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嘯坤:“……”


    他額頭突突地跳。


    小公主在羌國時就有撿人的習慣,怎麽到了其他國家的地盤,還變本加厲起來了?


    但現在明顯不是說這個的好時機,他隻能憋住滿肚子話:“明光衛呢?”


    “明一光五我都派出去了。”祝淩在和四皇子燕君信告別後去射箭場地的短暫時間裏,就給她們兩個分配了任務,讓她們完成任務後直接回羌國營地找她。


    “您還不快點進去!”周嘯坤瞪了她一眼,眼神裏充滿了無聲的譴責,緊接著他大步邁出去,點了守在外麵的鐵衣衛去替祝淩處理後續。


    吩咐完之後,他又走回來,微微提高了音量:


    “溪娘!溪娘!”


    “喊我幹什麽!”主帳旁掛著的簾子被掀開,一股不甚明顯的藥香從簾子後傳來,穿著月白色侍女衣裳的溪娘臉上仍帶著溫溫柔柔的笑意,但話語卻是不客氣極了,“怎麽,太傅大人急著喝藥?”


    “倒也沒這麽急。”麵對主治醫師的心虛迫使周嘯坤立刻將話題導向另一方向,“公主這邊出了點事……”


    溪娘眉一皺,疾步從隔間裏走出來:


    “有事還不直———”


    她一出來目光便落在了祝淩身上,呼吸一窒,話當場卡在了喉嚨口。


    祝淩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乖巧的笑容:


    “先救人,然後我慢慢講?”


    她並不認識周嘯坤口中的“溪娘”,但想來能參與到出使這件事裏的,必然也是太子的心腹之一。


    溪娘的手微微顫抖,想她在外執行任務時,什麽場麵沒見過———眼前這場麵她真沒見過。


    同僚口中的小公主,心地善良脾氣溫柔,聰明可愛性格活潑,但這……是不是太活潑了一點?


    她努力放平自己的聲音:“您身上有傷嗎?”


    祝淩搖了搖頭。


    溪娘明顯地舒了一口氣,還好,不是她預料的最壞的情況。


    “公主將人抱到隔間裏來。”她直接掉頭,疾步掀開了簾子,又回頭對著想跟上來的周嘯坤道,“你別進來,我過會兒給你把藥端出來。”


    祝淩跟著溪娘進了隔間。


    說是隔間,其實也是一個麵積不算小的帳篷,帳篷裏東西不多,除了一個大藥櫃,一張大桌子和一些熬藥設備外,隻有偏角落的位置豎著一扇屏風。


    溪娘帶著她繞過屏風,屏風後是一張窄床,床邊放著盆架和水壺:


    “公主將人放這裏。”


    祝淩將自己抱著的人放下來。


    溪娘立刻上前查看這人的情況,手一搭上脈搏,她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求生的意識也太強烈了。”


    常人這種脈相,早就去見閻王了。


    她給手下這人把完脈,又輕輕地掀開了她背後的衣服———祝淩放人時是將她趴著放的。


    背後鮮血淋漓,完整些的肌膚上全是青紫腫脹的痕跡,一直蔓延到腰下的部位。


    “這是要將人活活打死啊。”溪娘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難為她能撐到現在。”


    溪娘從袖子裏摸出一個白瓷瓶,從裏麵倒出一個顏色詭異的藥丸:


    “五髒六腑都有損傷,還被人灌了毒藥。要不是有一股內力給她吊過命,求生意識再強也沒用。”


    她捏著那顆藥丸:“這藥倒是能激發她體內的生機,不過也凶險,公主要給她用嗎?”


    人是公主廢了力氣好不容易帶回來的,她自然要過問公主的意見。


    祝淩歎了一口氣:“用吧。”


    溪娘將床上那人下頜一捏,喉間一點,那藥便進去了,一喂完,她就雷厲風行地轉出屏風,去準備外敷內服的藥材了。


    溪娘說的那一股內力,自然是祝淩用聲望值開了與內力相關的技能之後注入到她體內的。


    玩家的技能隻能作用於玩家本身,但技能所帶來的衍生產物,可以用在其他人身上,例如兌換內力技能後,內力在玩家身上,但可以短暫在其他人身體裏遊走,兌換醫術技能,玩家可以使用相關知識配出藥材給其他人使用……無論什麽技能,都是如此。


    祝淩看著那躺在床上的人,不斷有無聲的、痛苦的呻吟,她傷得太重了,血漸漸濡濕了身下的床褥。


    祝淩突然想起她剛剛將人挖出來時,所對上的那雙眼睛———那雙眼裏沒有淚,隻有血,血肉模糊的臉上的血流進了眼睛中,又從眼角眼頭流出,泥土石礫混在傷口中,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係統在祝淩的意識空間裏和她對上的第一眼就被嚇哭了,當場變成雨層雲,自閉到現在。


    那形似惡鬼的眼睛盯著她,徒勞地張著嘴,一張一翕像被擱淺在岸上的魚,但依稀能辨認出是求救的口型。


    [我想活]


    [求你]


    [救我]


    祝淩從沒在任何一個人身上,看到這麽強烈的、想要不顧一切活下去的眼神。


    “我救你。”祝淩蹲下身,將那雙眼睛的主人從土坑裏抱出來,鮮血與泥土沾了她一身,“和我走吧。”


