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淼入座時選擇了和他母親頗遠的位置,秋顏發現他由頭至尾沒有和他母親說一句話,或是朝他母親看過去一眼。


    他眼底有著壓抑著的受傷神情,那種害怕被遺棄的神情,使秋顏心疼極了。


    秋顏立刻去衝了一杯蜜水,遞給了滄淼。


    滄淼將蜜水飲下,心中一動。


    秋顏便在他身側坐下來,靜靜的陪伴著他。


    聽著雙方父母在談婚論嫁。這屬於她和神醫的訂親現場,有些暗潮洶湧,卻難掩她心頭甜蜜。


    童寒覺得自己很多餘,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沒有道別離開,他茫然地立在廳外,看著秋顏和滄家談婚論嫁。


    他既心痛,又惋惜,同時他又不能和禦賢王反目,身份之別,他莫名無力,若是秋顏找的男人比他不如,他倒不至於如此難受,但秋顏的新任比他權勢大太多太多,他感覺到自己很挫敗,男人的尊嚴受到重擊。


    他又舍不得離開,仿佛一走,秋顏就是禦賢王的了,他深深地注視著秋顏,希望秋顏可以念在他們二十五年的感情的份上,停止和禦賢王談婚事。


    他滿腦子都是秋顏,他素來向往的權勢,突然被他拋擲腦後了。


    滄封禹先行開口,“秋老將軍,犬子仰慕貴千金的威風,有與她結為連理的心意,我們二老今兒是專程登門來提親的。貴府所有的條件,我們都答應。以後孩子到我們家,我們會當小祖宗供著的,不會讓孩子受一點苦的。”


    秋顏聞聲心中一暖,滄叔叔好親切,童寒的父母對她就比較挑剔了,總嫌棄她沒有女孩兒樣,訂婚時對她提了很多要求,甚至要求她卸下軍裝做一名閨房內足不出戶的聽話的兒媳。


    她看了看滄淼在袖底的手,便將他的手指握了兩根。


    滄淼手一動,便用修長的手將她的手握住了,十指交扣。


    童寒見那交扣著的十指,猶如誅心。


    秋正佑心情大好,“禦賢王爺是個好人。原我不敢生攀附之心,隻想讓秋顏認親孝敬他。若是能結親,這是一樁大喜事。禦賢王爺對秋顏照顧有加,老夫心裏也分外感佩。孩子們隻要情投意合,這些虛的金銀禮品,都是小事。隻要對秋顏好,哪怕是個窮小子也無所謂。對秋顏不好,是北靖王之子,也不行!”


    門外的北靖王夫婦臉上熱辣辣的羞窘至極:“......”


    滄封禹笑道:“那麽這個婚期您看是?”


    秋正佑說道:“這,禦賢王爺是什麽想法?”


    滄淼沉聲道:“四月初八。本王打算在四月初八將秋顏迎進門來。”


    秋顏心中猛地一撞,就是三天後啊,屬實是…趕進度似的。


    秋正佑又道:“秋顏以為呢?”


    秋顏看看滄淼,低頭道:“我聽神醫的。”


    滄淼心間猛然一緊,她真的好乖好溫順。當然,餘生我是不會把她逼急,讓她有機會撕了我的。


    童寒心中如被剜絞,四月初八,原是他和秋顏的婚期啊!他惶惶然記起,曾經禦賢王爺說過要給他一份賀禮,既驚且重,他倏地邁進廳內,澀然地問道:“爺,你說的給我的大禮,便是你在四月初八這天迎娶秋顏嗎?”


    滄淼半眯著眸子道:“不全是。這隻是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明兒早朝時送給你。”


    童寒已經快窒息了,他覺得自己被摧毀了一般,有種難以發泄的悶窒感,他近乎絕望地看了看秋顏,揖手道:“爺,我先告退了。秋顏,祝你訂婚快樂。二十五年情分,你夠狠。”


    秋顏沉聲道:“謝謝。祝你仕途順利。”


    童寒嘴角微微一澀,明兒早朝,朝中一蟒二十年不上朝,明兒上朝必然是發落我,我的未婚妻和他的新任未婚夫,和起手來參我,我...好難受啊。


    他腦中一片空白,走出廳外,遠遠坐在秋府的石椅上,抱著古琴,看著滿院丁香,他突然發現,護國公的位子,沒有秋顏緊要,他眼下,隻想要秋顏回來他身邊。


    童昌拓對連欣道:“這次和秋家和好是不行了。秋家退婚已成定局。隻是你想個辦法,求求秋顏,讓她莫要在朝堂上與童寒反目。婚姻不在,別再毀了童寒的前程,耽誤了童寒一輩子。”


    連欣看了看那邊滿臉傷心的兒子,道:“好的老爺。”


    說著連欣便把秋顏的貼身婢女招過來身邊,輕聲道:“彩兒,你去給秋顏傳句話,教她出來片刻,隻說伯母跟她說二句。”


    彩兒嘴角無奈地牽了牽,倒也不怠慢,隻說:“您稍等。我去回過小姐。”


