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懼反問:“這件事不是你們出的錯?為什麽不彌補過失反倒要怪別人?”


    “最大的錯誤就是你犯下的!”祖母拄著拐杖拍桌,振聾發聵的動靜令人心慌。


    她一步步朝喬知吟的方向走來,喬亦筱想拉也拉不住,隻能幹著急。


    教訓的聲音還在持續:“身為喬家的人,沒有點喬家人的樣子,不做好分內的事不說,回了家隻會頂嘴,喬家人養育你這麽多年到底是幹什麽的。”


    “什麽才叫分內的事?”喬知吟咬牙一字一句,“掌管喬家企業卻不做事,企圖依靠賣孫女來維持運轉,占著背後有人就可以變本加厲,這就是您分內的事?”


    “啪——”


    喬知吟臉上挨了一巴掌。


    聲音響亮尖銳,彈至偌大家中的各處角落,形成一遍又一遍回音,此起彼伏。


    喬知吟沒躲,布滿紅血絲的眸死死鎖定麵前老人,充斥著的情緒滿是怨恨。


    幾乎輕吼:“我已經付出了我的婚姻,我已經嫁給了一個我完全不喜歡的人,你們還要我怎麽樣?”


    “身為喬家人,這就是你應該做的事。”祖母也氣到發抖,被用人攙扶著才能勉強站住。


    喬知吟隻覺得諷刺:“現在知道我是喬家人了?在結婚前有人問過我的意見嗎?有人提前通知過我嗎?你們有尊重過我嗎?”


    “別跟我扯這些,整個喬家的命運,沒興趣陪你在這鬧小家子氣。”祖母一言否定她的控訴。


    她點著拐杖:“回去後立刻向蘇總道歉,讓他出麵處理這件事。”


    “憑什麽?”喬知吟態度強硬,“讓他一味付出,你們繼續逍遙快活,繼續作踐整個企業?”


    “是不是作踐由不得你說。”祖母又被她氣到抬手想再落下一巴掌,但被喬亦筱求情才放下。


    “你當下首要任務是服侍好蘇總,迅速生下男孩鞏固地位,別等到蘇總膩了你才後悔。”


    “我不——”


    喬知吟還想表明自己的立場,未曾想身邊的喬亦筱忽然暈倒,她趕忙跑去扶住她,眼淚再忍不住往下掉。


    -


    又下了雪,鋪天蓋地,以奇快的速度為窗外一切鋪上上厚重的白。


    喬知吟站在窗前望著傍晚灰暗的天,這是她與蘇祁堯錯過的第四場雪,現在卻無心在意。


    喬亦筱躺在床上抱著熱水袋身軀搖搖欲墜,她方才是假暈,但也是真的發了燒。


    “我也才知道這件事,爸他不會管理公司,祖母又總想著依靠蘇氏,這麽多年來,蘇氏到底為我們做了多少事。”喬亦筱氣惱。


    她們身為女孩,始終沒什麽過問的權利,喬亦筱還是這兩年才得到祖母應允開始進入公司實習,更沒想到喬家企業竟幾乎隻剩下空殼。


    喬知吟隻因自己生在喬家而悲哀。


    在祖母乃至喬家所有人眼裏,她始終低人一等,所存在的意義隻為了聯姻。


    可她一向追求平等自由,向往勢均力敵的相處關係。


    她受不了如此壓迫。


    第56章 知堯


    ◎“你永遠是對的。”◎


    整個喬家亂成一鍋粥。


    喬知吟交代喬亦筱好好休息, 推門下樓時發現大廳一片寂靜,連用人都不見蹤影。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幾乎成塊往下砸, 使樹枝搖曳,又散落無數碎片。


    這樣的大雪使世界隻剩下靜, 靜到荒涼,蔓延至全身。


    喬母紅著眼眶從身後過來,母女倆無聲對望,最終也隻能化為複雜的歎息。


    大廳內兩人對坐, 手邊的茶冒著熱意, 卻溫暖不了心情。


    “用人都在你祖母那邊,她也暈倒了。”喬母告訴她, 聲線泛著沙啞。


    祖母說是因為她而氣暈的,好在不嚴重,尚需要靜養。


    喬父還在她那邊照顧她, 整個家中隻剩下凝重。


    “亦筱沒事吧?”喬母又問。


    喬知吟語氣平淡:“發燒了。”


    “嚴重不?吃過藥沒有?”


