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杜少薇興高采烈道,“咱們一起下去吧。”


    她挽著盛景的胳膊出了門,迎麵就看到方旭澤正站在門外。大概是聽到了方毅的名字,他的臉色有些陰沉。


    不過看到杜少薇,他很快調整了情緒,對她露出一個笑容:“少薇,宿舍都整理好了。照你說的,你的衣物留給你二十五號再來整理。時間也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杜少薇拽著盛景往樓下走,一邊道:“好,這就回去。”


    方旭澤這才跟柳芸打了聲招呼:“姨媽,我們先走了。”跟在杜少薇身後下了樓。


    “我們也收拾好了,一塊兒走。”柳芸說著,朝姚欣欣招招手,也跟了下去。


    姚欣欣特意等著杜少華抬步,這才小跑著走到他身邊,問他道:“你們男生的宿舍在哪兒呀?你們住在幾零幾?”


    杜少華耐心地回答著她的問題。


    出了宿舍樓,盛景拿了自行車,就跟這些人分開了,騎著車朝男生宿舍的方向而去。


    在送她和方毅來的時候,張蓉就詳細地說過男生宿舍的方向。盛景記憶力好,方向感也不錯,很快就找到了男生宿舍。


    今天是新生報道的日子,男女宿舍都沒設門禁。但盛景還是打算讓人把方毅叫下來。


    不過她還沒叫,方毅就自己下來了,看到她一喜,又解釋道:“本來我打算先去找你的。可宿舍來了兩個同學,大家聊了一下,就耽誤了時間。”


    “那看來你們宿舍北城的同學還挺多。”盛景笑道。


    “也不是。兩個都是外省的知青,昨天就到了,在招待所住了一夜。今天早早就來學校報道了。”


    盛景了然。


    知青們日盼夜盼都盼著能回城。好不容易考上大學,肯定迫不及待地來學校報道。


    兩人騎著車在學校裏逛了逛,熟悉了一下食堂、圖書館、教學樓等地方,感覺時間差不多了,盛景這才又回了宿舍。


    姚欣欣家的保姆在臨走前是鎖了門的,這會兒卻宿舍門大開,顯然是又有人來了。


    盛景好奇地走了進去,果然看到有兩個人在各自的鋪位上忙活,一個是姚欣欣的下鋪,一個是她對麵的上鋪。


    “你們好。”盛景打了聲招呼。


    兩人都抬頭看了過來。


    “我叫盛景,你們是陳濤和吳玉梅吧?”盛景笑道。


    鋪位上貼了名字,一看兩人的鋪位就知道名字了。


    “對對對。”那個叫陳濤的道,“我叫陳濤,是湖南插隊的知青,我原籍是江西的。”


    她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濃眉大眼,長相英氣,笑容也十分爽朗,看得出是個容易相處的人。


    吳玉梅則二十出頭的年紀,圓臉,小眼睛,笑容十分靦腆,說話也小小聲的:“我叫吳玉梅,是蘭城插隊的知青,原籍是河北的。”


    盛景不由看了吳玉梅一眼。


    蘭城插隊,還是河北這邊的,難道她是前年跟她同一批插隊的?


    “我就是北城的。”盛景說著,又問,“你們是早就到這兒了?”


    “對,我昨天來的,在招待所裏住了一晚。吳玉梅是前天來的。本以為同係就很巧了,沒想到竟然是同一宿舍。”陳濤笑道。


    因為吳玉梅那鋪床正對著大門,一進來就能看到。盛景早就發現那鋪床十分幹淨,應該是有人擦過。


    這會兒看到兩人直接鋪床,她就知道她們可能跟方毅那兩位舍友一樣,也是早早就來擦了床鋪,直到這時才來鋪床。


    看到那幹淨的下鋪時她禁不住地想,如果姚欣欣母女倆進來時發現下鋪很髒,其他鋪位也一樣,這個宿舍完全沒人進過,她們會不會把寫了自己名字的那張紙條跟她的對調呢?


