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愛吃魚。”


    九歲的二丫頭瞧見大姐碗裏的魚肉,心直口快說了句。


    “我吃的,我可以吃。”素茹連忙說,伸手夾起魚肉湊近唇邊。娘親說了不能挑食,她隻是不喜歡魚刺,隻要吃慢點把刺挑出來就好。


    趙如眉見狀沒說什麽,這次煮的大米是繳回來的。味道不錯,最重要是沒有沙子。


    本來二十多分鍾的吃飯時間綽綽有餘,但三個小姑娘實在是太斯文了,大家都疊碗了她們才吃到一半,莊老長看得直笑,“虧得是跟我們這一桌吃,放到大桌那邊,你們這夾第二筷子的機會都沒有了。”


    “習慣不同麽,沒什麽,在這兒待段時間就快起來了。”


    “小姑娘能幹什麽活呢?瞧著細皮嫩肉的,大丫頭,你會識字嗎?”莊老長看著年齡最大的素茹問。


    “會……”


    素茹小聲回答,“我學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莊老長振奮打斷了:“好啊,咱們沙壘道的孩子往後有識字先生了!”


    素茹傻了。


    “她自己也還是孩子啊,教孩子認字,你不如找我。”寧朝今忍不住說了句。


    “得了,你一本書都認不全,你別在這誤人。這丫頭不同,淩家肯定請了私塾先生教她,隻是識字麽,又不是做學問,可以的。”


    莊老長對素茹格外有信心,誇讚說:“丫頭啊加把勁,等你熟練了,你就是咱們沙壘道的教書先生。幹得好每個月可以領到糧食嘞,能養活你兩個妹妹。”


    “真,真的嗎!?”素茹聽到這話,瞬間來了精神。


    她是長姐,她去教識字,二妹可以照顧三妹。隻要有糧食,三個人就餓不死,能活下去了。


    “真,銀子都沒這麽真!”莊老長肯定點頭說,“不要有壓力,你瞧瞧咱們大當家,聽說當初也是十二三歲就開始操持沙壘道了,看看咱們現在日子過得多好啊,你也可以的!”


    “等孩子們會識字,說不準還能幫那些鋪子看看賬,點個數,總好過咱們在這地裏刨食。”莊老長麵露暢想。


    “可種地才有糧食。”素茹小聲說。


    “會識字算數,也可以去學點東西,自己種原料自己做好去賣啊。像開個豆腐鋪,糖鋪之類的。”寧朝今插嘴說,“不一定非要去給別人幹活,可以自己創業的。”


    “有道理啊!”莊老長目露精光,就連素茹也頗感新奇。


    活下去,好像也不是那麽困難。


    紅霞漫天,離入夜隻剩十來分鍾。趙如眉拿著武士刀從房間出來,告訴三個小姑娘今晚睡自己房間,同時交代院子裏的山匪照看一下三個小姑娘。


    “大當家你這是要去哪?”有山匪下意識問。


    “去清理滋生罪惡的土壤。”


    趙如眉說得較為文藝,若言簡意賅不過兩個字:殺人。


    山匪們與三個小姑娘目送這道筆直堅挺,颯爽利落的背影逐漸遠去,他們腦海裏第一個想法就是大當家今晚或許不會回來,卻並不覺得她回不來。


    趙如眉再度踏入風沙縣城時,天色正好處於黃昏也黑夜之間。短短三十來秒,這天就徹底黑了下來。


    她趕往與小烏龜約定的集合點時,位於風沙縣城偏僻處的別莊建築裏。


    幾十位法師席地而坐,召喚赤紅鬼的法陣已經準備好,而上供極品的祭壇也已經在收尾,被捆住手腳蒙住嘴的溫麗梅驚恐看著這詭譎一幕與靠近的高坎,身體不斷往後縮。


    “該招待他們——”


    察覺到普通的怨正在蘇醒,它們所汲取的能量充盈了見底的池子,附身在一個男人身上的邪怨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了殼。它的視野於上空俯瞰,在濃鬱黑暗下,一隻隻半隱半現的灰怨遊蕩著。


    在它們裏麵,摻雜著數量很少、瑩白色的怨。它們是那麽的平和溫暖,它們穿梭在灰怨裏,就像‘瘟疫’,能量非但不能被汲取,還在緩慢地同化其它意識渾噩的灰怨。


    怔了一瞬的邪怨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家,好像,被偷了!?


