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功房的鏡麵倒映著鬆似月的紅潤與難堪。


    小小的空間又悶又熱,霧氣彌漫。


    顧之舟沉默得一言不發。


    他在那事上沒有怪癖,就是單純精力旺盛。


    鬆似月最後直接失去了意識,醒來後就已經躺在了幹燥溫暖的大床上。


    一牆之隔的書房亮著昏黃的台燈,顧之舟鼻梁上夾著金邊眼鏡,頭也沒抬:“醒了?”


    “嗯。”


    鬆似月想坐起來,下意識牽扯到某處,她下意識「嘶」了一聲:“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了。”


    顧之舟沒有說話。


    從那以後,鬆似月就徹底學乖了,練功房上了密碼鎖,用零花錢在外麵租了一間小房子。


    離她們的家二十公裏,最頂層,窗外是綿延無盡頭的長江,顧之舟就算長了千裏眼也找不到。


    鬆似月沒想到,自己藏得這麽深,顧之舟都能發現。


    她條件反射驚慌起來:“我……”


    顧之舟淡淡一笑:“怎麽?”


    他似笑非笑勾著唇角,並沒有慍怒的意思。


    鬆似月突然自嘲一笑,都離婚了,顧之舟再強的占有欲也隻會對著別的女人。


    想到這裏,膽子就不知不覺大了起來:“你跟蹤我?”


    “我想知道什麽事,不需要跟蹤。”顧之舟說這話的時候自信滿滿,鬆似月絲毫沒有懷疑。


    說話間,左不言親自開著顧之舟漆黑泛著啞光的庫裏南過來。


    鬆似月後知後覺:“我們要走了嗎?”


    “不走,留在這裏吃烤蛇肉?”顧之舟紳士地替她拉開車門。


    鬆似月還有點發愣,被寵愛的感覺太好了,從這裏走出去,他們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果然,汽車還沒有發動,顧之舟就問:“你去哪裏?”


    第21章 工作不能隻靠臉蛋


    顧家老宅的這一天,鬆似月和顧之舟跟無數對沾染煙火氣的尋常夫妻一樣,幸福真實。


    雖然有難搞的公公婆婆,但丈夫溫柔體貼,一直站在她這邊。


    然而,這一切,在兩人離開顧家老宅的時候戛然而止。


    鬆似月覺得自己像穿著水晶鞋的灰姑娘,時間一到就必須狼狽地逃離金碧輝煌的宮殿,回到自己低矮破舊的小屋。


    然而,她連一間破舊的小屋也沒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顧之舟的。


    去哪裏?她能去哪裏?


    鬆似月低頭苦笑了一下。


    顧之舟體貼她的難堪:“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買套距離醫院近一點的公寓,或者別墅你想住的話……”


    “不用。”鬆似月側頭看著窗外,不想顧之舟看到她兵荒馬亂的臉,“可以送我去醫院嗎?”


    她的行李還在醫院。顧之舟:“好。”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車廂裏靜極了。


    靜到兩人清淺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回顧這一天的種種,鬆似月突然覺得很羞恥。


    她那樣維護顧之舟。


    顧之舟會不會覺得她別有用心?


    想用這種方式感動他,從而不要拋棄自己?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該有多看不起自己?


    別說顧之舟,鬆似月自己都看不起那樣的自己。


    玻璃上反射著她蒼白娟秀的小臉。


    顧之舟幾次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臉頰,最終還是放棄了。


    汽車很快抵達醫院。


    「瑞星醫院」四個閃爍著霓虹的大字在黑夜裏分外惹眼。


    “我送你下去。”顧之舟說。


    “不用。”鬆似月搖頭。


    “今天的事情……”顧之舟從左不言手中接過一張支票,轉手遞到鬆似月麵前。


    鬆似月瞬間羞愧得抬不起頭,她沒接支票,幾乎連滾帶爬開門下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顧之舟沒有勉強。


    汽車一個華麗的甩尾,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鬆似月一直以為,知道顧之舟要離婚之後,自己的心就不會再痛了。


    沒想到之前的痛隻是個藥引子。


    接下來沒有顧之舟的每一刻,都像是淩遲之刑一樣,鑽心挖骨,痛不欲生。


    腹內翻江倒海。


    她一點點蜷縮起身體。


    那碗白蟒血的腥甜味不斷上湧,她急步奔向一旁的垃圾桶,吐了個昏天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胃裏已經沒有東西了,隻剩一下下痙攣翻湧。


    鬆似月終於緩過來一口氣,微微直了直身體。


    “小姐,您沒事吧?”


    一道清洌的男聲自頭頂響起,白大褂,麵容俊朗,眼神清澈,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謝謝。”鬆似月接過水。


    男人雙手插進白大褂的衣兜,沒著急走,反而饒有興致看著她:“小姐胃口不錯。”


    鬆溪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嘔吐物。


    胃部瞬間又翻湧起來。


    男人笑了笑:“不要迷信偏方,有病要來醫院,蛇血處理不幹淨很有可能殘留寄生蟲。”


    鬆似月有點反感沒有邊界感隨便搭訕的男人。


    這要是放在以前,麵對主動搭訕的男人,她一定會說自己結婚了。


    但是此刻,她說不出口。


    男人好像很健談:“消化內科譚陽,小姐貴姓?”


    鬆似月沒有回答,從包裏翻出一張紙幣,往譚陽的白大褂兜裏一揣,頭也沒回地走了。


    譚陽對著光反複看著那張百元大鈔「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


    鬆似月晚上沒有在醫院將就,上樓看了一眼葉喜,拿了行李在平台上找了一家酒店。


    洗了澡,直接上床休息了。


    要快點振作起來,用錢的地方太多,她需要工作。


    第二天六點她就從床上起來,去了自己租住的那間小練功房。


    房東已經來了好幾次電話,租約這個月到期,問她是不是還要續約。


    鬆似月本來打算續約的。


    但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雖然不貴,但對於想從經濟上徹底獨立的她來說,單獨養這麽一間舞蹈房,還是太奢侈。


    況且,如果應聘上了舞團工作,練舞根本不是問題。


    說不定吃住都能解決。


    熱身開功,一套流程下來,已經快九點。


    她洗澡換了身衣服,拿上簡曆就下了樓。


    南湘舞團是業內的翹楚,旗下的舞蹈演員實行魔鬼的末位淘汰製度。


    因此,日常管理全靠自覺,沒有統一的早晚課。


    排練時間一般安排在上午十點,排完就下班。


    這個點趕地鐵進去,完全來得及。


    鬆似月這兩年去哪裏都是保鏢司機專車接送,上一次坐地鐵還是學生時代。


    她擔心買票排隊,她下扶梯都是用的跑。


    然而早高峰,自動售票機前麵的人卻寥寥無幾。


    甚至有人朝她投來詫異的目光。


    進閘口的時候她才明白,這些異樣目光是什麽原因。


    幾乎所有人都在刷手機二維碼,隻有她一個人傻乎乎掃了磁卡。


    南湘舞團這兩年發展很好,重新裝修了劇院,每周固定兩場演出,場場爆滿,一票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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