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離夜換了衣服,徑直坐到慕雲歡麵前,逼著她和自己對視,“歡兒,你其實可以不救我的。”


    “確實是可以不救你。”慕雲歡垂眸掩下情緒,喝著茶回答。


    是了。


    若是不救他,那一株雪靈芝不僅能讓她的眼睛好起來,更是能讓她體內的並蒂雙生蠱十年之內不再發作。


    他和她萍水相逢,從不相識。


    她確實可以不救他的。


    沈離夜在等她的回答。


    喝下最後一口茶水,慕雲歡神色平靜地對上他的眼眸,再無半點躲閃,淺笑著道:“救了就是救了,醫者治病救人本就是職責和本分。更何況,那並蒂雙生蠱和眼睛的問題對我都並不致命,用雪靈芝救你一條命,沒什麽好後悔的。”


    那雙鳳眸清澈明亮,說這話的時候不帶半點雜質,純淨至極。


    沈離夜像是不甘心,又像是急於想要一個答案,繼續問:“若是重來一次,假如並蒂雙生蠱會威脅到你的生命,你還會選擇救我嗎?”


    “那肯定不會啊。”剛說完,慕雲歡臉上笑容消散,隨即低著頭看茶,平靜又認真地說:“也不一定。說不定我能在並蒂雙生蠱發作之前,找到我的親生父親呢?我慕雲歡救人,從沒後悔過。”


    也希望你,不要讓我後悔。


    慕雲歡如是想。


    那麽了解她,沈離夜自然知道後一句話才是她的實話。


    她寧願承受那樣的痛苦,即便她不知道是不是要疼一輩子,也義無反顧地救他。


    可他呢,設了半年的賭局等她來。


    她的善良才讓他贏了賭局。


    一時之間百感交集,沈離夜心中波濤洶湧,薄唇抿了又抿,硬生生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見他神色不自然,慕雲歡冷了臉,神色嚴肅地盯著他道:“沈離夜,我警告你,你若是繼續一而再,再而三地輕視或者不重視自己的性命,我親手了結你信不信?”


    她很凶,可言語間已經緊緊捆住了沈離夜。


    狹長幽邃的桃花眸,眸光越發深沉凶狠,大掌托著她的後腦勺,像是一匹狼惡狠狠地咬上她嬌豔欲滴的紅唇。


    從來沒有那樣凶狠地吻她。


    從來沒有。


    甚至可以說是粗暴狂戾,沈離夜心中所有複雜深沉的情緒,全都蘊含在這個吻中。


    波濤洶湧的愛意像是瘋了,一股腦全都湧向麵前的人。


    第116章 別再讓我這麽擔心


    一吻不久。


    桃花眼內勾外翹,他嗓音沙啞,勾人得不行:“我並非輕視自己的性命,隻是聽見你被皇後帶進了長春宮,我便什麽也顧不得了。”


    “皇後就算再霸道,總不能將我弄死在長春宮。無召入宮,一旦這罪名落到了言官嘴中,那就是與謀反無異,你若真是鞭刑三百,就算不死,半條命也沒了。就算是為了我,日後也不能這般衝動,我總有辦法救下自己的。”慕雲歡臉色緋紅,神色嚴肅地看著他。


    那樣的神色落在沈離夜眼中,顯得格外嬌媚。


    沈離夜眸色越發深沉,薄唇輕掀:“舍不得,舍不得讓你受委屈。”


    沙啞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環繞。


    慕雲歡也明白他是為了自己,自知理虧,就算再擔心也說不出半分責怪的話了。


    她伸手在沈離夜臉上捏了一把,滿是凶狠地開口:“別再讓我這麽擔心。”


    “知道了。”沈離夜任由她捏臉,眉眼柔和。


    ……長春宮。


    “母後,安寧特意帶了吳太醫來給您瞧瞧。”安寧公主帶著吳太醫進了門。


    皇後正撐著頭,神色有些憔悴,一聽見安寧公主的聲音,抬頭才打起了些精神:“安寧啊,來母後這裏坐。”


    安寧公主挨著皇後坐下,讓太醫開始把脈,“母後您的臉色怎麽這麽差,聽說今日父皇懲處了慕雲歡。”