    要知道整個宿舍,就她這個鋪位最好。沒有對著門,還是靠窗的下鋪,是不想住上鋪的人的最佳選擇。


    或許她把人往壞處想了。


    “盛景我看你年紀好小,今年多大啊?”吳玉梅問道。


    “我十八。”盛景笑道,“你們呢?”


    她是下半年的生日,其實還沒滿十八歲。不過這年頭興說虛歲。再者在這些知青麵前把自己年紀說得太小,她總感覺不大好,所以盛景盡量把年紀往大裏說。


    “我二十。”吳玉梅道。


    陳濤道:“我二十五。”


    盛景跟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把自己的床鋪好。


    看盛景在蚊帳外掛上布簾,陳濤讚歎道:“你這樣一弄,裏麵就成為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了,真好。”


    吳玉梅羨慕地道:“這得要好多布吧?”


    盛景點頭:“我原先在食品廠上班,我們廠跟紡織廠在年終的時候搞了個福利互換活動。我們拿那些在製作中出了點小問題但不影響口感的食品給他們,他們換瑕疵布給我們。這塊布染色錯得太多,做衣服不行,我就做了個床簾。”


    跟紡織廠互換福利,還是她提議的,當時為食品廠百來個員工解決了布料難搞的問題,大家都十分高興。畢竟食物每個月都有一定的定量,他們不缺吃的,隻缺穿的。


    而紡織廠剛好相反。跟他們換貨的第五紡織廠規模也不大,兩個廠的福利互換正好合適。


    第73章


    ◎想進國家部委就要準備起來了◎


    吳玉梅一聽盛景是在食品廠上班的, 越發羨慕了:“你都在北城的工廠上班了,為啥還要考大學啊?我要是像你這樣, 就不拚命考大學了。我當時拚去了半條命, 就是為了考大學回城。”


    “你們不知道大西北有多苦,連喝的水都沒有,風沙賊大, 連屋子都沒有,我們住的是地窩子,跟老鼠一樣在地下打個洞住, 可慘了。”


    吳玉梅開始說話的時候挺靦腆的, 聲音也小小。這會兒卻一掃之前的靦腆,說話也大聲起來,顯得有些激動。


    陳濤瞥了吳玉梅一眼, 眉頭微皺。


    盛景笑了笑:“那不一樣。大學生和高中生在社會上的地位是不一樣的, 人們更尊重有知識有文化的人。高考恢複了,大學生會越來越多。現在高中生還拿得出手,往後就不一定了。”


    陳濤連忙打圓場:“對對,盛景你說的太對了。我就算不是為了回城,也要拚命考大學。能當大學生為什麽要當個高中生呢?”


    嘴裏聊著天,盛景的手也沒停,很快就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妥當了。


    她今天隻把被褥這些東西拿來鋪好, 另外還拿了個桶來搞衛生。其他的臉盆和換洗衣物,她準備二十五號晚上再拿來。


    至於書,盛景雖然淘了一些書看,但並不打算帶到學校裏來。


    她瞥了姚欣欣的書桌一眼, 上麵整整齊齊擺放著七八本書, 大部分都是文學作品。不過這時期好多文學作品都被禁了, 能光明正大擺出來的也就那些。


    這些書姚欣欣早就看過了吧?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拿到學校裏來擺在書桌上。等學校發了書,她還怕桌上沒書擺嗎?


    吳玉梅還在絮絮叨叨說大西北如何苦,盛景在她喘氣的空隙趕緊插嘴:“那個,我家裏還有事,就先回去了哈。再見。”


    “哎,等等。”吳玉梅連忙喊道。


    盛景停了腳步,朝她看去。


    吳玉梅看了陳濤一眼,道:“我們既然早早就來學校報了名,成了華清大學的一份子,不如為學校分憂,去幫學校接待新生吧?”


