,神醫。”


    “可以了。”滄淼嘴角噙著笑,目光睇了下她手中藥碗,也覺得自己一席話酸了,實際別人有婚約,自己什麽也不是,酸的名不正言不順的,本來該屬於自己的人,怎麽就被人截胡了,“喝吧,不是口渴了?”


    “嗯......”秋顏便就著藥碗又飲了二口,她飲時他目光未離開,她抬起眸子與他眸光相接,竟都為之一動,便又移開了目光。


    洛長安和帝千傲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會心一笑,曾經他們似乎也這樣曖昧過...


    洛長安小聲對丈夫道:“替他倆著急。”


    帝千傲頷首,“是。扭捏。”


    海胤都無語住了,這幫人替你們倆都著急十五年了好嗎!你二人才徹底和睦不足二刻鍾!就替別人操心上了!操心自己!給我好好膩歪!


    劉勤努力送下腹近三碗藥膳,也是實在人了,到底喝不進去了,雙手合十對滄淼服軟道:“好哥哥,我飲不下了。饒了我,饒了我。折銀子給你!”


    “看你還誇不誇海口了。”滄淼隻笑著打趣他兩句也沒有繼續鬧他,隻教藥童將剩餘的藥膳分發各處給宮人食用,避免糟踐好藥膳。


    劉勤笑著道:“再不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啊。被帝君給治改了。”


    海胤看看時辰,隻差片刻就巳時了,於是躬身對帝君道:“帝君,巳時了。白澤少將已經在點將台等您親自踐行了。”


    “走吧。”帝千傲聞言,便摸了摸洛長安的發髻,而後往門畔而去,臨出門,回頭又看了看洛長安,人多,到底沒能有機會親親她。


    秋顏也離去了。


    帝千傲在回廊上和滄淼二人同行了一段,笑道:“你行不行?差點火候。朕孩子都幾個了。你還沒入門。”


    “我又不是你。她又不是洛長安。我但凡強迫秋顏一下,她能廢了我......”滄淼打趣自己。


    帝千傲隻是笑,“你比我還費勁。近三十五了。繼續耽誤。爭取耽誤到五十三。”


    滄淼苦笑,“她的確快成親了。我行,不差火候。但童寒怎麽辦。都是情同手足的兄弟。童寒替她擋箭,險些命都沒了。她爹娘對童寒滿意,兩家是世交。”


    帝千傲笑言,“她對誰滿意?做個男人吧你。把話說開。”


    海胤:對對對對對對對對對!我的神啊。把話說開!帝君可算學會了!都會教別人經驗了。感動死我了!把話說開啊,帝君說的!!!


    滄淼看了看正在瘋狂腹誹的海胤,他自己實際也覺得帝君說這話挺有意思的,他忍不住道:“對對對,把話說開!你用了十五年,終於說開了。”


    帝千傲也有些失笑:“經驗之談......”


    洛長安見帝君已經去點將台,便念起家弟,即將遠赴邊疆守衛祖國的家弟,她連忙將自己做的棉衣給兄長,“哥,你快些出宮去吧,在白澤北上的路口等他片刻,將棉衣裳交給他。”


    “好的。這事交給哥吧。你寬心,我走了你不要抹眼淚。”劉勤將衣裳接過來,便出門去了。


    洛長安立在門邊看著兄長提著棉衣拐過了廊子那端,她回屋坐在椅上,念及不能親送家弟,不由心傷,弟弟是她一手帶大的,長姐如母,她從書架上找到了白澤平時做功課所臨摹的字帖,翻看著,便有淚珠滾落,將字跡上的墨汁也暈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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