    說著來到廳內,覆在小姐耳邊道:“小姐,童夫人說請您借二步出去說兩句話。”


    秋顏一怔,點了點頭,便對滄淼說道:“我出去一下。”


    滄淼牽著她手,似乎生怕被拋棄,他竟紅了眼眶,半開玩笑道:“見前婆婆?不準去。心軟使不得。”


    秋顏抿了抿唇,她越發察覺,他缺乏安全感,生怕被遺棄,“畢竟是長輩,我三兩句就打發了。”


    滄淼心底一疼,到底放開了她,她心裏,童寒是有些地位的吧。


    秋顏出得廳,來到廊下。


    連欣把秋顏的手握住,“孩子,前一段時間,你被摘羽奪令,伯母沒有盡到責任去關心你。是伯母做得不好。伯母給你陪個不是。”


    秋顏輕聲道,“都過去了。”


    連欣歎口氣,“你或許覺得伯母為人虛假。實際並不是的。現在大局已定,你有更好的歸宿,儲君仲父,那數一數二的人,伯母知道童家是留不住你的心了。”


    “伯母。”秋顏聽著也不大舒服,“我不是攀高枝。我直到這次任務結束之前,我一直是要和童寒走一輩子的。是他做的事,讓我心寒。”


    連欣怔了怔,到底護著自己的兒子,“實際最多是你二人性格不和。他希望你溫柔顧家。他是好功利了些。漠底你對他一激將,他就火了。”


    “伯母如果是來指責此事錯誤在我,倒免開尊口了。我還有事。”秋顏不悅,“或許就是你這樣的態度,才使童寒凡事以他自己為中心吧。”


    連欣慌了,忙說:“孩子,看在童家和秋家是世交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在朝堂上揭發童寒的所作所為,說他是軍中毒瘤,不顧同僚,為謀利益不擇手段。這些話都太重了,你這麽一說,他仕途就完了。感情失意,官場在失意,他就毀了。”


    秋顏別開了臉,沒有說話。


    童昌拓咳嗽了一聲。


    連欣眼尾裏看了看童昌拓,隨即倏地跪在了秋顏的腳邊,“孩子,伯母給你跪下了。你就看在伯母就那一個兒子的份上,你就原諒他這一回吧。左右你已經得了護國公的位子了。何必把他治得太慘呢。”


    秋顏見老人家竟然跪了,她倍感壓力,她拉著連欣的手臂說道:“使不得,伯母起身吧。”


    連欣不肯起身,憑秋顏怎麽拉也不起身,施壓道:“若是我一人跪你不行,教北靖王也來跪你。”


    童昌拓繼續施壓:“是啊,伯父也可跪你。”


    秋顏歎了口氣,“我考慮一下。”


    連欣仍不起身,又繼續道:“孩子,你心地善良,縱然你不去追究。我隻怕裏麵那位爺,不肯善罷甘休。他方才瞧見童寒與你親近,他的眼神如要將童寒治死。你萬萬要與他求情,讓他明日務必不去早朝啊。他二十年不早朝,早朝一次,必定教他所參之人出名。伯母這心裏,慌死了。”


    秋顏歎口氣,她心裏好亂,她和童寒從小一塊長大的,鬧得這麽不愉快,她挺難受的,但是童寒的行為真的不值得原諒,並且軍中不能有童寒這樣的心術不正之人,“您起來吧。您是長輩一直跪著不像樣子。傳出去,我成什麽人了。”


    連欣見她語氣軟了,“伯母就把事情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考慮啊。”


    秋顏並沒有應承,“你回去該勸童寒,吸取教訓,往後不要再犯。我倒以為這次他應該受些磨難!”


    連欣和童昌拓又與秋顏客套二句,便要離開,走至院中石椅,叫上童寒一同離去。


    童寒來至門處,竟坐在秋府門檻上不肯走了,隻對父母說道:“二老回吧。我再坐會兒。我怕一走,再也進不來秋府了。”


    連欣道:“不可胡鬧。少在禦賢王眼皮子底下表現。”


    童寒紅著眼睛道:“我已經這樣了,秋顏都被我弄丟了。我什麽都無所謂了,大不了一死。”


    連欣落淚了,“兒子!”


    “爹娘,你們回去吧。我在這裏再坐會兒就回去了。”童寒抱著古琴,秋顏是否會對我於心不忍,中途和禦賢王停止談婚論嫁。


    北靖王對夫人道:“你先回家。我進宮去麵聖,我當年軍功顯著,我主動和帝君說寒兒是一時糊塗和秋顏起了些小摩擦。希望帝君可以私下賣我一分薄麵。真到明日早朝,不單寒兒,老夫怕是也……”


    連欣回到童府,全府通明,等著老爺回家。


    北靖王來到宮裏,宮人在宣武門幫他進去傳了話,不多時海胤來了,海胤與他笑道:“裏麵幾位大人在與帝君議事。帝君說回了你老,明日早朝後與你再議。”


    北靖王心涼了大半,帝君竟不見我,是否帝君在扶禦賢王?我童家……完了。


    北靖王自衣袖間掏出三張地契,悄悄在夜色裏塞給海胤,“海老爺,這是皇城西直門上的三處宅子,您老笑納。”


    海胤將地契又悄悄遞回去,“帝君不見你。我是左右不了的。再有,我不缺宅子,我缺蟒崽子。”


    北靖王:“……”


    海胤又問:“你是不是從秋府過來的。”


    北靖王一怔,“是啊。”


    海胤輕輕一咳,“我知道問你猶如捅你,但是我忍不住了,那個…禦賢王爺給秋顏提親,成功了沒有?”


