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猜不出這是要她做什麽時,徐嬤嬤就開口了,“脫了進去,先泡上一個時辰,過後再用清水洗一遍。”


    “我等會就回去,用不到這麽麻煩。”


    “回去?”徐嬤嬤這時候回過頭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來侍候世子爺的嗎,現在如願了,還想回哪去?”


    這也是她進聽鬆院的目的,薑若早就想過會有這麽一遭。


    可真當事情落在她頭上,她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這侍候是怎麽侍候,男女之間的□□,還是要人命的那種?


    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吧,畢竟現在沒人能在世子爺房中過個完整的夜。


    她現在真恨不得去安寧院給夫人磕三個響頭,再回來給世子爺磕三個,央求著兩個人若是想鬥法,不如拿了刀子互捅,直接了當幹幹淨淨,免得拿這麽多人的性命當做添頭。


    徐嬤嬤見她站著不動,臉瞬間沉下來,“怎麽,要我請你?”


    她想扯著臉笑,發現自己一點兒笑不出來後,沉默著解開衣服坐進浴桶中。


    徐嬤嬤親自動手替她洗頭發,她原本緊繃著一根弦,做好了頭皮被扯得生疼的準備。可徐嬤嬤做事十分細致,解開她的長發一縷縷分開揉搓,用塊方巾包裹起來。等擦洗身體的時候,見她躲得厲害,徐嬤嬤也沒有勉強,直接將細軟的毛刷遞給她。


    “世子爺愛幹淨,記得必須泡足一個時辰。”說完之後,徐嬤嬤也沒有看她,去了外麵等著。


    一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


    許多事情在她腦子裏過了一遍,她仍舊沒想得明白。世子爺是個男人,這個年紀有通房不算什麽新鮮事,可他雙腿不良於行,那些方麵當真沒有問題?有問題,夫人為何送丫鬟過來,沒有問題為什麽不曾有丫鬟在世子爺房中過過夜?


    再說回來,她日後是聽夫人的,還是聽世子爺的?


    熱氣熏了上來,她的腦子暈暈沉沉,清洗幹淨之後換了身寢衣跟著徐嬤嬤去了主屋。


    第6章 006


    ◎可她遠遠低估了流言傳播的速度◎


    等會要做什麽?是不是還要脫衣服?是她先脫,還是她主動去脫世子爺的?不過世子爺不良於行,當真能做那檔子事?


    腦子裏亂七八糟想著事,當踏入主屋的那刹那,她又不可抑製地變得僵硬起來,思維都慢了半拍。


    也就是屋子裏通過風,熏香沒有繼續燃著,沒有像之前那麽沉悶,她沒再暈暈乎乎,比頭一次鎮定些。


    隻是剛進屋,徐嬤嬤就退了出去,順便將門也給帶上了。


    她鎮定了沒多久,看著那道緊閉的大門又緊張起來,失去了再往裏麵走的勇氣,站在門口猶豫不決。


    “進來。”裏間傳來一道男聲。


    她抿了抿唇,最後還是往裏麵走。


    男人坐在床邊,隻穿了件雪白的寢衣,料子看上去有點像是絲綢,好像自己身上的也是差不多的材質。她忍不住低頭掃了一眼,又確定了一遍。


    那麽叫她來,應當就是男女之間的侍候了吧。


    她捏著寢衣下垂的邊緣,鴉黑的睫毛垂下,鼓足了勇氣問:“世子爺,是現在脫衣裳嗎?”


    嫩白的手指卷著衣服邊,仿佛隻要他開口,便會將自己的衣裳扯下來任由他擺布。就是勾欄裏最孟浪的女子,也會在此之前玩些風花雪月的招數,這個倒是膽子大。


    怕是因為不懂。


    顧淮安放下手中的書,瞧了她一眼,開口說:“暫時不用,先過來。”


    薑若略略鬆了一口氣,聽話地走了過去。她的視線才床榻的邊緣劃過,思考一瞬間之後,腰身一軟在腳踏木上跪坐下去。


    男人瞧了她一眼,問了一聲,“洗過了嗎?”