    ……


    祝淩處理好了那個屍坑後,帶著她回來的、避著人走的路上,她一直很安靜,明明痛到身體痙攣,卻咬牙不肯發出一點聲音。祝淩每次低頭查看她的情況時,都能對上她的眼神———明明眼神都快渙散了,卻依然牢牢地盯著她。


    血在她臉上快風幹了,但流到她眼睛裏的血,好像將她眼裏的鞏膜都染成了紅色,盯著人看的時候,尤為可怖。


    祝淩意識空間裏那朵膽小的雨層雲悄悄探出頭來,就被這眼神嚇到“嗚”地一聲縮回去,當場變成特大暴雨雲。


    祝淩倒沒有係統這麽害怕,她一邊穩穩地抱著人,一邊看路,意識空間裏那朵暴雨雲一個勁兒地往祝淩的意識小人懷裏擠,整個擬態都呈現出一種受驚過度的狀態。


    祝淩……祝淩能怎麽辦呢?隻能哄著那朵委屈巴巴的暴雨雲,一路哄到回來,才變成了卷層雲,卷層雲頭頂的太陽也是蔫耷耷的,頂著內紅外紫的一圈日暈。


    看著還要下雨的樣子。


    祝淩的意識小人在意識空間裏將卷層雲抱到懷裏,擋住了它的視線後,人才走到床上那個傷患旁邊。


    她很警惕。


    明明已經要撐不住了,但在祝淩靠近的時候,眼睛仍舊睜開了一條縫。


    “我會救你的。”祝淩微微彎下腰,“這裏很安全,你在這裏好好養傷。”


    她去屏風旁的盆架上拿了木盆,在壺裏倒了溫水,又取了棉帕子浸到水裏,一點一點給她清理著傷得最重的背。


    “不要那麽害怕她。”祝淩在意識裏對係統說,“被活埋時,她應該比你還怕呢。”


    【我不是怕……就是有點太猝不及防了……】頂著日暈的卷層雲將腦袋埋在祝淩意識小人的懷裏小小聲,【不是怕哦!】


    祝淩rua了rua它:“嗯,不是怕。”


    卷層雲動了動,從祝淩意識小人懷裏探出頭,一眼就瞄見了她背後的傷口:


    【這該有多疼啊,太遭罪了。】


    木盆裏的水沒一會兒就變成了紅色,祝淩給她清理的時候,能感覺到手掌下身體的時不時的緊繃。


    溪娘配好了外敷的藥轉入屏風裏,一眼便看到了祝淩的舉動,她不假思索地想接過來:


    “公主,您怎麽能做這些事呢!”


    “怎麽做不得?”祝淩笑道,“阿兄受傷時,明光衛受傷時,我都是見過的。”


    溪娘歎了一口氣:“那哪能一樣呢!”


    太子殿下是兄長,明光衛伴著公主長大,與這來路不明的人,怎麽能一樣呢!


    “都是人,都會疼。”祝淩笑道,“哪兒不一樣了?”


    “我反正不敢和您頂嘴。”溪娘眼裏流露出星星點點的笑意,她端了木盆,將那一盆血水倒入隔間另一個角落裏的大木桶中,然後換了一盆幹淨的水,“不過上藥的事,還是讓我這個醫者來吧。”


    祝淩在溪娘端著木盆過來時便讓開了,小公主本身不會醫,她自然不可能兌了技能大展醫術,得交給專業的人來。


    祝淩退開的時候,突然感受到了強烈的注視,她順著視線看過去,便見那躺在床上的人側著頭看她,血與土仍然粘在她的臉上,她的嘴一張一合,仍舊是無聲的———


    [不走]


    猶如惡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好像要努力從嘴角牽起一個笑來,卻因傷而失敗———


    [不走]


    [求你了]


    第102章 怪異


    ◎事情的走向,越來越奇怪了。◎


    她盯著祝淩,固執地、重複地:


    [求你了]


    祝淩的心驀地軟了一瞬,她放柔了聲音:


    “我不走,我隻是去拿些東西給你清理臉上的傷。”


    祝淩轉出屏風,去藥櫃那裏拿了些幹淨的紗布和棉帕,等她回來時,就對上了一雙充斥著血色的眼睛。


    溪娘背對著祝淩,嘴裏念叨著:


    “我知道很疼,你放鬆一點,這藥要塗勻稱才有效。”


    那雙眼睛的主人見她回來了,目光自然而然地定在了她身上。


    “我回來了。”祝淩將東西放在她旁邊,依然是輕柔的語氣,“我沒走。”


    眼睛的主人眨了眨眼,明明是一雙看起來冷冰冰的鳳眼,開合之間,竟讓祝淩看出了幾分委屈的意味。


    “我要給你清理臉上的傷口了。”祝淩彎下腰,“不要怕。”


    她臉上的傷口去掉土灰之後,大部分是銳物所傷,使用利器的人在她臉上劃出了縱橫交錯的傷痕,有些傷痕幾可見骨,左半張臉傷得尤其嚴重,不少地方的皮肉都被生生剜掉,血混合著土渣,慢慢地從臉頰流下來。


    祝淩意識裏的卷層雲又開始哭了,它抽噎著,嘩啦嘩啦地翻技能列表。


    平時對聲望值扣扣搜搜的卷層雲,這時大方極了:


    【『死骨更肉』、『觸手生春』搭配著用,應該、應該能讓她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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