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你有空去管那些外人,還不如想想辦法管管你兒媳婦呢。”


    “我沒管她?月眠你好意思說我沒管她?我今天到這裏來就是來管她的,我剛才還想教訓她,要不是你多管閑事,我早就打了她了!”


    “光打有什麽用,你打了她隻會身上疼,她心裏可不一定懂事,還會怨你打她,有逆反心理呢。


    你不能光打她,你還要教他道理,比如說沒事不要總想著來搶堂妹的東西。”月眠說著,總算鬆開了石李氏的手。


    石李氏剛才就一直想掙脫月眠,可是她也不知道這個瘦弱的小姑娘哪裏來的力氣,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讓她動彈不了。


    她剛才還想著隻要月眠鬆手,她就快速地扇月鈴蘭一巴掌,反正她今天就非得在這裏狠狠教訓月鈴蘭一頓了。


    結果聽了月眠的話之後,她突然愣了。


    “月眠,你說什麽?”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的還不夠明顯嗎?你兒媳婦想搶我的東西。


    我們家最近一直在準備過中秋節的東西,經常跑百貨商店,也不知道你兒媳婦去哪裏知道的這個事情,就蹲在這裏等我們,剛才還想跟我要錢,我不給她,她就想搶我買的東西,她就是不講道理。”


    “月玲蘭,你到這裏來是為了想跟月眠拿東西的?”石李氏看向月鈴蘭。


    “你別問她,她怕被你打啊,肯定不承認的,反正她今天就是來跟我們要東西的,要不然怎麽會跑到離家這麽遠的這邊來?你回去管管她。”月眠道。


    “算了,既然堂姐大老遠的跑到這邊來要錢,我們不想給錢也總得給些東西,意思意思,但是下不為例。


    我媳婦她已經嫁給我了,那就應該把生活的重心放在我們這個小家庭裏,而不是去補貼娘家的人,堂姐也嫁到石家了,就更不應該拿堂妹的東西。


    我就希望這一次是最後一次,就看在快過中秋節的份上,下次再來找我們,我們可不會給了。”陸珩知道月眠的意思,便配合著月眠打雙簧。


    “你還想跟我們要十雙布鞋,看的也太多了,休想!今天就給你兩雙女式的布鞋,其他的不想要了。”月眠接著說。


    月鈴蘭還沒反應過來呢,石李氏的臉色就變了。


    原來她竟然誤解了月鈴蘭。


    月玲蘭最近有很多鬼鬼祟祟的行為,比如每隔個幾天就偷偷的從灶房的鹽罐子裏裝走一兩勺的鹽。


    因為平時都是月鈴蘭做飯的,石李氏也沒發現,直到有一次逮了個正著,逼問月鈴蘭,才知道月鈴蘭在自己臥室的衣櫃裏藏了小半罐的鹽了。


    她問月鈴蘭偷藏那麽多鹽做什麽,月鈴蘭也沒有回答,怎麽打罵都不說,她就自己猜月鈴蘭肯定是偷拿這些東西留給娘家人的。


    月鈴蘭當然是矢口否認,隻說她藏那些鹽隻是備不時之需。


    石李氏哪裏會相信啊?哪裏有人藏鹽藏到衣櫃裏去的?她就更認定了她藏鹽是留給娘家人了。


    從那時候她就留了個心眼子,想看看月鈴蘭想為娘家準備什麽東西,這才有了今天她起來發現月鈴蘭一大早就不在家之後四處打聽,找到了這裏來的原因。


    進來看到月鈴蘭站在鞋架旁邊找鞋子,她就覺得自己是抓了個現行,於是破口大罵,還想把月鈴蘭拿來給娘家人買東西的錢沒收。


    哪裏想到其實月鈴蘭到這裏來是為了跟月眠和陸珩拿東西?


    不對!石李氏震驚了一會兒之後突然想到了什麽,又不信了。


    “不可能,你們以為我會輕易的相信你們嗎?月鈴蘭討厭你們,討厭得很的,有一次被我打的半……”石李氏說到這裏突然頓住了,差點說漏嘴。


    她頓了頓,咳嗽了幾聲,才繼續說。


    “她很討厭你們,她根本就不想認你們這個堂妹和堂妹夫,又怎麽可能來跟你們要東西呢?你們是不是看在親戚的份上幫她才故意這麽說的!我看就是!


    月鈴蘭,你把買東西的錢拿過來給我,你沒有糧本沒有工作,嫁妝也沒有你,哪裏來的錢?你的錢還不是我們家的錢,你竟然敢私自帶錢出來,還想給你娘家買東西,你找死啊,還回來還回來!”


    石李氏說著就抓住月鈴蘭的手,還把手伸向月鈴蘭的口袋要給月鈴蘭搜身。


    月鈴蘭嚇得臉色一白,想甩開她後退,可是石李氏死死抓著她,哪裏給她機會?


