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時便清醒了,但仍是如睡夢中那樣呼吸。


    她聽到兩三聲很細微的□□,但很快就又安靜下來,隻是寧濯的呼吸聲較平時粗重許多。


    片刻後,寧濯很慢很慢地起身下榻,每一個動作都像是需要用盡他渾身的力氣似的,進行得無比艱難。


    昏暗的燭光下,她眼皮撐開一絲縫隙,看見寧濯捂著胸口往淨房走去,腳步略有些不穩。


    她沒有跟上去拆穿寧濯。他既想瞞著自己,她就任他瞞著。


    應是過了很久很久,寧濯才回來,重新躺在她身側。


    她一顆心如在滴血,裝成被他的動作吵著了的樣子,緊閉雙眼嘟囔著翻身摟住他勁窄的腰,小臉蹭了蹭他的胸膛,然後便貼著他再不動了。


    寧濯僵了一瞬,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才放鬆下來,小心翼翼將她往懷裏一帶,再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隻有在宋嫻慈沉睡的時候,他才敢將藏著的愛意釋放出來。


    甜香入懷,驅散心髒殘存的痛意。他揚了揚唇,閉上雙眼安心入眠。


    黑暗之中,宋嫻慈睜開雙眼,抬眸看著他俊美的睡顏,直到天亮。


    *


    翌日,宋嫻慈去棠梨宮尋蘭瑾。


    阿涓一個多月前同她與蘭瑾說要回南陽老家一趟,當時她並未生疑,因阿涓去年就說過要回,隻是那時候她與蘭瑾都不願跟著去,阿涓有些舍不得她倆,便也留了下來。


    如今細想,比起歸家,阿涓更可能是被寧濯派出去辦事。


    她坐在蘭瑾邊上,輕聲問道:“阿涓可有給你送信說幾時回京?”


    “說是這兩日便啟程了。”


    宋嫻慈點點頭。


    蘭瑾看了看她,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


    宋嫻慈一笑:“怎麽了?”


    蘭瑾咬了咬唇:“你與陛下是怎麽了?陛下好似待你冷淡了許多,別是在北境……”


    有人了吧?


    蘭瑾越想越不對頭,壓低了聲音繼續道:“你可還記得王凝?就是南境那個文謹王的獨女。她十二歲那年隨父入京,第一次見到當時還是太子的陛下就喜歡上了,後來陛下被貶南境,她可是纏了陛下整整三年。她父親拗不過她,又看中了陛下的才德,便想將女兒嫁給陛下,再以文謹王府之力助陛下複位……”


    寧濯不肯。文謹王便轉而支持當時的二皇子,數度參與刺殺寧濯的行動。後來寧濯登基,文謹王一家便被流放北境了。


    蘭瑾擔憂的便是這個。這王姑娘如今就在北境,而寧濯就是從北境回來後才變了的。


    “不會。蘭瑾,就算是為我,也別把他想成這樣。”宋嫻慈摸摸她的發,聲音輕輕,“他要是會對王姑娘動心,早在南境就會動了,哪會等到現在?”


    *


    禦書房,寧濯捏著一張信箋,細看半晌,自嘲地笑了笑,把信放下。


    那是阿涓派人從西疆快馬加鞭送到他手裏的。阿涓頂著風沙大雪跪在她師姐門前整整七日,以同門之誼百般央求,卻連她師姐的麵都沒見到。


    這一條生路也斷了。


    他雖已用化名在大昭各地張榜重金求名醫,但自知不會有什麽結果。


    噬心蠱畢竟是奇蠱之一,會解之人少之又少。連起源之地南境最有名的神醫沈不屈都救不了,隻能為他施針配藥稍緩疼意。


    既是如此,他便得為嫻慈做好打算了。可他卻又想起阿涓去西疆前同他說的話:“……夫妻應能攜手共患難。嫻慈愛您,心裏定也是這般想的。您瞞不了她太久,待她知道真相,她定會自責一世。”


    也對,嫻慈是他妻子,自己本不該欺瞞她。


    但他仍有些不安,於是在兩日後的晚膳時,他讓宮人上了一壺海棠果酒,倒了一盞端給宋嫻慈。


    宋嫻慈震驚地看著他。


    寧濯也給自己倒了一盞,端至身前,輕聲道:“今日是二月初九,十一年前的同一日,我父皇下旨為你我二人賜婚。”


    宋嫻慈怔怔道:“這麽久了,你怎麽還記得?”


    寧濯沉默下來,當


    初無數個在南境的夜晚,他靠著這紙詔書才能入眠,怎會記不得。


    宋嫻慈的心狠狠揪了揪。她端起酒盞,以袖作掩,將這盞海棠果酒一飲而盡。


    寧濯也隨之飲盡,然後再為二人添了一盞。


    宋嫻慈便又喝了一盞。


    接著是第三盞。宋嫻慈已坐不穩了,軟軟地倒在他懷裏,卻還是乖乖接過酒盞喝了下去。


    待宋嫻慈雙頰酡紅,美目迷離,醉得不成樣子時,寧濯才捧著她的臉,聲音磁沉:“嫻慈,若有一日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宋嫻慈愣愣地看著他,腦子轉得很慢,所以很久才聽懂他這幾句話的意思,然後便小聲地哭了出來。


    她哭得傷心極了,像九歲時那樣抽抽搭搭的,貼上來緊緊抱著他:“寧……寧濯……不要死……那樣我也會跟著你一塊死……死的……”


    寧濯如被五雷轟頂。


    懷中的妻子哭累後便睡著了,長長的睫毛還掛著淚珠。


    寧濯為她擦臉擦手,為她換好寢衣,為她洗淨白膩柔軟的腳丫子,再把她抱上榻。他則坐在榻前,垂眸看著她姣好的睡顏。


    許久,他俯身將臉埋在宋嫻慈的頸側,帶著濃重的無奈與悲傷,輕聲問沉睡的妻子:“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就算他將嫻慈送出皇宮,隻要嫻慈還愛他,待他駕崩,她便會隨自己而去。


    那若是,嫻慈不愛他了呢?


