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回道:“她以前也不這樣啊,怎麽今天跟吃錯藥似的,突然就沒事找事,活像我們欠了她。”


    同一屋簷下,跟顧莞寧一南一北隔得好遠的劉曉玲默默抱緊自己。


    劉曉玲不禁在心裏慶幸,還好聽了別的知青的話沒再跟鄭妙琴一起,鄭妙琴根本就不像她表現的那樣溫柔善良大方。


    不跟鄭妙琴一起聽她委屈訴苦,劉曉玲覺得自己腦子都清醒不少。


    以前鄭妙琴願意偽裝,以此博大家的好感,收攏人心,那是因為鄭妙琴自視高人一等。


    後麵顧莞寧來了知青院,顧莞寧長得比鄭妙琴好看,又是從海市來的,家世也比鄭妙琴出色,哪怕下地幹活的衣服都是簇新沒有補丁的,誰跟她都不能比。


    鄭妙琴可不就心裏不平衡了?


    而且顧莞寧為人和善,除了性子有些冷不主動跟人搭話,活生生就像另一個趙紅英。


    鄭妙琴偷偷喜歡徐文理,但徐文理對鄭妙琴不假辭色,一直疏離冷漠。


    顧莞寧出現以後,就連徐文理也不斷向她獻殷勤,聽說兩人還曾是舊識,家中長輩也有交情。


    鄭妙琴處處都被顧莞寧比下去,她心高氣傲能接受?


    此時的劉曉玲看當初的自己,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刮子。


    怎麽鄭妙琴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鄭妙琴說顧莞寧背著人的時候對她冷嘲熱諷,諷刺她心比天高配不上徐文理。


    鄭妙琴還說,顧莞寧是海市來的資本主義大小姐,是壞成分。


    鄭妙琴又說,顧莞寧提了東西去大隊長家,為了隊小老師的名額賄賂大隊長。


    鄭妙琴義憤填膺,說絕對不能讓顧莞寧這種人破壞規則,非得給顧莞寧個教訓讓她老實下來不可。


    結果這個教訓險些讓顧莞寧丟了命。


    劉曉玲覺得自己當時簡直昏了頭,她為鄭妙琴兩肋插刀,鼓動其他知青斷顧莞寧的糧,結果鄭妙琴沒什麽事,她反倒千人嫌萬人厭。


    自己根本就是瞎了眼。


    哪怕這段時間她上工從不遲到早退,也不再跟別人發生口角爭執,可到現在都沒有知青願意帶她一起。


    劉曉玲滿腹怨氣,怨鄭妙琴,也怨顧莞寧,更怨趙紅英和別的知青。


    她是錯了,可給她個改過的機會不行嗎?


    這會兒見到鄭妙琴跟她一樣被嫌棄,劉曉玲在心裏笑出聲來,胸中一陣暢快。


    真希望那幾個女知青和鄭妙琴打起來,到時候都記大過!趙紅英也要記,誰讓她這個老大姐工作出現了疏漏?


    **


    出去尋人的男知青帶回了鄭妙琴。


    院裏一陣陣哭哭啼啼的聲音。


    顧莞寧聽得心煩,多人宿舍果然不適合她。


    當晚,鄭妙琴抱著床鋪被褥換了新的屋子,她走後,騰出的位置勻給了剩下的知青。


    顧莞寧倒沒什麽大的感覺,她睡在最邊上,沒等到她那兒,鄭妙琴左右的知青就把位置占幹淨了。


    有人心裏不忿想說什麽,可又怕像鄭妙琴一樣鬧得不可開交,最後再不得已搬到別的屋子去。


    每個屋子都有小團體,誰也不想拋下經營良久的人際關係去新地方開荒。


    昨夜沒睡好,早飯的時候也沒什麽胃口,顧莞寧蔫蔫地打著哈欠,灌了杯紅糖水就打算去上工。


    去田裏的路上,前麵有個女知青回頭,“顧知青,十六日那天該你和劉曉玲去山上撿柴了。之前你生病,都是我們兩個替的,一共三天你可記好。”


    顧莞寧忙點頭應下,也沒忘了謝謝人家。


    十六日就是下個星期五,算好日子,晌午吃飯時顧莞寧找上劉曉玲,“十六、十七、十八日三天該你和我上山撿柴,你確定能一起嗎?”


    不是顧莞寧存心要質疑劉曉玲,主要是劉曉玲前科太多,雖然這段時間好像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了,但在她這的信用依舊不過關。


    劉曉玲一個人蹲在牆角吃飯,聞言抬頭,一臉不忿,“你什麽意思?我什麽時候逃避勞動了?”


    顧莞寧:“……”你沒有逃避過嗎?


    雖然沒有明說,但劉曉玲看得清楚,她合上飯盒,站起來要放狠話,卻發現自己得仰頭看顧莞寧。


    劉曉玲踮起腳,梗著脖子瞪顧莞寧,“最後一回,下次你找別的知青!”


    說完,抱著飯盒換了個地方。


    顧莞寧:“……”為什麽不是劉曉玲去找別人?