    擺了擺手,皇後眉頭微蹙:“皇上懲處的事行止,那慕雲歡不僅一點事情都沒有,更是從本宮身上揪出了錯處。”


    “慕雲歡,果然不簡單!竟然三言兩語就能讓父皇對母後動怒。”安寧公主乖巧地靠在皇後身邊,好一副母女親昵的景象。


    提起慕雲歡,皇後臉色就變得難看,“倒是本宮小瞧她了,如此冒犯本宮竟沒被皇上責罰半分。”


    “母後,安寧之前說的你還不信,行止哥哥做事向來穩妥冷靜。如今您不過是想要見見慕雲歡,行止哥哥就失了理智般深夜無召入宮。定是那慕雲歡不知道給行止哥哥灌了什麽迷魂湯,才讓行止哥哥變成這樣的。”安寧公主憤憤不平,滿是委屈地開口。


    “你說得對,自從帶著慕雲歡從江州回來,行止就變了許多。”皇後眼眸一眯,心中不知在盤算著些什麽。


    安寧公主神色悶悶不樂,委屈又忍耐地開口:“母後,自從行止哥哥不顧自身性命將安寧從軍營中救了出來,安寧早就在佛祖麵前發過誓言,此生非行止哥哥不嫁。安寧也希望行止哥哥能夠幸福,若是行止哥哥真心喜歡那慕雲歡,安寧甘心洗手做妾。但她若是對行止哥哥用了些不幹不淨的手段,那這正室夫人的位置,安寧是不會讓給她的。”


    一番話,說得委屈又懂事。


    皇後心都化了:“安寧啊,你就是太過懂事溫柔了,才會被慕雲歡欺負,凡事都不敢去為了自己爭取。放心,隻有你能夠做行止的正室夫人,母後會幫你解決一切的。”


    安寧公主靠在皇後的腿上,嬌軟地撒嬌:“母後……”


    皇後留了安寧公主在長春宮用膳,剛用完膳,就瞧見皇上的貼身太監王公公進來了。


    “皇後娘娘,皇上今日會到長春宮,您快準備一下吧。”王公公掛著笑容。


    “辛苦王公公了。”皇後應下,一想就知道皇上今晚來應該是訓斥她的。隨即扭頭對安寧笑著道:“安寧,時間不早了,早些回你的公主府吧,不然宮門該落鎖了。”


    安寧微微一笑,溫柔似水:“母後,安寧明日再來看您。”


    說完,安寧公主就帶著人走了,沒過多久,皇上就到了長春宮。


    他剛一進來,就瞧見皇後衣著樸素卸了釵環,跪在長春宮門口。


    “有日子沒來長春宮,倒是不知道皇後今日喜歡跪著?”皇上眉梢冷淡,掃了她一眼,像是根本沒想扶她起來。


    “皇上說笑了,臣妾有罪,特此向皇上請罪。”皇後素麵朝天,像是早已習慣了皇上的冷漠,跪在地上平靜地開口解釋。


    皇上強勢坐下,端過王公公遞的茶水:“哦?皇後有罪,朕怎麽不知,在這整個皇宮之中,皇後不是最對的麽?難道還有人敢說皇後的錯處?”


    蘇舜像是對皇後半點憐惜也無,嘲諷又冷漠。


    “臣妾有錯,不該在宮門落鎖之後請慕姑娘進宮。但請皇上明鑒,臣妾將慕姑娘請進宮,隻是想見見行止的這位未婚夫人。”皇後心中一疼,強裝鎮定地解釋:“臣妾是想著,那慕姑娘出身不高,家教定然有所欠缺,詩書禮儀更是毫無概念。但行止身居高位,朝堂中處處樹敵,下月初六便要成親,臣妾想要將慕姑娘接進宮來,好好教授禮儀和掌家之術,如此一來也能替行止掌管好侯府。”


    “皇後倒是會為自己辯解!行止的未婚夫人同你有什麽關係?若是昨日行止沒進宮,怕是那姑娘會像是當年的眉兒一樣,在這長春宮受盡苦楚吧??”蘇舜眉梢帶怒,冷喝道:“好啊,既然皇後如此重視禮儀女德,那便抄《女誡》百遍!沒抄完不準踏出長春宮半步!”


