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茵已經想好了,無論張楓眠要說出誰的名字,今日她都要想法子追究到底。


    然而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大殿內回想:“回兩位婕妤娘娘的話,其實這帕子,是臣女送的!”


    她的臉漲得通紅:“臣女女紅不好,讓陛下,皇後娘娘和眾位見笑了!”


    張楓眠轉頭,恰恰迎上了李子舒那雙明亮的眼睛。


    她的臉紅成了豬肝。


    但張楓眠在與她目光相觸的那一刹那,卻明白,那不是因為羞澀,而是因為屈辱吧。


    明明不是她送的,但是為了維護自己,還是要在這樣的場合承認,那種屈辱感,讓她一個明亮如日光的姑娘覺得屈辱。


    朱玥握著李子舒的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


    她微笑著開口:“我家子舒自幼不善針線,這帕子繡好後,本也不想送的。不過今日恰好在禦花園碰到了張家四公子!”


    “張四公子被梅花枝染濕了衣袖,子舒才將帕子拿出給他擦擦,沒想到鬧出這麽一場誤會!”


    朱玥笑容恬淡自信:“張公子,其實你與子舒已經定下婚約,這件事也不必太顧及她的顏麵,明年你們便是夫妻了,就算是送點手帕襪什麽的,也不打緊的!”


    說完,她朝著蘇洛行了個禮,語氣裏帶著幾分歉意:“皇後娘娘,小孩子麵皮薄,鬧出這麽一場事,還請您看在子舒與張公子乃是天定良緣的份上,見諒一二!”


    她說完,哀求的看著蘇洛。


    蘇洛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她這個見諒,是因為她在這麽多人麵前糊弄了自己,這哀求,是希望自己看在昔日情分上,不要為難這對小鴛鴦。


    蘇洛大度的笑了笑:“這有什麽的,誰還不曾年輕過,李姑娘這繡花的手藝,跟本宮有的一拚,本宮當然送給陛下的……”


    她話還沒說完,衛殊輕輕的咳嗽起來,嗔了她一眼。


    蘇洛忍俊不禁,擺擺手:“不說不說了,大家來喝酒吧!”


    眾人的注意力於是紛紛都轉移到蘇洛的話上去了。


    有那剛入年紀輕的,或者是剛入官場時間不長的,忍不住就好奇的問了起來。


    這才得知當年陛下還在潛龍時期,皇後娘娘曾經精心繡了一個荷包。


    隻是那針法慘不忍睹。


    這也就算了,這荷包上的鴛鴦根本不是鴛鴦,是兩隻公的。


    可即便是如此,陛下還是喜滋滋的配著到處晃。


    很得意自家夫人的作品。


    這件事一時間在鄴城被傳為笑談,也有人在說,世子夫人之所以會繡這麽一個荷包,是在提點忠勇伯府的李耽公子。


    說他們二人走的太近,要收斂一二。


    當初關於陛下和李耽二人斷袖的傳聞,在鄴城可是沸沸揚揚的。


    後來隨著陛下跟皇後娘娘越發恩愛,經常同進同出,加上李耽娶了朱玥後,也是收斂了做個居家好男人。


    這個傳聞也就不攻自破了。


    一時間,八卦之聲四起,也沒有人去關注那兩塊帕子了。


    畢竟這樣才子佳人送塊帕子,還是已經訂了婚的,再正常不過。哪裏有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八卦好聽啊!


    李子舒已經緩緩坐了下來。


    朱玥遞給她一杯酒,道:“喝了吧!”


    她接過後一口飲盡,才發現是男人們喝的一壺春,酒味比女賓們喝的國酒要濃鬱許多。


    她一時不查,嗆的直咳嗽。


    一張臉越發的通紅,眼眶中也是一片水汪汪。


    像是咳的。


    朱玥了然的笑了笑:“好多了吧!”


    李子舒拿帕子將眼裏的淚擦掉,展顏一笑:“恩,謝謝嬸嬸,我感覺好多了!”


    李耽在一旁搖著扇子,嗬了一聲:“你這個嬸嬸啊,要把你帶壞了,一個女孩子家家,可別喝醉了,到時候讓人扛回去,可就丟人了哦……”


    朱玥睨了他一眼。


    李耽趕緊把扇子一收,訕訕站了起來:“哎呀,我還是去敬酒吧!”


    說著,他搖搖晃晃的朝著主位上的衛殊和蘇洛而去。


    他與衛殊是自幼的交情,如今當初的小夥伴榮登大寶,他應該要一飛衝天才對。


    可這些年,他還是做個閑散的官。


    這也並非衛殊不肯提拔,實乃李耽就這麽點誌向。


    他的人生目標就是享樂,如今多了朱玥和孩子,那就是能活得長點,將來享天倫之樂。


    朝堂上的這些紛爭,他不想參與。


    就如同他一開始也沒有爭過世子之位一般。


    衛殊有點遺憾,但也沒有強求。


    強扭的瓜不甜,而且就算讓李耽身居高位,怕他也沒有這個能力服眾。


    也並非全是壞事。


    至少,還有一個人能夠無關朝政,偶爾一起吃吃喝喝。


    這不,李耽就來敬酒了。


    他自己一口喝光,對衛殊道:“陛下就隨意吧,這酒想必不太和您胃口!”


    衛殊一直不愛喝酒,小時候是不愛喝,後來便是不能喝。


    這樣的場合中,他的杯子裏其實也是清水。


    衛殊低低咳嗽幾聲,聲氣有點弱:“明知如此,還來敬酒?”


    “這是做臣的態度,臣再喝兩杯,希望陛下能長命百歲,等到臣與陛下白發蒼蒼之時,還能一起喝酒聊天!”


    說著,他姿態豪爽,連續再喝兩杯,一滴也沒有剩。


    衛殊把玩著手裏的酒杯,嘴角微微勾了勾:“白發蒼蒼,朕也希望會有那麽一天!”


    衛殊真實的病情,朝臣們並不知道。


    知道他身體不好,卻不知道他其實沒剩下三五年好活。


    所以李耽沒聽出他這句話的潛在之意,是或許,他沒有白發蒼蒼的那一天了。


    他或許等不到!


    蘇洛見氣氛不對,趕緊轉移話題,抬了抬下巴:“你家小侄女,沒什麽事吧?”


    李耽笑了笑:“讓陛下和皇後娘娘見笑了,微臣是來敬酒,也是來致歉。小丫頭心如磐石,我們做長輩的,也不能壞了姻緣,多謝陛下和皇後娘娘成全!”


    衛殊哼了一聲。


    這些個小崽子的把戲,他哪裏不知道。


    不說而已。


    蘇洛感慨道:“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做這天下人的父母,大多數時候,也得學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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