    北靖王這一晚上真是受夠了,被滄封禹在秋府奚落之後,跑來宣武門接著被海公公捅心窩子。他把衣袖一拂,哼了一聲就調頭走了。


    海胤跟了二步,“嘿,沒有格局!不過,你這麽不如意,說明滄小子提親成功了?!”


    第500章 板栗林


    北靖王怒氣衝衝回到了王府。


    童母原正坐在椅上等待,見老爺回來,就迎了上去,“老爺回來了。可見到了今上了?童兒的事情今上怎麽說?今上可有看在你的薄麵夜宣秋顏、禦賢王將事情平息?”


    說著遞了一盞太平猴魁與他飲。


    “海胤老兒攔路。”童昌拓將茶接過來,卻沒有心情飲茶,隻將茶杯砰一聲撂在桌案,“宣武門都沒進去!沒見著今上人。我看出來了,海胤這老兒已經教禦賢王爺買通了!我塞西直門三處豪宅他都不要,必是禦賢王給了他大好處,恐怕不止三處豪宅了,隻怕是五六處往上,不然如何禦賢王如他親的似的!”


    童母連欣立時將手帕掩在麵上,流淚不止,舉步到門邊,見皇城城樓上燃起了烽火,正府街上竟有無數禦林軍壓城,她心悸不已,又奔回堂內,“老爺,這些大禦林軍在正府街上夜巡,加上那烽火,可是專門恫嚇咱們家的?莫非帝君也被禦賢王給買通了,買通帝君,得使多少宅子?!”


    啪。


    “無知!何人可買通帝君?!禦林軍壓城應該是西賊事件後帝君加強城中守衛,但禦林軍在家門外,老夫倒不好教人暗自對付禦賢王了。”童昌拓聽妻子在哭,便將一記耳光落在妻子麵頰,“哭哭啼啼成何體統!我的運數都被你哭盡了!”


    連欣懦弱,捂著臉頰不敢出聲,輕聲叫:"老爺,莫打了。"


    “寒兒呢!如何未見啊!”童昌拓在堂內焦急地來回踱步。


    “寒兒還在秋府門外呢,剛才教下人去又叫他一回,仍不肯回來。舍不得秋顏。”連欣暗暗審度老爺神色,老爺脾氣不好,恐怕聽聞兒子為女人失態,會愈加盛怒。


    聞言,童抬腳蹬在妻子心窩子裏,把個連欣踹翻在地,“你生的好兒子!被那小賤人退婚已經丟盡顏麵,那賤人不依不饒明兒早朝必追咬,此時他應當與老夫一起商議應對之計。如何不顧前程,作出一副傷心之態!呸!沒用的!男兒無毒不丈夫!”


    連欣捂著心窩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她忌憚丈夫,又擔憂兒子,她的丫鬟將她扶起來,一徑兒叫著夫人,沒事吧夫人,連欣坐在椅上,紅著淚眼道:“原他不比老爺,您從不將女人放在眼中。眼下如何是好,老爺可有法子救救我那可憐的兒子?我連欣就那一個孽子啊。”


    童昌拓憤憤然坐在椅上,端茶飲了一口,竟飲進口中一根茶葉絲,登時氣極將茶盞也摔落在地,滿地茶杯碎屑,茶水四濺,“哼,想參老夫的兒子,也沒那麽簡單。明兒朝裏,老夫先發製人,將髒水往秋顏那小賤人身上潑。你不想想,一名女子如何做得大官?如何使得禦賢王爺神魂顛倒,對她幫助有加?必是下作地賣了身子。”


    “我也對秋顏失望至極。”連欣如看到希望,“老爺可有勝算?最好將一不做二不休,將賤人參死,使龍顏大怒,當場發辦!”


    “自然有勝算!”童昌拓陰鷙一笑,恨恨道:“我要教秋顏明日在朝堂上無地自容,明兒她不是將軍殿上去受封護國公之位嗎,嗬,不能夠了,她會再度被摘羽奪令的!還有那禦賢王爺,老夫也要一起拉下馬來!想扳倒我童昌拓,沒那麽容易!走著瞧!”


    說著,便下書房擬起奏折來。


    ***


    秋府


    丁香花叢,丁香花落,陣陣幽香在院中彌漫。


    待童父童母離開後,秋顏原打算入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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