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知薑家拳拳法變幻,並且戰鬥經驗十分豐富的薑無逸不假思索道:“調身拗步,一拳上架格擋,一拳於尺骨側擊。”


    歲星設問道:“那若我前手回刁,順勢擰轉反擊呢?”


    未想到她能在短時間內對解法招式再加應對,薑無逸默了半瞬,而後道:“那我便左手扣您右拳勁力,右拳上翻擊出。”


    “那我就不得不後抽墊步,而後打左手直拳了。”說到此處,歲星意識到此招又回到了原起點,不免一笑,“循環往複,暗含生克變化,確實精微奧妙。”


    薑無逸是薑家拳第七代傳人,此拳法曆經數代演化,直至今日。其中巧妙精深之處,他自小便牢記於心。現下聽歲星麵帶隨意便一語道破,他不免意外,心中默想道:侯爺似是武學奇才。


    在歲星認真練武時,同在西邑侯府內的沈佩之正坐在案前沉思現有農具結構的改良方法,正當他有了些思路,提筆準備嚐試繪製時,屋內突然闖進四五個帶著麵罩的彪形大漢。


    他心下一驚,還未來得及呼救,便被人衝上去死死捂住口鼻,緊接著便是眼前一黑,他掙脫不得地被套進麻袋裏扛起。


    這群劫持者訓練有素,不過片刻,屋內略顯狼藉的案桌前便已空無一人。


    沈佩之吸入了少許麻藥,有些意識不清,亦分辨不出究竟被扛著走了多遠的路。隻感覺一陣顛簸過後,又被大力扔在地上。


    緊接著,他身上套著的麻袋被掀開,強烈的陽光透進他的眼睛,他迷迷蒙蒙抬眼去看,意識瞬間清明不少。


    此時端坐上位正冷眼看他的,竟是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西邑侯之母——王迎柳。


    王迎柳一拍案桌,喝道:“賤奴,你可知罪?”


    她話音方落,沈佩之就被幾個人強按著跪在地上,他沒有掙紮,低下頭去,強自鎮定下來,道:“草民何罪之有?”


    王迎柳冷哼一聲:“西邑侯賢良仁義,卻受你蠱惑,流連色相,濫用職權,使得上下離心,聲名受損。此禍人敗事之罪,你認是不認!”


    沈佩之聽聞此言,心中震蕩,抵著地麵的手掌不禁緩緩收攏成拳。


    他知道一個麵帶刺字的賤籍出入西邑侯府會帶來許多非議,他更清楚歲星在眾臣前極力推舉他將承受巨大壓力。


    麵對王迎柳的質問,他心中升起一種難以反駁的無力感,但此話間對歲星貶低和誤解的那一部分讓他聽來不忿,他忍不住開口道:“侯爺並非昏聵之人。”


    見他不給自己開脫,反而為歲星辯解,王迎柳不動聲色地瞥他一眼,道:“西邑侯本性良善純潔,因而易被有心人引誘。禍端在你,不在她。此事關係著侯府的臉麵,侯爺的聲譽,你若對她堅貞不二,便該以你身家性命為押,以平此事。”


    王迎柳的話非常直白,隻有他死,歲星才能再次成為清白無瑕的西邑侯,她和眾臣、百姓間的罅隙亦會彌合如初。


    思及此,在這生死邊緣,沈佩之定了定神,強壓下心中紛亂情緒,語氣平而輕緩:“煩請將草民案桌上的筆稿,轉交侯爺。”


    “自有人處置。”王迎柳不置可否,“我不想屋裏見血,你便以此毒酒,了結性命吧。”


    沈佩之抬頭,默看著手拿一滿盅酒的婢女朝他緩緩而來。


    此時此刻,他的心中並未有多少麵對死亡時會產生的驚懼抑或悲慟,反而隱含幾分釋然。


    他想,他早該死了,死在與全族一起遊街示眾被石塊砸得頭破血流的路上,死在被當做牲畜一樣虐待羞辱的流放途中,死在因不肯委身於人而被龜公鞭笞的大街。


    而在死之前,他又苟活了這麽多的時日,甚至享受到了數日的平靜生活,他該知足了。


    他攥緊了手中的青玉杯,仰頭將毒酒一飲而盡。


    熾熱的灼燒感穿腸而過,他忍不住捂著胸口劇烈咳嗽了兩聲,眼底瞬間泛紅。


    等待死亡的過程漫長又難熬,反複細碎的絕望席卷,仿如身入沼澤慢慢陷落,掙脫不得的粘稠泥濘自腳踝淹至腰際,漫過胸口,直至脖頸,再至口鼻,最後緩緩沒頂。


    這種鈍刀子割肉般的折磨,一分一毫,一寸一尺,足以磨斷人的神經,擊潰所有意誌堅定者的心理防線。


    在生命的最後,在麵對無盡黑暗的關頭,恍然間,沈佩之似乎看到歲星身帶柔光朝他篤定走來。


    而後,她的身影開始充斥腦海,出言救下他時,認真與他探討時,凝眸時,微笑時,冷若神隻時,溫如暖陽時,一切的一切宛如默片般在他心中回閃,他的眼角不自主落下滴淚來。


    直至淚滴落在手背上,如一記重錘,砸得沈佩之猛然清醒,神智瞬間聚攏,他睜開了緊閉的眼睛,屋內眾人如先前那般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世界重新恢複了色澤。


    迎上沈佩之驚疑的目光,王迎柳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他身前,居高臨下望著他:“我要你牢牢記住現在,之後的每一天,你對西邑侯的忠誠,都絕不能少於今日。”


    平白撿回一條命的沈佩之心中五味雜陳,跪地長拜:“多謝夫人恩典。”


    王迎柳垂眼看他。當她初聞歲星將他帶進了官署,甚至不惜與都丞劉幸相爭以換取其一席之地時,她心中無疑是震驚和憤怒的,她無法相信一向禮義忠孝、行事謹慎的女兒如今竟會為一個賤籍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她當下就想派人把沈佩之綁了沉塘。


    但當她冷靜下來後,便收回了成命。她想到歲星前幾日因病的命懸一線,想到她的身份,想到西邑侯府的未來,心中有了另外一些打算。


    入夜,萬籟俱寂。


    陷入沉睡的歲星若有所感地清醒過來,隨即察覺到暗中似有人靠近,利落翻身合衣坐起,問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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