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之前從未想過【越獄】。


    那是天方夜譚。


    這裏的每一株【鬱金香】都是管風琴曾親手種下的罪果,管風琴親眼旁觀過的死亡。


    這裏的每一首【讚美詩】都是管風琴親自譜寫、彈奏、演唱的東西,獻給那些旁觀過的死亡。


    至於【愛】……


    這三分之一的位置曾經是空缺的,無關緊要,畢竟誰也無法用愛擊潰管風琴,他被唯一的兄長無數次殺死,也從未動搖過。


    況且【手銬】與【腳銬】已經能緊緊鎖死他了。


    直到黑女妖許下心願,管風琴扭曲世界,創造出了監獄長那個可憐又可恨的後果。


    直到那時,他脖子上的項圈才有了主人。


    -19-


    因為黑女妖出自對姐姐的【珍愛】才許下心願,管風琴出自對她的【喜愛】才扭曲世界,監獄長這隻亡靈本身的誕生也出自於【愛】。


    純粹或肮髒,扭曲或憎恨,低級或雜亂,欲望或占有……總還是【愛】的。


    愛很複雜,這個無法被賦予簡單定義理解的東西,注定不可能被管風琴理解——監獄與管風琴本身那時候都是那麽想的。


    所以監獄長被永生監獄選中,握過了管風琴的項圈。


    -20-


    分為三層的鐐銬,也是三份管理權限,分別掌握在三個不同的東西手中,隻要囚徒還有一天存在,這被分為三份的鐐銬就不可能崩壞。


    徹底被填補的【愛】的位置完善後,力量減弱的囚徒再也無法掙紮了。


    他本也沒什麽掙紮逃離的想法。出生起就在服刑的家夥對【自由】真心沒什麽概念,就好比在海上輪船演奏了一生的鋼琴師——


    那位鋼琴師隻想和船一起沉沒,管風琴也隻想待在監獄裏,重複自己的無限次死去,種花彈琴。


    哪怕鬱金香和讚美詩本身就是鎖住他的東西。


    -21-


    可時間在滾動,無限的倒流扭曲了太多太多,無數個被他完成的願望也帶來了奇跡。


    帕西法爾向他描繪了外麵的世界,實現願望的能力吸引了黑女妖到臨。


    他們都是監獄之外的存在。


    管風琴便無可奈何地開始有點想獲得【自由】這東西。


    當然,剛剛萌生一點想法,他就自覺把這願望擱上落灰的架子。


    三份牢固的鐐銬鎖在這裏,他沒有任何逃脫方法。


    -22-


    隻是,這三份鐐銬,就如同一圈串起的環——


    一+一+一,隻要攻擊最中間的,就可以整條斷開。


    監獄長來到永生監獄後,【愛】的項圈被正式握住後,管風琴終於發現了這點。


    -23-


    那隻亡靈死於無法被回應的愛,無法被填滿的欲望。


    那隻亡靈是三分之一,最薄弱的一環,是……最需要被攻克的“原點”。


    管風琴對監獄長的縱容、傾聽、退讓、示弱,每一步都是精心設計。


    極度的憐憫,極度的鄙夷……發狂,仇恨……他觀測他,設計他……


    也玩弄他。


    最終摧毀他。


    用一場極相似又極不同的荒誕愛情戲碼。


    -24-


    單向的傾慕,執著的追趕,對方毫不留情的離開,無數次令人心碎的拋棄……


    管風琴根據【感情】【憎恨】【拋棄】設計出的這層層套路,這曲折心累的波瀾……


    這就是管風琴仿照監獄長傾訴出的所有曾經曆的愛戀,完美設計出的“還原”。


    他演繹設計的一切,全部根據監獄長的【愛】。


    因為管風琴知道監獄長會一直監視自己,監視這一切的。


    他知道這極度相似卻極度不同的發展會逼瘋他,如同一對完全相同又極端不同的雙生子。


    最終,結果,監獄長被這極相似又極不同的戲碼徹底挑動、失去全部警惕、出於私心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虐殺管風琴……


