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祁堯單手輕搭,穿過車窗矚望喬知吟,視線跟著她走入室內,她沒回過頭看,可能已經忘了身後還有他的存在。


    張助在前排提醒:“蘇總,喬小姐應該是去看望她飼養很多年的一條狗。”


    蘇祁堯知道,他早感覺到喬知吟時常在他麵前總躲躲藏藏,刻意隱瞞那隻金毛的存在。


    張助知道他不打算進去,又看了眼時間,“蘇總,合作方還在那邊等我們,現在過去不一定能來得及。”


    方才他們正在彩排現場談合作,蘇祁堯無意間注意到魂不守舍的喬知吟,當即顧不上其他跟了出去。


    實際上送喬知吟過來的事情不是順路,而是意外的行程,一跑跑了這麽遠,耽誤了不少事。


    “今天先這樣吧。”蘇祁堯目光仍睨視寵物醫院大門口,滿腦子都是喬知吟方才酸楚忍耐的神情。


    好在合作本就談妥,剩下的內容不算關鍵,“轉告他們我臨時有事,下次再繼續談。”


    “是。”張助了然,“現在是回公司還是在這等喬小姐?”


    雨勢滂沱,不減反增,秋季的氣息全被雨水混合泥土的味道占領,又將原本鄰近的距離拉得很長。


    蘇祁堯看了眼時間。他很討厭等待,漫漫看不見盡頭,也等不到希望。


    但偏偏他最擅長的就是等待。


    他隻答一個字:“等。”


    -


    喬知吟趕到醫院時手術剛好結束,醫生筆挺身姿站在手術室外,所交代的事實卻那般殘忍。


    小黃鴨生病了,得了癌症,病情很不樂觀。


    不是沒有治療的方法,但是小黃鴨年紀大了,治療對它來說反而是一種折磨,況且手術風險非常大。


    得知這個消息時,喬知吟整個人虛脫般,癱軟在凳子上發愣。


    其實當一開始養狗的時候,她就設想過狗狗離開她的場景了,每次閃過這個念頭時都令她難以接受。


    她永遠沒辦法坦然麵對一個生命的逝去。


    難以控製的全身發抖,胸口緊悶到難以呼吸,她感覺自己置身於虛無的空間內,氣壓越來越低,壓迫感越來越強,幾乎能讓她炸碎在這個世界。


    周媽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的話說不出,隻能以最快的方式調整好情緒,她們還有很多需要安排的事情。


    院方要求盡快做決定,是堅持治療還是選擇保守治療,喬知吟握拳堅持許久,最後還是隻能決定保守治療。


    她走到小黃鴨身邊,看著趴著一動不動的它,此時隻剩下哭的能力。


    小黃鴨曾經多麽好動,如今卻躺在這,尾巴不搖了,也不對她笑了,甚至連睜開眼睛看看她都不願意。


    方才她問醫生,小黃鴨還能有多長時間,醫生的回答非常冰冷:說不準,小黃鴨現在的情況很糟,少則一個月不到,控製得好的話或許能更久。


    13年,到最後隻剩下一個月。


    這點時間怎麽夠?


    小黃鴨的意誌逐漸清醒,它也隻是乖乖的躺著,爪子主動搭在喬知吟手上,明明是狗狗界的老人,但還是那麽像個小孩子。


    它最親近的人就是她了,連它也舍不得鬆開她。


    喬知吟哭了很久,哭到淚水幹了,才慢慢的接受這個現實。


    周媽試著與她商量:“小黃鴨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在最後的這段時間內你要不要把它帶在身邊?”


    她舍不得小黃鴨,小黃鴨也舍不得她,如果沒能陪伴小黃鴨走過最後一程,她一定會特別特別後悔。


    但是這件事她真的無能為力。


    因為她沒在喬家,如今她是蘇家人。


    而蘇祁堯……


    與其說他不喜歡狗,不如說他恨狗。


    因為在她6歲那年,她親眼看見蘇祁堯打死了一條狗。


    真的打死了,她親眼所見,他就拿著一塊堅硬的板磚往那條狗身上砸,他渾身都是血,順著手臂往下滴落至地麵。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凶殘的一幕,嚇到不敢動,卻在這時蘇祁堯發現異常,回頭布滿紅血絲的雙眸盯著她,渾身散發的凶戾仿佛在警告:下一個就是你。


