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夜色漸深之後,顧淮安才從外麵大步走回來。


    還沒等薑若開口,他先提起,“秋微的事我聽說了,檢舉的人確實有一位叫做王元和的,不過他現在還不能被放出來。”


    “怎麽了?不是說隻遞了訴狀嗎?”


    “確實是。”顧淮安說起來,英挺的眉蹙在一起,也頗為頭疼,“可是舉子當中,有人當中將三皇子攔了下來,當眾要求伸冤。禦史台的人將此事稟報給皇上,皇上就順勢將此事交給三皇子徹查。先前被京兆府關押起來的人被提到大理寺,等著盤查,過段時間才會被放出來。”


    作者有話說:


    有沒有想要看的番外,我盡量寫,


    第110章 110


    ◎酒氣隨著呼吸在四周蔓延開來◎


    三皇子恨不得離科舉舞弊的事越遠越好, 顧淮安也是同樣的想法。


    這一屆下場的人太多,完全就是燙手山芋,接手的話說不準就被誰算計了。結果防備來防備去, 還是沒想到被人給拖下水。


    “也看不出來背後誰出手的,不過三皇子身邊的人真應該要重新立立規矩, 這也能被人算計?”顧淮安現在想起來,臉上的表情都一言難盡。


    薑若給他倒了一碗熱茶,“那能不能送東西進去?我估摸著,秋微要是看不到人的話, 會一直不放心。”


    “也可以, 你讓她將準備的東西都收拾好,到時候讓長喜帶著她過去。”


    顧淮安沒再往這方麵說, 換了一身衣服之後,同薑若一起又去陪著商商玩了一會。


    他對孩子格外耐心,看不出一點兒脾氣, 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連徐嬤嬤都說, 她還以為世子爺是位嚴父,在需要教育的時候出現引著孩子走向正軌,其餘時間都保持自己父親的威嚴。


    誰知道顧淮安根本沒這個想法,自己也親手帶孩子。


    被商商的口水沾滿了衣服,他也就是伸出兩根手指夾住孩子兩頰的軟肉,問小豆丁:“是不是笨?嗯?”


    一點大的孩子又什麽都不懂,還以為他在逗自己玩,笑得咯咯響, 還抓著他的衣帶晃個不停。


    “完了, 這孩子真是傻的。”顧淮安眼裏都是笑意。


    薑若掐了他的胳膊一下, “哪有這麽說自己孩子的。”


    “他確實看著不是聰明的樣子, 改明兒等稍微大一點之後,就請先生替他啟蒙。”


    他說話時,商商正好抓住他伸出的手指,咧著嘴笑開心。顧淮安見狀也跟著笑了,“他也是同意的。”


    薑若看著小豆丁天真至極的笑容,在心裏默默替他鞠了一把同情淚。


    不過顧淮安接下來也忙,沒有多少時間陪孩子。每日回來的時,小豆丁都已經睡著了。


    薑若因為秋微,格外關注這次科舉舞弊案。這次案件過於轟動,又涉及到讀書人,討論的熱度一直居高不下,到了在街上走兩步都能聽到的程度。


    三皇子的壓力十分大,帶著人盤查,抽絲剝繭尋求突破口。


    等拿到最後結果時,他心肝直顫,激動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還真被顧淮安給猜中了,牽扯最多的人居然是他的那位好兄長。


    王家不可能放過這次科舉這麽好的機會,可現今六皇子就在禮部,王家就算是想要動作也怕牽扯到六皇子,反而是最規矩的那個。


    但是皇上也想要釣魚,看看朝中到底還有多少不安分的勢力,這也就導致讓太子鑽了空子。


    太子啊,明明繼位是板上釘釘的事,居然自己先忍不住,趁著皇上病重的時候對科舉下手,想要將自己看重的人安排進去。


    三皇子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頓時覺得自己上位也不是不可能,自己的對手還真是……