    “它們在找死!”


    邪怨驟然的暴怒宣泄,嚇得屋子裏的法師心髒一抖。而街道上,灰怨裏夾雜著黑怨,已經開始針對地圍剿這群瑩白色的怨。


    在邪怨忙著清理自己能量池裏的威脅期間,趙如眉已經跟小烏龜順利碰了頭。


    “女士,我已經找到他們的聚集點了。這裏的黑夜真奇怪,我的燃料消耗翻倍了,按照這個消耗,可能隻能再堅持兩個小時。”小烏龜打開自己圓眼鏡的燈照模式,就跟兩個大卡車的遠光燈似的,把前方百米照得一清二楚。


    “夠了,把我帶過去你就可以提前下班了。”趙如眉拿著武士刀,溫聲說。


    “好的女士,請跟我來。”


    小烏龜特意放慢了速度跑在前麵。


    “你可以再快點。”趙如眉一隻腳踩了一張a4紙,讓小烏龜咬住綁著原本原來綁武士刀的布條一側,她手掌握著另一側,“我的速度取決於你的速度。”


    小烏龜一聽,配合地加大馬力。


    在遠光燈的照耀下,街道兩側的建築轉瞬即逝。


    別莊裏。


    好不容易把那群白怨困住,冷靜下來的邪怨環顧在場法師,冷冷說:“沒辦法了,隻能召喚赤紅鬼跟祭品先殺沙壘道大當……”


    “砰——”


    院門忽然傳出一聲劇烈震響,從倒下的餘音來看,像是被踹攔摔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誰會過來?


    邪怨能感知能量與其它怨的位置,卻不能監控整個風沙縣城,它直覺這個時間趕過來的人來者不善,朝高坎示意,“你去看看。”


    高坎點了下頭,放下祭祀用的工具走近緊閉的房門。


    門剛被從裏麵打開,一把刀穿透了高坎的心髒,刀尖染上豔麗鮮紅。


    “晚上好。”


    趙如眉話音一落,又是兩道利器沉悶的入肉聲。


    第120章 山匪(十八)


    在邪怨認知裏, 沙壘道大當家跟新縣令已經達成合作。在短期不能繼續毀滅怨牌的情況下,沙壘道大當家應該會老老實實待在沙壘道,防止又遭遇襲擊。


    事實也正如它們所料的那樣, 天黑之前,這位大當家已經離開縣城。


    但接下來的發展, 超出了它們預設的可能之外。


    快,太快了。


    不論是從沙壘道又折返回到縣城, 還是找到別莊位置, 甚至於現在的殺人——


    邪怨眼睜睜看著又一具屍體被刺穿心髒倒下, 終於從不敢置信的震撼中清醒過來,現在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現在應該……


    “快啊!布陣——”


    被邪怨附身的青年聲線澀啞地催促還活著的法師,在它看來, 隻死了七個, 還有機會。尤其是這個大當家殺人沒什麽章法, 這裏殺一個,那裏殺一個。


    對了, 它也可以阻攔甚至拖住這位大當家的節奏。


    邪怨操控著這具身體快步踏過陣法, 想要用身軀為餘下的法師爭取時間。


    “噗、噗、噗——”