    管風琴已經不再是他心中【古怪非人】【最底部的家夥】【監獄警告過別靠近的囚徒】——


    管風琴成了監獄長心心念念、掛在嘴邊的“小狗”。


    -25-


    “可憐的小狗”“該死的小狗”“紅眼睛的醜陋小狗”“支離破碎隻能汪汪哭泣的小狗”——


    管風琴掌控了監獄長的嫉妒、憎恨、憐憫,甚至全部情緒起伏。


    管風琴便這樣得到了摧毀這隻亡靈的鑰匙。


    把曾殺死他、成為這隻亡靈根源的【愛】摧毀掉,監獄長就隻剩一片殘缺雜亂的靈魂了。


    他的憎恨他的欲望全部在管風琴身上宣泄殆盡,再沒有其他偏執的力量。


    看上去無比強大,但已經是即將斷開的弦。


    管風琴慢條斯理地令他更強大、更自負、更傲慢——慢條斯理地拉長那根弦——


    最終,“嘭”一下,徹底消滅監獄長隻需要一把隨手揮蕩的鐮刀。


    甚至不需要他再出手,把被掏空的廢棋推向那個位置就可以。


    -26-


    這方法他已經駕輕就熟,要知道,上一個喜歡把“醜陋小狗”掛在嘴邊的,是灰女妖。


    至今他都能回想起她手指捏起他臉頰的那種黏膩感,與刻意用嘴唇觸碰他,再命令他去死的惡意。


    於是後來管風琴扳斷了她的每一根手指,斷到她再也不敢動用力量複原,又笑著示意她張開嘴,戴著手套按過她的牙齒,沿著線一點點割開唇瓣。


    -27-


    管風琴從不喜歡做小狗。


    所以他總是很喜歡摧毀那些企圖握住自己項圈的家夥。


    -28-


    並且……


    隨著監獄長愈發在意自己的囚犯,愈發偏離冷漠的看守者立場。


    他手裏所掌握的那顆項圈,便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被監獄削弱。


    永生監獄與監獄長共同監視著管風琴演繹出的荒誕愛情,永生監獄與監獄長共同被他蒙蔽。


    因為管風琴是不懂愛的、過分坦誠的怪物,沒誰覺得他能演出虛假的東西。


    【愛】是他脖子上的項圈,也正如他演出的,能夠徹底愚弄他的理智與情感。


    監獄長一步步陷入嫉妒與狂妄的漩渦,監獄也一步步收回加注在【愛】上的控製。


    -29-


    沒必要浪費能量去額外鎖住一隻愛情舔狗,不是嗎。


    -30-


    可管風琴從不是他們的狗。


    哪怕他不懂愛,哪怕他真的把自己玩了進去,哪怕他真的哭得那樣淒慘……


    他也會在追逐失敗後,選擇辭職離開。


    他從不是一個習慣卑微的存在。


    吸引著m的,不是黏黏糊糊的純情,不是掛在嘴上的喜歡,是一顆瘋狂、冷靜、溫和又單純的心。


    她的認知裏,下屬是全世界第一喜歡自己的——也是全世界唯一不會被自己輕易動搖的。


    她嚇不住他,瘋不過他,騙不了他,哪怕殺死他,也隻會得到有些開心的笑臉。


    “謝謝您送給我的這次死亡,歌聲真好聽”,這麽說著低頭收攏她灑下的花瓣,滑到脖子上的耳機微戳著頸後金色的碎發。


    所以他顯得那麽迷人,那麽誘惑,隻稍微放個小釣鉤勾勾手指,她就願意吧嗒吧嗒跑過去咬,不計代價。


    -31-


    是個最特別最性感的家夥。


    -32-


    ——當然,這方麵,管風琴的自知之明還遠遠不夠。


    他開始真正懂愛的時機同樣太晚。


    甚至至今依舊有些愧疚——再怎麽說,這場荒誕的遊戲,也是利用了m,辜負了她那點喜歡。


    就算是輕浮的喜歡,也是喜歡啊。


    就算這段荒誕又兒戲的愛情真的起效,幫他拆除了第三道枷鎖,幫他攻破了最中間的薄弱環。


    但那也是因為監獄長深深迷戀的存在正巧是m,m是自己的朋友,正巧願意玩這麽一場遊戲。


    太多的巧合,才讓他有勇氣製訂這麽一場瘋狂荒誕的越獄計劃。


    ……m是自己的朋友啊。


    -33-


    他明明那時候就發現了監獄長是個扭曲惡劣的家夥,發現他的愛裏欲望大於一切,能掌控他的欲望就能掌控監獄長的【愛】,從而削弱他的靈魂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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