    “你躲什麽躲,你就是心虛,如果你不心虛你為什麽要躲?趕緊把錢還回來!被我發現了吧,我看你還怎麽否認!你這個小偷竟然偷婆家的錢去補貼娘家,我們家到底倒了什麽大黴,找到你這種媳婦,還回來!”


    石李氏掐住月鈴蘭的手,她的手勁非常大,加上又在氣頭上,更加有力氣了,月鈴蘭哪裏招架得住?


    月鈴蘭反應不及,石李氏的手就伸向了她左邊衣服的口袋,月玲蘭臉色一白,石李氏已經把她的口袋掏了個底朝天。


    等石李氏把她整個口袋都翻出來了,月鈴蘭才一愣,那個口袋竟然是空的。


    石李氏繼續去濤月玲蘭的第二個口袋,翻出來這口袋還是空的,接著又去翻月鈴蘭的兩個褲子的口袋,竟然都是空的。


    “你沒帶錢?”石李氏鬆開月鈴蘭的手,瞪著月鈴蘭。


    “我就說她就是想來敲詐我們的,現在證據確鑿了吧,她根本就沒有帶錢。


    沒有帶錢沒有帶票,怎麽在百貨公司買東西呢,還不是想來跟我們要?


    李大娘,你回去好好管管你兒媳婦!叫她不要這麽不要臉,總想著要堂妹的東西。”月眠趁機說道。


    石李氏聽完月眠的話,臉色竟然變好了一些。


    原來月鈴蘭還真不是偷偷來賣東西補貼娘家的。


    “你們家有錢,我聽說陸珩還考上了四級工,工資不得漲一漲,還有你婆婆不是也在國營裁縫鋪找到了活計幹嘛?那收入就更高了,既然都是一家人,給你們堂姐一點錢怎麽了,以後也可以給一些,就相當於是幫助親戚了啊。”石李氏的態度好了很多,竟然衝著月眠和陸珩笑。


    她不讓月鈴蘭拿婆家的東西去補貼娘家,現在卻在這裏勸月眠去補貼娘家的堂姐,真是雙標。


    “李大娘你是不是記憶力有些問題啊?你生病了?”陸珩問。


    “我剛才都說了,今天這是最後一次,因為今天也是堂姐第一次找我們要東西,我們就在今天滿足她,下不為例。”


    “姐,你想跟我們要兩身男士的衣裳,你太過分了,太貴了,我們頂多給你買兩雙女式的鞋子,拿完你就滾,以後少來跟我們要東西。”月眠也對著月鈴蘭說。


    “我們之前去找你,就是娘家人聯絡感情,你和眠眠都是從喜風大隊嫁到城裏來的,又是一家人,以後再城裏應當相互扶持。


    但是我們之前也跟你說好了,我們作為一個娘家人,那不是讓你打秋風的,隻是在你在婆家被欺負的時候,我們出手去幫你。


    你挨揍,我就幫你揍回去,你吃苦,我就幫你打回去,可不代表著我要給你錢,以後我們都不會給你錢。我也就是這拳頭可以拿出來幫你。”陸珩說著就舉起了自己的拳頭。


    她這話看著是說給月鈴蘭聽的,卻讓石李氏一個哆嗦。


    他的手指很長,他的手很大,握起了拳頭也比一般男人的拳頭要大很多。


    再加上他很高,這個握拳的動作還挺唬人的,石李氏一看就怕了。


    石李氏在從月鈴蘭身上掏不出一毛錢之後,腦袋裏就已經開始想象各種以後讓月鈴蘭去月眠家打秋風的畫麵了。


    她甚至已經想到以後過什麽節日分別要什麽東西,或者平時要找什麽樣的由頭去跟月眠要東西。


    哪裏想到陸珩的一番話就現場給她潑了一個冷水。


    陸珩這意思,他們作為月鈴蘭的娘家人,隻管月鈴蘭被不被欺負,不會在經濟上幫月鈴蘭了?


    “姐,這陣子你有沒有被欺負,有沒有被打?是誰打?是石寶一還是李大娘?我讓我珩哥幫你揍回去。”陸珩邊說,邊揮舞了一下自己的拳頭。


    “什麽揍不揍的?你們是野蠻人嗎?這裏是百貨商店,是公家單位,哪裏容得你們這麽來胡鬧的。月鈴蘭,你忙完趕緊給我早點回家。”石李氏也是害怕月鈴蘭告狀後她會被陸珩揍,說完這番話就急匆匆地出門去了。


    月鈴蘭整個人都懵在了原地。


    月眠張開她的手,把她剛才從他口袋裏順出來的錢和商業票還了回去。


    月鈴蘭這下又瞪大了眼睛看向月眠。


    “你看我做什麽?你該不會以為你的錢和票都丟了吧?放心吧,沒丟,我就是不想讓那個石李氏有理由說你,才拿過來的,拿回去吧。”月眠說著還把月鈴蘭的手指抱起來,讓她抓住錢。


