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道:“你怕我害你?害你師門?”


    宋恬沉住氣,道:“閣下不會的。”


    “這麽快就換了對我的稱呼?”夢玦微微冷笑。


    他居高臨下,美得像一位神祇,又冷的像冰雕。她在他的威懾下,絲毫不懼,冷靜地問:“那你來磐石峰,圖什麽?”


    “為了曆劫。”他似乎發覺她並不是真的害怕,略略收了鋒芒。


    “曆劫?”她不太能理解。


    夢玦道:“我看你十年磨一劍,覺得十分欽佩,所以遇到瓶頸,想來學學。”


    宋恬看著他:“我總覺得你在嘲諷我。”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他隨口道,似乎更具嘲諷意味。


    她無奈,轉過身道:“我告訴師父他老人家,然後請走你。”


    他唇角勾起,似乎有恃無恐:“我畢竟是他的恩公。”


    宋恬心裏最後一絲恐懼也消失了,滿滿都是無語:“你為老不尊。”


    夢玦瞬間炸毛:“你說什麽?!”


    “我說我尊老愛幼……”她凝神望著遠方:“快走吧,我累了。”


    夜闌更深,一個白滾滾的東西,順著斜坡,咕嚕嚕滾了下來。


    宋恬刷一下拔出劍,卻發現那個白滾滾是一個兔子燈籠,兩個紅通通的眼睛是燈,後麵還有供修士踩扶的地方。


    這是花燈,也是能載人飛行的紙鳶。


    “這就是桑竹說的大兔子嗎?”


    她第一次見,抬手打入靈氣,兔子花燈飄了起來,大概可以容納倆人。


    倆人默不作聲地,互相看了一眼。


    宋恬恍若無事:“走吧。”


    夢玦心思一動,他的耳尖剛剛冒紅,就見宋恬折了回來,看著那三個昏迷的修士。


    他們不是劍宗的弟子。


    他說得風輕雲淡:“我搜了魂,他們是邪道散修,接了私活,來找你。”


    對方隱藏的很深。


    就算他們懷疑衡陽子,也無鐵證。


    宋恬想了一想,在隱蔽處留下留影石。她想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事。


    做完這一切,她才登上兔子燈。夢玦早已在那等著她,倆人挨得太近,誰也沒說什麽。


    兔子燈乘風而起,倏忽飛到雲間,俯瞰天地,無邊無際。


    夢玦轉眸看著她。


    她曆經情斷,又與顏嵊說清一切,眸中道心愈發清明。情之一字,她已邁過。


    人有七情六欲,缺一,都難飛升成仙。


    而他萬法兼修,唯獨修無情道失敗。他是否也該認真考慮渡一渡,這個情劫?


    .


    月明峰下。


    靛色衣角隨風揚起,一個身影出現,被半空的華燈光輝照亮麵龐。


    是沈明滅。


    他在草叢中尋找,終於在一個灌木叢裏,見到三個昏迷的金丹修士。


    沈明滅疑心他們死了,一縷神識探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人還活著。


    金丹碎了。


    便是元嬰期巔峰的修士,也很難在無聲無息中,捏碎三人的金丹,全身而退。


    是誰?


    ……


    峽穀岔路,霧靄沉沉。


    一個少女不知從哪裏,跌跌撞撞奔了出來:“顏師兄,顏師兄?你在嗎?”


    她尋覓不到人,崩潰大哭:“為什麽,你又偷偷來七星劍宗,你和她,到底是什麽關係!”


    “你想知道嗎?”黑暗裏,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我告訴你。”


    第40章 第040章:分別


    峽穀風起, 刺骨凜冽。


    姚枳枳癱坐在地,滿臉淚痕,抬起頭, 顫顫道:“你是誰?”


    霧靄裏淡出一道身影, 靈獸的蹄子揚起新的塵埃, 靛衣修士端坐其上,和藹可親道:“你找顏嵊嗎?”


    “你見過他?”姚枳枳見他都修為明顯高於自己,有些畏縮。


    “不要怕, 我與你父相識多年,我乃落霞峰峰主。”衡陽子昔日曾見過她, 柔聲道:“今日恰好途徑此處, 見了你顏師兄。”


    她急迫地問:“他在哪,做了什麽,又見了誰?”


    衡陽子心裏冷冷一笑,他有心將這一團亂麻理的更亂, 於是歎了口氣,道:“他見了磐石峰宋恬。”


    姚枳枳一愣, 喃喃道:“磐石峰……宋……”


    她猛然想起,有量山曾前往靈田的弟子, 說起過一個磐石峰女弟子。


    她失聲道:“是她!”


    “對。那宋恬,與你的顏師兄青梅竹馬,曾有婚約。”衡陽子道。他來時, 顏嵊已走, 但他們之間的事情, 他也能猜個大概。


    婚約?


    姚枳枳的臉


    色很差。她顫顫道:“那……後來呢?”


    隻聽他歎道:“宋恬入劍宗後, 便拋棄了你師兄。隻是後來, 她修煉不利, 便再度勾引了他,企圖重歸舊好。唉!舊情複燃,也就那麽回事。”


    他故意放鬆語氣,然而這番話落到姚枳枳耳中,卻是晴空霹靂。


    “他負我!”她憤怒指控。


    衡陽子卻語重心長勸她:“顏嵊是個男人,一時被蒙了心,迷了眼,也不是他的錯。你呀,要提防點別的女修,懂嗎?”


    這句話有些耳熟,姚枳枳忘了在哪裏聽到過,呆呆地點了點頭。


    衡陽子觀察她的表情,滿意極了,一揚鞭,噠噠聲響起,靈獸離去。


    離開峽穀,他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月明峰下,沈明滅將三個修士喚醒,這才帶他們去隱蔽處見師父。


    簡陋的石洞裏,衡陽子吩咐:“你去外麵守著。”


    “是。”沈明滅退下。


    洞內無外人,他假意悲傷,詢問道:“三位道友,你們的金丹,是被誰捏碎了?”


    三人麵麵相覷,都說不知。


    “當真不知?”


    “是……”一人含淚道:“我們跟著那姓顏的小子,什麽都沒發現,就、就多年修為都毀了!”


    衡陽子又驚又恐,牙齒也在打顫。他沉吟許久,才平靜下來,輕描淡寫道:“既然如此,你們就去死吧。”


    捏死沒有金丹的修士,有如踩踏螻蟻。


    三人尖叫道:“你要做什麽?”


    “我們來給你殺人,你要殺我們?!”


    衡陽子笑了一聲,長袖一展,一道劍氣無聲無息,取了三人性命。


    一把火燃起,石洞內,騰起旺盛的火焰。


    石洞裏傳來嗆人的氣味,沈明滅離很遠,察覺到不對,傳音道:“師父,怎麽了?”


    “沒事。”他安然道。


    沈明滅放下心來,繼續守在石洞外。不多時衡陽子出洞,不見那三人身影。


    “他們走了。”


    他不敢質疑師父,見師父騎著靈獸騰雲去了,急忙禦劍跟上。


    .


    紙兔子停在宋恬的廂房前,她從兔子身後躍下,霧靄彌漫,看不清遠山。


    七星劍宗。


    徒負虛名。


    終有一日,她要帶著全師門離開劍宗,現在隻缺一個恰當的時機。


    她的眼神裏淬著寒冰,夢玦正在將大兔子放飛,瞧了她一眼,又笑道:“我說了,我能幫你。”


    他邀功似的顯擺:“今夜你總能信我了?”


    宋恬並不回答,淡淡道:“目的呢?”


    “我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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