    “不嚴重, 吃藥後正在休息。”


    連母女倆之間的關係也變得如此僵。


    喬母點頭,神情不屬:“這些事,媽得跟你道個歉,一直以來是我們過得太過安逸,隻想著靠蘇總,才會導致現在這種情況。”


    喬知吟捧著水杯,企圖溫暖自己冰冷的雙手。


    眼神落在飄散的水霧上,似自言自語:“原來蘇祁堯不僅僅幫我們度過危機, 還要負責收拾我們留下的爛攤子。”


    那些年他明明也不好過, 光是救下喬家便已經差點要了他的命, 她更想象不到他後續到底頂著多大的壓力。


    喬母心裏也苦:“沒有蘇總, 我們撐不到今天。”


    “他還為我們做過什麽事?”喬知吟沒有抬眸,追問道。


    喬母朝她投去擔憂的目光,還是如實回答:“那年我們家瀕臨破產,湊不出錢繳付你們姐妹倆的學費,是蘇總將資金周轉過來才能保證你們順利上學,後來的一段時間你們的生活費其實都是由蘇總負責。”


    “有次你父親受傷入院,蘇總幫忙聯係了專家進行手術,你堂弟跟別人打架進了警局,也是他出麵幫忙解決,還有……”


    原來這麽多。


    不僅僅公司運轉上,喬家的生活中每一處都有蘇祁堯的痕跡,若非有他,喬知吟甚至連書都讀不起。


    更可笑的是,她完全不知道這些事。


    反而,對他那麽差。


    嗓音逐漸沾上哽咽:“都是跟我有關的事,之前為什麽沒有人告訴我?”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喬母能捕捉到喬知吟的心情變化,將手覆蓋在她手背處,“媽的意思是,沒必要讓你知道這些。”


    祖母隻想要一個聯姻工具,既然是工具,則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隻要能為這個家族做出貢獻便足以。


    所以她多年前才會將喬亦筱帶到身邊,親自培養出這麽一個最適合聯姻的人,但隻怪造化弄人,最後結婚的成了喬知吟。


    她要是早知道這些,或許就沒有那麽抗拒這段婚姻,這樣既能放過她自己,也能放過蘇祁堯。


    如今才讓她知道這些事,她又怎麽能夠好受。


    “吟吟。”喬母難受極了,咬唇看著她,“這件事是我們對不起你,犧牲了你的幸福,我們想過了,就算是坐牢也好,破產也好,我們都願意接受這個結果,你要是過得不開心就別勉強。”


    “怎麽才算不勉強?”喬知吟自嘲似的彎唇。


    “蘇祁堯為我們家做了那麽多事,我非但沒有履行好賢妻良母的職責,反倒踩一腳瀟灑離開。”她閉眸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我有這個資格這麽做嗎?”


    “你別多想,這不是你的錯。”喬母試圖安慰她。


    喬知吟反問:“不是嗎?”


    怎麽可能不是。


    不僅是她的錯,她還是罪魁禍首。


    蓄謀已久的淚水滾落,滴到潔淨的桌麵。


    她聲音極輕:“我們虧欠蘇祁堯的,還能還得清嗎?”


    -


    突如其來的暴雪封了路,喬知吟被困在喬家無法回去。


    她坐在預告夜色的漆黑黃昏裏,動手向蘇祁堯發條信息交代。


    蘇祁堯告訴她:【想回家的話我去接你。】


    喬知吟:【不用,太麻煩了,我明天再回去吧。】


    話落,卻還不自覺補充一句:【你會介意嗎?】


    對話框上的‘對方正在輸入’停頓許久,仿若是那人詫異的代表。


    最後僅回複兩個字:【不會。】


    喬知吟正準備上樓找喬亦筱,轉身又發現一個身影出現在風雪中。


    她走過去,發現是顧恒鈞。


    他沒進門,固執在風口處停留,純黑的外套上儼然堆積滿了白色的雪。


    隻將手邊的透明塑料袋遞給她:“裏麵是退燒藥。”


    喬知吟明白,他專程過來送藥給喬亦筱。


    她問:“你不打算去看看她嗎?”


    顧恒鈞隻搖頭:“她不會想見我。”


    那個人轉身逆風離去,長款大衣隨著風不斷拍打他的身軀,顯得那般孤寂。


    喬知吟關上門,回到有暖氣包裹的溫暖室內。


    喬亦筱已經休息,她隻能先將藥放在桌上,而後回了趟自己房間,在這棟悄然無聲的家中聽著大雪拍打玻璃窗的聲音。


    一個夜晚,指尖始終漫無目的滑動手機。


    她出奇想找蘇祁堯,可她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偏偏心裏又有個聲音不斷譴責她,一遍又一遍提醒她的罪行。


    直到傳來敲門聲,推開發現又是用人過來交代她回家,說是祖母的命令。


    隱約還能聽見從一樓傳來的爭執動靜。


    喬母帶著哭腔:“雪下得太大了,現在打不到車,路上又危險,讓她怎麽回去?”


    以及祖母不含感情的回答:“就算爬也必須給我爬回去,我看今晚誰敢將她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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