    月鈴蘭委屈得不行,眼淚在眼睛裏打轉,她真的太沒有尊嚴了,為什麽每次她這麽狼狽的樣子都會背月眠和陸珩看到。


    如果可以選擇,她還不如剛才就直接被石李氏抓包,被石李氏打,也不要在月眠麵前這麽丟人。


    她氣得想罵人,看著月眠和陸珩那個風光體麵的樣子,她更惱火。


    有什麽了不起的,按照她夢裏夢到的那些事發生的時間,陸珩也風光不了多久了,再過不了多久,他就得鋃鐺入獄,到時候看他們還怎麽風光,看月眠要怎麽辦。


    在這個年頭,哪怕家裏有人被“紅袖章”“披豆”,那全家人都抬不起頭,日子不會好過,會被街坊鄰居嘲笑排擠,更何況家裏有一個勞改犯呢。


    對,陸珩很快就會被趙副廠長連累入獄,要坐好幾年的牢,等到時候月眠連她都不如了,到時候月眠就是有個勞改犯老公的,多可憐啊。


    月鈴蘭想著這些事情,還以為自己會高興,可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高興不起來。


    也許是她現在真的太丟人了,在月眠麵前真的太直不起身子了吧。


    “剛才眠眠說你穿三十八碼的鞋子,這是給你的。”陸珩就趁著剛才那會子的功夫,去把牛皮紙和兩雙女鞋買好結賬了,還把女鞋遞過去給月鈴蘭。


    “我不要你們的東西!”月鈴蘭說著很想推開那兩雙鞋。


    陸珩隻需要輕輕躲一下,就躲過了月鈴蘭那隻激動甩過來的手。


    “拉不下麵子呢,講尊嚴呢,尊嚴講幾個錢?你想回去討好根本就不可能會真的對你好,隻想吸你血的爹和弟弟的時候,怎麽就沒有想過尊嚴?


    今天我們已經把話在你婆婆跟前說清楚了,我們以後不會給你錢,不會讓你和你婆家人到我們跟前來打秋風的機會。


    但是我們作為你的娘家人,在你被欺負的時候,我們會出手,尤其是我珩哥會出手,他有力氣,有能耐,是機車廠的四級工,離你又近,你想要找保護,找我們不是更好嗎?”


    月眠把裝著兩雙鞋子的塑料袋從陸珩的手上拿過來,直接就掛到月鈴蘭的手臂上。


    “都是鄉下來的,現在的人有多麽重男輕女,連我一個以前足不出戶的都清楚,我就不信你不清楚。


    我知道你過得艱難,我不會為難你,你也不要把我想象得太壞,說到心底,我還是挺同情你的,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月眠就挽著陸珩的手離開百貨商店了。


    月鈴蘭看著手中的兩雙布鞋,心裏亂糟糟的。


    想想月眠說的也沒有錯,她親爹和她弟弟隻把她當成吸血鬼,在她沒有嫁人之前,他們真的是把戲做足了,一副很關心她很向著她的樣子,實際上不過是想吸她的血,讓她嫁給一個城裏人家,要從她身上牟利。


    她一嫁人,她爹娘和她弟弟的真麵目就露出來了。


    虧得她竟然還想去討好他們,想讓作為自己娘家人的他們來成為自己的後盾。


    月眠說的沒有錯,她真的太天真了。


    倘若她爹媽和他弟弟真的靠得住,她現在又何必過這種苦日子呢?


    親爹親媽親弟弟,還不如月眠一個堂妹呢。


    今天月眠和陸珩當著石李氏的麵說要護著她,如若她真的和月眠陸珩好的話,石李氏肯定以後就不敢那麽輕易動她了,連石寶一都得讓著她幾分。


    月眠和珩給她買了新鞋子,又當著石李氏的麵說下不為例,那石李氏也不敢再逼她來找月眠和陸珩打秋風。


    還真是一舉兩得。


    尊嚴?尊嚴值幾個錢?她要尊嚴,那就得低聲下氣地去求她爹媽和她弟弟,為了讓她爹媽和她弟弟護著她一點,她還得被扒一層皮。


    反正不是被石家人扒一層皮,就得被娘家人扒一層皮,怎麽樣她都好不了。


    ……


    月鈴蘭腦子裏還是一團亂麻,她很想扔到陸珩和月眠給她買的鞋子,可是看著自己鞋子上的破口,看著自己露出來的大腳趾,她忍住了,她確實需要新鞋子。


    她提著一雙鞋子走出百貨商店,陸珩和月眠走得還不算太遠。


    小夫妻倆並沒有騎自行車,而是推著車慢慢地走,說說笑笑的,陸珩還時不時伸手摸摸月眠的頭,捏捏她的臉。


    月眠也會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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