    聽見兩人的對話,排隊打飯的鄭妙琴動作一頓,想到什麽微眯起眼睛。


    如今在知青院沒人願意跟她相處,之前發生過口角的女知青在院裏不遺餘力抹黑她的形象,說她無理取鬧自私暴躁。


    那些話恨不得讓鄭妙琴破口大罵,再跟她們吵一架。可是殘存的理智告訴鄭妙琴,她不能再這樣了。


    打好飯,鄭妙琴去等徐文理。


    這幾天兩人隻要有時間都在待一起。徐文理一直強調得避著人,鄭妙琴雖然心裏不舒服但也沒說什麽。


    總有一天她會讓徐文理同意公開的。


    **


    隊小招生工作進行得非常不順利。


    程長順去李家莊大隊一趟,滿打滿算才帶了三個學生回來。


    李家莊三個娃,加上前進大隊六個娃,依舊湊不齊一雙手。


    而知青這頭,五六天過去也隻勸到了兩個學生。


    程長順設置的班級人數是二十人,再這樣等下月初隊小都沒臉開學。隊小開學一推再推,從這月推到下月,再不開學原先報了名的也要鬧了。


    這天晌午上工前,老知青梁明遠從隊裏回來,咕咚咕咚灌了一缸子的水才緩過神。


    顧莞寧盯著他問:“梁知青今天招了幾個學生?”


    梁明遠一抹嘴,拍拍褲子坐下來,笑著道:“一個沒有。”


    旁邊柴瑞雲啞著嗓子,已經完全沒了之前激情昂揚的心態,喪著臉有氣無力道:“你還挺樂觀。”


    “那也沒辦法。”梁明遠搖頭,“根本都說不通。一說就是沒錢,再說就是孩子也不想上,你要再說——”


    梁明遠發出兩聲短促的笑,語氣頗為無奈,“那就得被趕出來了。”


    真是好說歹說都不管用,不願意就是不願意,那些社員們可固執得很。


    柴瑞雲對此深有體會,她這嗓子就是這麽廢的。


    顧莞寧默默啃果脯不再說話,上輩子看過幾個貧困山區助學的紀錄片,在政府承擔學雜費的前提下,依舊有許多家長不願意送孩子去上學。


    根本上在於,在他們看來讀書無用。


    而女生讀書更無用。


    除了浪費錢還能做什麽?


    反正到了年紀總要嫁人,念沒念過書都要嫁人,嫁了人就不是自家的了,沒的給別家人花那冤枉錢。


    現實總有各種各樣的難題。


    顧莞寧陷入回憶中——


    前天她跟柴瑞雲去過一個社員家,那社員像還是隊裏的富戶,不過這年代不興這麽說,一說就成壞分子了,人家得跟你急。


    那社員家是個富戶,也是個大戶,一家子幾十口人。真是不誇張,大人孩子成堆成堆出來跟她和柴瑞雲打招呼。


    打眼瞧過去,到年紀該讀書的孩子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顧莞寧直接看傻眼了。


    那戶人家還沒分家,當家的是老爺子和老太太。


    老太太對她和柴瑞雲挺好,端了熱水上來,笑眯眯的,“柴知青,顧知青,咱家孩子多,掏不起學費,就不去了。”


    柴瑞雲擎著嘶啞的聲音勸說,“大娘您再考慮考慮,讀書可是件大好事。”


    大娘苦笑著,“柴知青你是城裏人不懂,咱家裏窮,供不了那麽多孩子。”


    再說,不念書也沒啥,她就沒念過書,她幾個兒子閨女也沒念過書,現在不照樣過得好好的嗎?


    柴瑞雲苦口婆心地勸說,“供不了那麽多就先供幾個,一個兩個的肯定能行,咱隊小學費不貴也就一塊錢。”


    話音落下,一直偷摸打量這家人的顧莞寧就發現幾個嫂子皺眉瞪眼,明顯不高興了。


    顧莞寧扯扯柴瑞雲的袖子,咳嗽一聲。


    柴瑞雲不明所以,“莞寧你咋了?”


    下巴點了點那碗熱水,顧莞寧笑著道:“你嗓子還疼不,喝口水緩緩。”


    這幾天不是在說話就是在去說話的路上,柴瑞雲一把爽朗的嗓子就跟破風箱似的,有時候說話都沒聲。


    咕咚咕咚喝下碗水,柴瑞雲一抹嘴還想再勸勸。


    顧莞寧卻先她一步出聲,道:“大娘生了這麽多孩子,又給拉扯大,還讓孩子成家立業生了這麽多的孫輩,您可真是好福氣。”


    聞言大娘臉上的笑意瞬間變得真實起來,“顧知青真會說話,我這叫啥好福氣?孩子一個個都是地裏刨食的泥腿子,也沒個本事讓老婆子過上好日子,天天吧還有操不完的心。”


    “您說得對。”顧莞寧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學她爺奶以前跟鄰居嘮嗑,“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當人父母的,哪有當人兒子孫子的清閑?”


    “你這話可太對了顧知青!”大娘就跟找到知音似的,“我家裏這幾個不省心的,淨知道惹我發脾氣!”


    大娘說著,還瞪了一圈院裏的兒孫們。


    “唉!”大娘長歎一聲。


    有門!


    顧莞寧登時坐直,開啟和大娘的深入交談,“大娘您也別氣,身體是自己的,兒孫們不心疼您不還有大爺嗎?”


    “那話咋說的?能陪您一直走下去的永遠是您的老伴兒。”


    被點名的大爺下意識也坐直了些,憨憨笑道:“顧知青真會說話。”


    然後對著大娘獻殷勤:“他娘,咱年紀大了,是得琢磨著多為自己想想。”


    大娘頓時熱淚盈眶,偏頭抹抹眼睛,再轉回來,跟顧莞寧說話時語氣不自覺就親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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