    “泡了一個時辰的藥浴,又用清水洗了幾遍。”


    聽到這個回答之後,她看見男人望著他的目光陡然深沉下來。出於對危險的直覺,她心頭一跳,抬手的摸了摸自己的耳邊。借著這個機會,她聞了聞自己的手腕,並沒有任何奇怪的味道。


    她怕自己是被草藥浸入味了,嚐試著問:“要不奴婢再去洗幾遍。”


    “沒這個必要。”男人將話一轉,“認得字嗎?”


    薑若頓住。


    在娘親沒有得病之前,薑家也曾富裕過。那時候父親還在,雖然不喜歡她和妹妹,但是也存了好好培養她們的心思,因此請了女先生教她們認字。


    薑若占了這個便宜,讀過幾年書,在安王府卻一直裝作自己不識字的樣子。原因很簡單,作為一個普通丫鬟是不該識字的,免得在送信件、禮單這些東西時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可聽鬆院不同,她奔著想勾搭世子爺去的,聽孟玲姐提過一句,有些學問的男人都是喜歡紅袖添香的。


    那她是該認識,還是不該認識?


    濕潤的眼睛偷偷去看麵前的男人,她按著狂跳的心口,最終還是輕輕點點頭,“認得兩個字。”


    一本書就直接被扔了過來,她看了看書的前麵,發現是《周禮》。


    “從頭讀,讀給我聽聽。”


    薑若不明白他是何用意,也不敢問,便從《周禮》的第一頁開始讀。


    “惟王建國,辯方正位,體國經野……”


    女子的聲音軟軟的,帶著一種特別腔調,讀起來很是順暢,完全沒有打磕絆的地方。等要翻頁了,她甚至還能反分神去看一眼世子爺的反應。


    男子合上雙眼假寐,一隻手放在錦緞背麵上,按著她的分段打著節奏,倒是有幾分文人的雅興。


    見他沒有喊停頓,薑若也不敢馬虎,提著精神往後麵讀。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讀了多久的書,隻知道世子爺一直閉著眼睛沒說話。讀到後來,她都覺得書上的字都變成了蝌蚪的形狀,每個都在純白的紙麵上遊動,晃得她頭暈眼花,不知不覺就靠著床榻邊睡過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著之後,原本垂上雙眸的男子忽然睜開雙眼,朝著她看了過去。


    空氣中飄散著的一縷說不出來的香氣,類似於雨後正飽滿的桃子氣味,還摻雜了很多旁的,很是好聞。就像是房間裏突然多了一雙無形的手,輕柔緩慢地撫過陣陣疼痛的神經,整個人都因此暢快起來。


    徐嬤嬤做事他是放心的,能將這個小丫鬟送過來,就是確定這個丫鬟身上沒有攜帶任何香丸,甚至是沒有任何不妥當的地方。


    那麽,隻有自己一個人能聞到她身上的異香?


    伸出手將那本《周記》準確地從小丫鬟懷中抽了出來,《周記》上殘留的還是原先的水墨的香氣。


    狹長的鳳眼看向女子,似乎在思考什麽。最後他對著空空蕩蕩的室內說:“去查一下吧。”


    很快,窗邊便落下一道黑影。“是。”


    ——


    薑若醒來的時候,屋子裏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甚至連懷中一直抱著的書都沒有了。


    她頓時緊張起來,起身仔細尋找。


    在聽到門口的動靜時,她被嚇了一跳,就看見徐嬤嬤端著一套全新的衣裙進來了。


    “這是你的衣服,換上之後去前罩房將自己東西收拾一下,日後就搬進主院這邊。”徐嬤嬤說到這裏,停頓了下,又麵無表情交代,不過語氣緩和不少,“日後就在世子爺身邊侍候。”


    薑若稀裏糊塗,不知自己怎麽就留了下來。她伸手摸上了送過來的衣裙,一下子就猜出這料子價值不菲,不是她一個丫鬟能穿,猶豫著問了出來,“是拿錯了嗎?這襦裙太好了。”


    “自然沒有拿錯。”徐嬤嬤說,“你到底是被世子爺收入房中,即使沒有名分,也該同其他丫鬟穿得不一樣。”


    什麽叫被世子爺收入房中,她隻是給世子爺讀了一晚上書,兩個人之間並沒有任何親密之舉。這些話可能外院的人會相信,可徐嬤嬤是聽鬆院的管事,不可能不知道這點。


    她便解釋說:“世子爺並沒有收用……”