    比他想象中還要忍不住啊。


    就是不知道王家在中間出了多少力,才能將所有證據不動聲色地送到他的手上。


    嘖。


    三皇子感歎一聲之後,收拾收拾東西直接進了宮,迫不及待想要看太子的笑話。


    可在第二日上朝時,皇上當朝宣判了這個案子。


    隨著犯事的官員被一個個念出時,三皇子身體逐漸變得僵硬,眸色沉鬱。


    這其中並沒有太子的名字,甚至處理得幹幹淨淨。


    雖然意外這個結果,可仔細想想又覺得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顧淮安挑了挑眉,隨後又站直了身體,好整以暇看著朝堂上麵色各異的大臣的臉。太子依舊光風霽月、纖塵不染地站在最前方,三皇子臉色不虞到底沒表現什麽,反倒是和這件事沒什麽關係的六皇子一臉頹色。


    唔,聽說六皇子同皇後鬧得不大愉快,又和前去勸說的王廣陵不歡而散。


    看完了所有人的表情之後,顧淮安垂眸緊盯著自己的衣擺,沒再說什麽。


    散朝時,太子往前一步,叫住了正要離開的顧淮安,“聊聊?”


    “嗯?又什麽要緊事嗎?”顧淮安臉上帶著笑意,溫吞地如同剛從科舉場上走下來,眼神卻是冷的,“我才去軍營,不少事弄不清楚,皇上讓我多上心些。”


    “你我兄弟之間,一定要如此生分?”太子對上他的視線。


    身為儲君,他身上涵養出來的氣勢過於駭人。原本周遭還有大臣下朝往外麵走,見狀不對恨不得直接離他們八百米遠。


    因此在不知不覺中,兩個人周圍行成一個中心地帶。


    太子聲音放緩了些,如同早年那個沉穩可靠的兄長,“我們應該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從小你的書文都是我盯著的。現在你為了一點小事,就去幫著旁人來對付我?”


    “淮安,你不是這樣的人。”


    “殿下言重了。”顧淮安略略站直了身體,身體前傾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態,“臣所做的一切,都是謹遵聖上指令,何來對付一說?”


    兩個人遙遙對視,氣場相撞,竟也分不出上下勢。


    四月已經入夏,氣溫卻還沒有回升。不在凜冽的風吹來,鑽入到衣領縫隙當中仍舊能讓人感覺到徹骨的冷意。


    太子定定地看向麵前的男人,最後長歎了一口氣,“你走吧。”


    “臣告退。”顧淮安作揖,沒再有任何的停留直接轉身離開了。


    也就沒注意到,太子在他轉身的那一刹那,眸光變得極冷,如同沉浸在深潭中淬了毒的鋒利刀刃。


    父皇近日來對自己越發不滿,為了科舉的事對他第一次動了火。他到現在還記得父王失望至極的眼神,“朕還沒死,你竟這麽一刻都等不了嗎?”


    他如何不能等,隻是父皇真的中意他上位嗎?


    太子低下頭,遮掩住眼底鋒芒。中不中意已經沒有關係,隻要最後坐上那個位置的人是他就成。


    ——


    科舉會重新舉行一次,所有的步驟都重來。涉嫌舞弊的官員全都落馬,斬首、抄家、流放一個不落。午門流出的鮮血,平息了天下讀書人的怒火,也讓官員的皮子都緊了緊。


    其他無關人員雖然沒有受到斥罰,但顯然在皇上這裏都被記上名字,幾年之內都不會有任何的重用。


    六皇子第一次辦得差事,就這麽華麗麗的砸了,但是沒有人在意。


    皇上想的是接下來的部署,皇後想的是王家在接下來的科舉當中能撈到多少好處,他的正妃忙著去奉承皇後,被迫嫁與他的昆月更是不在乎他官職如何……


    他從來權力爭奪之中的擺件。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件事情會波瀾不驚的過去時,三皇子突然遭到禦史彈劾。彈劾的理由也很是抓人眼球,說是三皇子出售秧苗與民爭利。