    她害怕極了,手邊的水瓶隨之掉落草叢中,尖叫一聲,轉身拚盡全力奔跑。


    這是個噩夢。


    事到如今,她永遠清楚記得。


    他隨意就了結了一條生命。


    這樣的人,她怎麽可能讓他接觸到小黃鴨,她很怕小黃鴨也會成為下一條死在他手上的狗。


    將眼淚擦幹,她再難受再舍不得都不能拿小黃鴨來開玩笑,它最後的日子裏可以沒有她,也要安安穩穩的過完。


    -


    蘇祁堯兀自坐在車內,掌心握住藥瓶,倒出幾顆吞入腹,勉強止住襲來得突然的頭疼。


    目光落至從寵物醫院走出來的喬知吟,以及她懷裏正抱著的一條狗。


    喬知吟沒有發現他,這回他也沒有上前,握住把手的手收緊,凸顯的青筋與顫抖的手臂是他痛苦忍耐的證明。


    “蘇總,喬小姐飼養的狗得了絕症,病情嚴重。”張助將剛收集到的信息轉述。


    蘇祁堯倦意滿滿的眸跟著喬知吟移動,她身軀瘦弱,步伐沉重緩慢,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也能捕捉到她的難受。


    “她打算怎麽辦?”


    “她們估計選擇保守治療,把狗送回到喬家。”


    蘇祁堯闔眼沉思,讓車內陷入漫長的令人不安的氛圍。


    張助在他身邊這麽多年,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麽,心情一慌。


    趕忙提醒:“蘇總,您不能收留那條狗。”


    蘇祁堯還是沒回應,摁著發疼的太陽穴,像是沒聽見張助的話。


    張助繼續道:“您有創傷後遺症,接近動物時容易產生應激反應,這不是開玩笑的。”


    身為助理,他一貫言聽計從,基本不會幹涉蘇祁堯的任何決定。


    隻是在這件事上除外。


    讓一個對狗有陰影的人養狗,這無疑是讓他往火坑裏跳。


    蘇祁堯的心理疾病非常嚴重,再受刺激很容易引起一係列的症狀,一旦加深恐懼,那他前半年付出的所有都白費了。


    但他隻是助理,無法阻止。


    隻能聽蘇祁堯的命令不容置疑:


    “隻要她想,就把它帶回家。”


    作者有話說:


    蘇總:老婆重要,我不重要。


    我哭!


    注:蘇總打死狗狗的事情另有隱情!!這裏隻是女主視角!!!


    半夜突然更新!下章更新時間在13號晚上11點過後~


    現在是日更,有事會掛請假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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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知堯


    ◎“我會控製好自己。”◎


    喬知吟一直在喬家待到很晚。


    小黃鴨已經完全清醒, 就跟不知道難受似的還趴在自己的窩內搖晃尾巴,喬知吟在它旁邊陪它玩,同時安頓好一切。


    在回來的路上, 她發短信告訴喬亦筱這件事,但喬亦筱正在飛機上接收不到消息, 喬父喬母近期都沒在這邊,又沒法指望祖母能夠替她照顧好小黃鴨。


    隻能拜托周媽,叮囑各種注意事項。


    “小黃鴨可喜歡曬太陽了,就算是走不動了也麻煩您把它抱到院子裏邊。”


    “它可挑食了, 就喜歡吃雞胸肉, 而且還需要煎到香噴噴才肯吃,還麻煩您辛苦點。”


    “它之前可愛美了, 如果您有時間的話多替它打扮打扮,讓它每天都漂漂亮亮的。”


    其實周媽照顧小黃鴨兩年,這些並非不了解。


    隻是喬知吟現在除了不斷叮囑這些之外不知道還能做什麽事。


    興許是感受到她準備離開, 小黃鴨突然摁住喬知吟的手, 輕咬她的袖子,明顯的挽留。


    它也舍不得她離開。


    喬知吟心陡然一酸,如鯁在喉,睫毛撩起微波輕顫,不忍推開它。


    都說狗狗是最忠誠的動物之一,在預感自己最後的時光內隻想陪在最親近的人身邊,期待著能再多看看主人。


    窗外雷暴天還在持續,昏暗傍晚時分的天邊忽明忽暗, 呈現詭異難言氛圍。


    喬知吟抱住小黃鴨, 眼淚再次沒忍住滑落。


    “你有時間的話常來看看它, 小黃鴨也放心不下你。”周媽聲音顯得無比沉重。


    喬知吟捧著小黃鴨的臉頰, 與它說了好多話,但最後隻能留下一句:“我走啦,過兩天再來看你。”


    小黃鴨仿佛能聽懂,這回沒再挽留,緩慢鬆開牙齒,默默目送她離開。


    用手腕抹幹眼淚,喬知吟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告別周媽與小黃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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