    “世子爺說有,那便是有。”徐嬤嬤打斷她的話,將衣服放到桌麵上,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話,“外人若是問起的話,你知道怎麽回答吧。”


    薑若看著裙子領口繁密的繡花,苦笑起來。她可能猜到一點。


    要麽是世子爺那方麵真的不行。自從世子爺腿受傷之後,不止一個人有這樣的猜測,甚至在猜世子爺倘若真的沒有誕育的能力,世子之位會不會落到二公子的頭上。現在世子爺收用了她,正好拿這個筏子堵住外麵的悠悠眾口。


    要麽就是世子爺不信任她。她不是第一個被送進聽鬆院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與其接受沒完沒了的試探,倒不如一勞永逸,將她直接留下來。


    又或者是兩者都有,總之對她來說不是什麽好事。


    她唯一希望的是,隻有小範圍的人知道這件事,千萬別傳到夫人耳裏。


    可她遠遠低估了流言傳播的速度。


    這麽多年,世子爺還是第一次留丫鬟在房中過夜,其震驚程度無異於外麵下起了紅雨。流言傳著傳著,就變了味道,說是一個丫鬟手段了得,勾著世子爺一夜要了七、八次水。


    作者有話說:


    今天更新遲了,其實大綱有的,人設也捏了。


    但是可能我現在處在一個情緒耗竭的狀態,對寫出來的每句話都不滿意,都會在考慮讀者看到會不會覺得無聊,會不會不喜歡這個人。導致我每寫一句話都刪刪減減,寫了一天仍舊是一點。這是我的問題,我會盡快調整過來的。


    希望你們會喜歡若若,喜歡淮安。


    遲到了有紅包的哦,一起加油。


    第7章 007


    ◎世子爺不是心慈手軟人◎


    薑若還不知道流言的誇張,等回了自己屋子,她發現秋微已經回來了。


    秋微昨日原本是準備去找娘,求一個對策。隻是還沒有出院子門,就被世子爺旁邊的長喜叫了過去。隨後她就被關進柴房,被問了許多問題,問題多是的關於她的出身和過往的經曆。


    她是家生子,娘老子都是侍候安王的老人,這方麵沒有什麽可挑剔的。此她本本分分回答,甚至說了自己已經同別人定了親,企圖表明自己的老實本分。


    誰知道她回答完之後,長喜冷笑一聲,“定了親的人也敢送過來,當這成了什麽。”


    她甚至來不及辯解一句,就被破布堵上了嘴巴,扔到角落裏去,在柴房過了一夜。


    因為前麵有兩個活生生的例子,她清楚知道自己的下場。在那個灌著冷風的夜裏,眼淚流出全都砸到了柴木的碎屑裏,她不停回想自己還有哪些沒做過的事情。


    還沒給爹娘做身衣裳,沒來得及叮囑爹少喝些酒,沒和哥哥說少同嫂子爭幾句,也沒有和那位同自己定了親的秀才好好道次別……


    她在柴房熬過一個晚上,直到柴房的門被再次打開,長喜踩著微光進來,“你還真是好命。”


    長喜顯然也沒有瞞著的心思,上前一邊解開她的繩子一邊說:“你的那位小姐妹入了世子爺的眼,還不忘記替你求情,世子爺這才說放了你。回去好好辦差事,別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事,記住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蔣嬤嬤是個聰明人,夫人在的時候還稱讚過。這份香火情可別斷了,你知道了吧。”


    秋微甩了甩僵硬的手臂,頓住了,“入了眼是什麽意思?”


    長喜半蹲著身子,偏瘦的下巴揚了揚,閃過一絲笑,“就是你想的那種意思。”


    她那時候心口狂跳,被帶出去路過正院門口時,看著清晨下格外靜謐壓抑的門門框框,不由地擔憂起來。回去之後,連睡也睡不著,一直等著薑若回來。


    現在見到人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麵前,她囁嚅了兩聲,“你還好嗎?”


    薑若情況其實不好,昨天她真的被嚇到了,精神一直緊繃著。後來縮在床邊勉強睡了一夜,可渾身都開始酸疼,就和散了架似的。她不禁伸手扶著自己的腰,“還好,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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