    “臣妾、遵命。”皇後麵色越發蒼白。


    見蘇舜帶著怒氣拂袖欲走,皇後急忙開口:“皇上,今日是三十。”


    今日是十一月三十,按照祖宗規矩,每逢初一、十五和三十,皇帝都是要在皇後宮中過夜的。


    蘇舜微眯了眯眼,“皇後是在那規矩壓朕?”


    “臣妾不敢。臣妾知道皇上想去看惠妃妹妹,隻是礙於祖宗規矩不可破。”皇後雙手交疊在額前,跪著磕頭:“但隻要臣妾不透漏消息,便沒有人知道今日的事情。”


    蘇舜這才扭頭看向皇後,冷聲道:“皇後的條件是什麽?”


    若是他今日出了長春宮的門,消息一旦傳出去,明日便會被朝堂上的言官口誅筆伐,更有甚者會說眉兒是紅顏禍水。


    “還請皇上下令,接慕姑娘進宮,由本宮親自教授她規矩禮儀。”皇後頗有幾分執拗。


    站在原地盯了皇後許久,蘇舜才冷哼一聲:“皇後最好收起你那些手段。行止護那姑娘護得很。”


    說完,蘇舜扭頭就走。


    皇後看著蘇舜的眸光哀傷又憎恨。


    你就當真那麽愛楚眉,每日都宿在永壽宮,甚至一眼都不想看見我?


    ……永壽宮。


    “娘娘早些睡吧,若是皇上知道您又不顧身子熬夜練舞定是要龍顏大怒的。”丫鬟勸阻道。


    楚眉狡黠一笑,無所謂道:“皇上今日定會歇在長春宮,不會過來的,不用怕。”


    話音剛落,蘇舜的嗓音就響了起來:“朕不在的時候,你就是這樣糟蹋自己身子的?”


    楚眉身子一僵,臉上笑容變得溫柔淡漠,沒了那股活潑勁兒,才道:“按照規矩,皇上今日該去皇後娘娘那兒,還請皇上去長春宮吧。”


    “你又趕朕走?”蘇舜眉頭緊皺,目光落在她身上。


    “皇上,不合規矩。”楚眉往後退了一步。


    長臂一撈,將楚眉按進懷裏:“你就當真這麽想把朕送去別的女人那兒?”


    “皇上去哪兒,臣妾不感興趣,也不敢置喙。”楚眉低眉順眼地回答。


    氣氛一再僵持。


    蘇舜像是妥協了,話鋒一轉:“有一件事,你肯定感興趣。朕今日遇見了一個姑娘。”


    “挺好,皇上喜歡就接進宮裏,封個貴人便是,眉兒又能再多一個姐妹。”全程楚眉沒抬眼看過蘇舜,也沒半分欣喜。


    “眉兒,你又胡說!那姑娘帶了麵具,但她的聲音,朕聽著特別耳熟,像是一位故人。”蘇舜輕聲對楚眉說。


    “皇上是說……白玉?”楚眉驚訝地抬頭,得到了蘇舜的肯定,美目流轉間才多了幾分喜悅:“她是誰?”


    “慕雲歡。”……深夜。定北侯府。


    蘇懷瑾來侯府來查看沈離夜的情況。


    “西南傳來消息,大皇兄已經將水患治理得七七八八,不日就可啟程回汴京城裏了。”蘇懷瑾搖著折扇,沉吟片刻道:“行止,你如何看?”


    “大皇子此次回京,恐怕來勢洶洶。”沈離夜低聲回答,將桌上煮好的茶遞給蘇懷瑾:“現下兩大伯爵府,允國公府實際是周允在掌權。”


    蘇懷瑾深以為然:“是。大皇兄向來野心勃勃,精於朝政,他一回京朝堂怕是要發生翻天覆地變化,而周允素來與你不合,瞧不上你的出身,倒是極有可能會支持大皇兄,成國公府一向中立。但若是等秦世恩承襲了爵位,恐怕就不一定了。”


    “這汴京城安寧不了幾天了,殿下做好準備才是。”沈離夜低聲道。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明了。


    “行止,你身上的傷如何?”蘇懷瑾眉眼溫潤帶笑,關心道。


    “歡兒那樣一鬧,那人打得並不疼。”


    “那便好,傷口處理過了?”


    “歡兒已經替我處理完傷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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