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舟替她還的那些錢款,以及她母親當初搶救和這兩年的護理費。


    她恐怕一輩子都難以還清。


    顧之舟沒有收回支票:“留著吧,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很多。”


    “謝謝你!”鬆似月沒有堅持,但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會再用顧之舟的錢。


    胸腔的鈍痛讓鬆似月幾乎喪失思考的能力,舌尖也失去了味覺,牛奶寡淡如水。


    “我會盡快搬出去的。”鬆似月囁嚅道。


    顧之舟手機響了,他沒有接聽,而是衝鬆似月擺了擺手:“不急。”


    手機又響了起來。


    顧之舟的私人號碼,知道的人並不多。


    尤其是早餐時間,不是緊急的事情,一般不會響起。


    鬆似月心亂如麻。


    她和顧之舟即將不是夫妻,重要的電話當然不方便當著她的麵接聽。


    “我吃好了,先上去收拾東西了。”她倉皇地站起身來,不敢看顧之舟的臉,徑直往樓上走去。


    顧之舟拿著打火機的手微微一頓。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叫住她。


    替她點燃那一對蠟燭,然後一起吃完這小小的蛋糕。


    然而,她親口承認並不愛他。


    電話又突兀地響了起來。


    顧之舟捏著打火機的手,一點點垂落下去:“喂?”


    ***


    鬆似月在屋子裏胡亂轉悠著收拾東西。


    能帶走的私人物品並不多。


    那些華麗的高定禮服,從顧家出去她沒有任何場合需要。


    還有那一箱子名貴典雅的首飾,跟著她同樣沒有用武之地。


    挑選半天,隻拿了幾件日常穿的衣服,放進當初搬進來的那口箱子。


    倒不是她多麽清高,不願意接受顧之舟的饋贈。


    她現在從裏到外,沒有一樣東西不是顧之舟的。


    就連身體和心都被顧之舟打上了烙印。


    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


    鬆似月知道,自己忘不了顧之舟了。


    收拾好一切下樓,顧之舟已經不知去向。


    顧管家、傭人和保鏢們滿當當伺立在大廳。


    同情和無奈的目光,讓鬆似月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拒絕了顧管家派車的請求,拖著行李箱走上了空曠的街頭。


    秋風蕭瑟,落葉紛飛,她收攏衣襟,不明白秋天怎麽會這麽冷?


    像個喝醉酒的人,腦子一直處於混沌狀態,就那樣一直漫無目的地走著。


    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從薄暮時分,走到了華燈初上。


    眼前赫然是母親葉喜所在的醫院。


    即便知道植物人母親不會感受到自己的情緒。


    鬆似月還是謹慎地寄存好行李箱,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才推開病房的門。


    vip病房溫馨寧靜。


    葉喜雙目緊閉,削薄的身體幾乎跟蒼白的被褥融為一體。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以及儀器運轉發出清淺的嗡鳴。


    護工坐在沙發上織毛衣,看到鬆似月進去,她忙站起身來:“鬆小姐,您來了。”


    鬆似月點點頭:“今天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吊針已經打完了。”


    鬆似月點點頭:“你先回去吧,今天我守夜。”


    護工欲言又止,輕手輕腳關上了病房門。


    過了一會兒她又折返回來,手裏提著一個保溫桶:“鬆小姐,您臉色不太好,喝點雞湯,我晚一點再過來換您。”


    握住葉喜的手,觸感柔軟幹燥。


    鬆似月突然覺得困。


    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噩夢。


    夢裏的葉喜渾身是血躺在搶救室,一張張和藹可親的麵孔突然變得陌生猙獰。


    每一個人都在叫囂著還錢,沒有人關心葉喜的死活。


    她不停哀求。


    哀求醫生,哀求債主,哀求那個承諾要對她施以援手的人:“哥哥……”


    然而,顧之舟卻從天而降:“我可以給你錢,但不會給你愛,鬆似月你也不能犯規……”


    鬆似月這一覺睡得很沉。


    醒來後已經是第三天的下午。


    金燦燦的夕陽裹脅著修長筆挺的背影,鬆似月看不清來人。


    她伸手擋了一下光。


    顧之舟也像是幾天沒睡,眼神暗淡,喉嚨沙啞,像剛經曆了一場酷刑:“醒了?”


    護理床又硬又窄,睡了一覺竟然比沒睡還難受。


    鬆似月腦袋昏沉:“是要辦理離婚證嗎?你稍等,我洗簌一下。”


    “暫時還不可以,”顧之舟說,“明天你跟我回一趟老宅。”


    顧之舟眼底似乎彌漫著血絲,逆著光,鬆似月看得並不真切,也不敢多問,任由顧之舟上下檢索著自己。


    半晌,她終於鼓起勇氣:“是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顧之舟原本柔和的目光突然變得冷凝:“明天是你的生日,我要回老宅給你慶祝?”


    “我生日?”鬆似月微微一愣。


    前天自己的生日,顧之舟剛提了離婚,他身體健康,心思縝密,怎麽看都沒有得健忘症的苗頭。


    顧之舟親手給她倒了杯溫水:“老頭子醒了。”


    第4章 可以吻你嗎?


    顧長海醒了?


    鬆似月心頭一驚:“這消息確切嗎?”


    “不確切。”“你會有麻煩嗎?”“不會。”


    他越是這樣輕飄飄一筆帶過,鬆似月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顧之舟本來是顧家長子。


    母親晨頌家世顯赫,溫良恭順。


    顧之舟的父親顧長海年輕時候雖然一貧如洗,但才華斐然。


    郎才女貌,當年也是一段佳話。


    顧長海在晨家的扶持開疆拓土事業高歌猛進。


    晨頌的身體卻在雙親去世後一天不如一天,熬到顧之舟十歲那年,終於油盡燈枯撒手西去。


    顧長海怕自己睹物思情,遣散了晨家所有的傭人,翻新老宅掛上了顧家牌匾。


    在集團內部大刀闊斧搞改革大換血,順利把晨氏集團變成了顧氏集團。


    同年,把顧之舟帶到一個滿麵笑容華貴雍容的女人麵前讓他叫母親


    不等顧之舟反應。


    顧長海又從女人身後拽出顧之舟最好的同學兼哥們兒:“重新認識一下,這是你的親哥哥——顧之威。”


    一夕之間,晨氏消聲劣跡。


    顧之舟從芝蘭玉樹人人豔羨的長子,變成了一個小胡作非為,頑劣不堪的次子。


    不知道是不是報應,兩年前顧長海車禍重傷成了植物人。


    顧之威多年頑疾發作,病痛難行,隻能坐輪椅。


    顧之舟一改紈絝,順理成章上位。


    兩人結婚兩年,顧之舟掌管顧氏集團兩年。


    從來沒有帶她回過老宅。


    “你是要借著給我舉辦生日的幌子,確定老爺子是不是真的醒了?”鬆似月問。


    顧之舟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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