    “不好意思哈。我廠裏還有些工作要交接,可能沒空做這項有意義的活動了,實在對不起。”


    盛景說完不給吳玉梅說話的機會,就道了一聲“再見”,抬腳出了門。


    熟知原著的她可知道原男主方旭澤是個不折不扣的龍傲天。不光以後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他在大學期間也混得如魚得水,從大二起就是學校的學生會主席。


    現在的迎新工作,就是招生辦的領導、老師帶著學生會的學生一起張羅的。


    她如果參與迎新工作,勢必要在方旭澤的領導下,這是她不喜歡的。


    而且她剛問過張蓉了,今年是恢複高考的第一年,學校非常重視,把大三幾乎所有的學生都提前叫回來幫忙了。


    迎新的人手既足,她們這些不熟悉學校情況的新生何必去添亂呢?這時候去表現,很容易讓人覺得她們是圖表現,想進學生會。


    盛景並不想進學生會。


    大學也是一個小社會,尤其是今年入學的大一新生情況複雜,更是如此。


    盛景本身就不是個熱衷於社會活動的人,有了林主任的許諾後她更需要在四年內完成本科及研究生課程,學業壓力極大。所以她不想、也沒精力參與學生會工作。


    吳玉梅被拒絕,臉色有些難看,問陳濤道:“你呢?”


    陳濤搖頭:“我對學校的情況不熟,我還是不去纏亂了。我東西還沒買齊呢,下午我就要去外麵逛逛,把東西買齊,否則今晚我就要住光床板了。”


    她插隊的地方離這裏遠,也沒北城這麽冷。所以她來的時候把那床板結得沒有半點暖意的褥子給了同宿舍的知青,打算在北城花錢和票重新買一床新被子。


    這理由很充分,吳玉梅也知道陳濤的情況。


    她沉默了一下道:“那你去吧。我沒什麽事,一會兒就去找學生會的同學,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好的,那辛苦你了。”陳濤笑道。


    盛景下了樓就看到方毅在外麵等著了。她連忙推了自行車出去,跟他一起回家。


    “方毅,你想過畢業後做什麽嗎?是進國家部委,還是去企業,或是留校執教?”盛景一邊騎車,一邊問方毅。


    兩人分析過國家經濟,覺得以後國家肯定會往這方麵傾斜,他們在這領域裏大有可為。


    方毅雖沒重生,年紀也輕,但在新聞界混過,做過編輯與記者,再加上極有天賦,他對國家的局勢和發展有著極敏銳的嗅覺,對未來走向的預測也讓穿越者盛景很是震驚。


    但兩人當時聊的都是宏觀的東西,並沒有細聊彼此以後具體的發展。


    在盛景看來,現在一切都還在計劃時代。在改革開放的號角還沒有吹響的時候,不管說什麽都是空談。


    但今天看到方旭澤,想到他現在是學生會主席,盡管方旭澤以後沒有進國家部委,而是靠賣批文發家,盛景覺得是時候跟方毅談一談未來具體的路了。


    “現在政局還沒明朗。等政局明朗了,上頭對於國家經濟的發展或許會有一些改變。我需要看看上頭的想法是否與我期望的一致。如果是相悖的,我自然不可以進國家部委。而企業……”


    想起他所進的食品廠和機械廠,人浮於事,效率低下,他搖搖頭:“我總覺得現在的企業製度需要改革,才能讓企業煥發生機。一直這麽走下去,國家怕是要遭受一定的損失。如果不改革,我進入其中,怕是也要跟它一起沉淪,這自然不是我所願。”


    他看了盛景一眼:“所以你現在問我以後的路怎麽走,我現在還沒辦法回答你。”


    他頓了一下,反問道:“你呢?”


    “我不會進國家部委,也不會進企業。”盛景很肯定地道。


    至於要做什麽,她自然不會說,也不能說。


    方毅卻誤會了。


    因為當時唐國慶和林承先來送錄取通知書時就說過,如果他們能在四年內完成研究生的學業,就留他們在華清大學執教。


    他以為盛景想留校。


    他點頭:“做學問挺好的,清淨,沒那麽多的人事紛擾,很適合你。”


    他經常覺得,盛景貌似融入於胡同生活和工廠工作之中,但她太清醒太理智,就仿佛是站在高山之巔看芸芸眾生一般,冷靜疏離得不像是其中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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