    在它過來時,趙如眉在人群裏穿梭,對準這些法師心髒, 確保一擊斃命地又殺了三個。這群習慣了擺布他人命運, 熱衷於布設各種凶邪法陣的法師終於從宕機中反應過來。


    恐懼、緊張帶來的顫栗讓他們動作乃至思維都變得有些遲緩, 必須要盡快布陣, 要召喚赤紅鬼阻止這個殺胚……懷揣著這個念頭, 這些法師目光掃視整個屋內。


    每一個法師早已盤坐在法陣節點上, 隻需要念咒與牽引就能激活的法陣, 當下被殺得七零八落。若將這座陣法看做是蛛網,那麽已經死亡的,全是支撐蛛網的核心。


    核心一死,這‘蛛網’也塌了大半。


    “不,不行了……”


    開口的法師頭次體驗到什麽叫做絕望,他聲音顫抖,“穆公子,這座法陣,法陣已經被廢了……”


    “你放屁!”


    邪怨已經憤怒得肝火大動,他環顧一圈還剩幾十人的屋內,“不是還有這麽多人,搭不了大的,小的法陣會不會?難道你們這麽多人還奈何不了一個她?”


    雖說人多勢眾,但一群可能連街頭扭打都贏不了的法師對上有趁手武器的頂級廝殺強者,哪怕雙方人數懸差上百。短短兩分鍾內,這個比例直接降了三分之一。


    這群對邪怨唯命是從的法師還在做最後努力,試圖布設一個臨時小法陣召喚幾頭赤紅鬼拖延。也有邪怨想要用祭品的性命作為要挾,結果還沒碰到這群祭品,已經先被趙如眉從背後一刀刺穿心髒。


    這刀刺得深,拔得也利落。


    屍體‘撲騰’摔倒在地,趙如眉身形筆挺,所過之處,屍體應聲倒地。她分明在殺人,卻沒有流露任何殺意。從她進入這間屋子到現在,攏共隻過去五分鍾,還活著的隻剩被邪怨附身的穆姓青年跟被繩索捆綁的祭品。


    地板被染成了鮮紅,趙如眉站在僅餘的沒有躺著屍體的狹窄地麵,看著神色痙攣,憤怒到顫抖的邪怨,輕鬆道:“往好裏想,你們又多了上百頭赤紅鬼來對付我,是不是感覺心情好多了?”


    邪怨:“……”


    氣得紅了眼,連呼吸都要喘不上的邪怨剛想說話,一把武士刀被拋擲著穿透了它的心髒。


    這種被物理封口的感覺,好氣啊!


    [同胞們,最後一個潛在危險被拔除,已經可以喘氣了。]


    [你怎麽知道的?快點拆掉你的攝像頭!]


    [我差點憋死,主播猛得我頭皮發麻,徹底刷新了我對人狠話不多的認知。]


    [太快了,太酷了,全部都是正中心髒,一擊斃命,重度強迫症患者體驗極好!]


    [妙啊,偷家者,人恒偷之。]


    [好奇怪啊,明明死去的數量那麽多,我居然沒有感覺到絲毫血腥、凶殘甚至暴力。主播雖然在殺人,但感覺她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殺人。]


    [那是因為老婆在‘清理滋生罪惡的土壤’啊!此時此刻,這些邪惡土壤終於失去了活性!]


    [啊!!!現在有這個味了!我們在邪惡土壤意圖汲取鮮血養分(祭品)前,成功阻止了它們!]


    [可惡,篩選庫的回看我必要再刷一遍!]


    [或許這就是主播最後的仁慈吧,給予他們一種無痛而快速的死亡。]


    [我愛了啊!有時候總能從老婆的舉止跟言語裏察覺一抹潤物細無聲的溫柔,我也好想當解說,跟老婆貼貼。]


    [但是這回的解說不能動,血虧啊!]


    [還好啦,感覺這個副本裏的解說,存在意義就是充當尚還微弱的希望火苗的燈罩。而且我們看不到解說視角,他在那邊每天有沙壘道的村民陪著聊天,有吃有喝,我覺得也挺解壓的。這波對解說來說啊,是度假本。]


    [度假本這可太形象了!]


    [隻能說老婆實在是太強大了,誰還記得這是個恐怖凶險一階裏的頂級難度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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