    他細想片刻,忽地緩緩直起上身,走出正殿,低聲問肖玉祿:“朕記得文謹王全家如今是在北境服勞役?”


    肖玉祿一愣,不解陛下為何突然想起這一家子來了:“是,聽聞文謹王身子不大好了。”


    寧濯淡淡道:“讓人把王姑娘帶來宮裏。”


    肖玉祿瞪圓了眼睛:“陛下?”


    讓王姑娘入宮做什麽?王姑娘喜歡陛下多年那可是人盡皆知的事,陛下不怕娘娘生氣傷心嗎?


    “帶她入宮,同她說,若她肯幫朕演一場戲,朕就免了她父母的勞役。”


    月光之下,肖玉祿看清了寧濯發紅的眼尾,也在這一刻明白了他的用意,長歎一聲,恭聲應下。


    作者有話說:


    卡卡卡卡卡文了。


    1.如果不是因為嫻慈說會隨他而去,寧濯不會願意走這一步。


    2.雖然會演戲,但寧濯也不會故意親近女配刺激嫻慈,他做不到。


    3.女配和寧濯是利益交換,不會有狗血糾纏和耀武揚威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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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第 69 章


    ◎你別瞞著我了◎


    十多天後阿涓終於回來了, 宋嫻慈一聽到消息便去了棠梨宮。


    阿涓才剛把包袱從肩上卸下來就看見宋嫻慈那張溫柔美麗的臉,想起沒幾年活頭的陛下,眼角和唇角瞬間耷拉下來。


    宋嫻慈將阿涓的神情收入眼底, 淺笑著問她父母可安好。


    阿涓簡短生硬地答了句“都安好”,靜了一會兒, 似是終於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神情根本不像是與姐妹重逢的樣子,忙替自己找補:“但我有些舍不得和我爹娘分開。”


    這話確有幾分真心,但她也知以寧濯對自己全家的恩情,自己效忠他本就是應該的, 何況寧濯本就有意讓她淡出任務了。


    宋嫻慈被這話鎮住了, 半晌,輕聲道:“待該平的事平了, 你便歸家去吧,若想我和蘭瑾,咱們每年聚一聚就好。”


    阿涓心裏悶痛。要是解不了蠱, 兩三年後她主子就升天了, 屆時她自是能歸家。


    可她倒情願能留在宮裏一輩子為陛下盡忠。


    宋嫻慈沉默片刻,看了眼桌上的帷帽,再看向阿涓的行囊。那灰布包袱此刻癱在桌麵上,恰好露出裏頭的一角。


    宋嫻慈細看一眼,杏眸裏中光點閃了閃。


    露出的那一角,是從帽簷上卸下的皂紗帽裙。京城慣用的帷帽就和桌上擺的那頂一樣,帽裙很短,隻能遮掩至頸部。而這包袱內的帽裙, 雖隻露出一角, 但從折疊後的厚薄來看, 顯然不是帷帽上用的。


    而是西疆人用來遮住全身以遮擋風沙的, 從冪籬上卸下的帷裙。


    再算算時間,阿涓騎她那匹快馬從南陽到京城不過七八日就能到,但她自來信說要啟程回京到今日,整整15天,再加上信在路上的時間……


    宋嫻慈在宋家當家主時曾與阿涓出遠門很多次,知道阿涓每日在路上的休整時間不長。


    她算來算去,於阿涓而言,這麽長的回程時間,隻有是去西疆才解釋得通。


    阿涓在西疆隻有一個師姐曹蠱醫,擅解蠱毒。


    所以寧濯這回是中了與噬心蠱一樣難解的蠱毒,還是說,他中的就是噬心蠱?


    宋嫻慈手指蜷了蜷,片刻後聽見蘭瑾問阿涓:“你怎麽今日才回來?南陽到京城好似沒有那麽遠吧?”


    阿涓鎮定地解釋:“我在回來路上遇見了我兄嫂一家,與他們在盛源玩了些時日。”


    自西疆和南陽返京都需路過盛源,阿涓找了個好理由,也或許是寧濯教的。


    宋嫻慈垂下眸子,同阿涓說了句“今日好好歇一歇”就回了紫宸殿。


    可到了正殿門前,依舊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身影,她又有些不想進去。


    有寧濯在的地方才是家,而寧濯如今在禦書房。


    她覺得胸口有些疼,很想直接拿根雞毛撣子去禦書房抽他兩下,再質問他到底是不是中了噬心蠱。


    可撣子都拿在手上了,她卻舍不得這樣逼問他。


    殿內都是宮人,她連哭都不敢,隻能呆坐在窗邊,從下午等到晚上,才終於見到忙完政務的寧濯。


    她立時站起身來笑吟吟道:“夫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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