    事情是有這麽回事。


    今年幹旱,京城雨水少,田裏的秧苗半死不活瞧著就不像是可以豐收的樣子。三皇子有好幾座莊子,底下的人費心費力開槽引渠,秧苗長勢旺盛。


    三皇子便讓人將秧苗賣了一半,隻收取幾文錢免得那些農戶因為不用付出心血而糟蹋秧苗。


    所以在禦史台彈劾時,三皇子心裏像是坐在的佛祖跟前一樣穩,這要是能被彈劾到,那他真的就是純純的冤種。


    別說三皇子不將這次彈劾當成一回事,就是其他人也不以為意。


    可偏偏皇上就因為此事動怒,在一眾朝臣麵前狠狠斥責三皇子,說他“行事魯


    莽無狀,不堪大用”。


    那一瞬間,所有的鮮血都往腦部湧去,三皇子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又被當眾訓斥的窘迫難堪和無辜被冤的無能憤怒。


    而就在那時,他的目光瞥見了站在所有人正前方的太子。


    太子穿著儲君的蟒袍,威儀堂堂,無比風光,仿佛一生下來就與他們這些人渾然不同。


    三皇子因為憤怒快速膨脹的心被猛得戳了一個口子,炸得七零八碎。他生生忍下喉嚨間的那股腥味,利索地跪下認罰,接受所有朝臣打量估算的目光。


    薑若聽說這件事時,三皇子尋摸了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來找顧淮安喝酒。


    他們兩個人也沒坐在椅子上,而是一人拎了一壺酒,就坐在庭前的台階上一口一口喝著。


    三皇子已經喝到爛醉,見到薑若來也不將她當做外人,招呼著:“你要不要也來喝一杯?我今日帶來的酒水可不一般,外麵千金難尋。”


    說完之後,他又往嘴裏扔了兩顆炒黃豆,“我現在就隻剩下錢了。”


    “不要理他,他心情不好。”顧淮安朝著她伸手,牽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來。


    “怎麽心情不好,我現在的心情非常好,就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候。”他喝到睜不開眼,側過身身體不斷地朝著後麵仰去,斜睨向薑若,說話語氣有點衝:“你也覺得我不好嗎?”


    “你發的是什麽瘋。”顧淮安握住薑若的手,將她擋在自己身後,不輕不重踹了對麵的人一腳。


    三皇子被踹倒在地,索性就直接躺下了。


    暮色四合,他躺倒在灰白色的昏暗裏,赤紅的眼直直地望向天空,喃喃自語道。


    “我也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好的地方,怎麽再一開始就沒了上場的資格呢?”


    他學文習武,將一切事情努力做到最好。哪怕是之前受到過那麽多次打壓,他也覺得沒關係。


    帝王的縱橫之術嘛,未必是針對他。


    他對親情的最後那麽一點希冀,在今日的訓斥當中被輾軋得分毫不剩。


    原來不是平衡之術,就隻是因為他從來就不是被在意的那一位。


    胸腔裏關著喧囂的情緒,無數的小人抓著牢籠的杆子,聲嘶力竭地吼著:“憑什麽呀!”


    是啊,憑什麽呀。


    顧淮安眸色逐漸變暗,同三皇子碰了碰杯,到底沒說什麽。


    喝到最後,知道消息的傅珠宜趕了過來,將三皇子接回去。喝醉的三皇子也不顧還有人在場,直接攬著她的肩膀,湊近她的脖頸,含含混混問:“你也不愛我,是不是?”


    傅珠宜覺得自己的一輩子的臉都在這裏丟沒了。


    她耳朵“唰”地一下紅了,將他的腦袋推開,一張臉冷了下來,狠狠擰了了他的胳膊內側。眼見著男人消停了些之後,她不好意思地同顧淮安和薑若打過招呼之後,才帶著三皇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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