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葉碎金如今已經把鄧州視為囊中物,以後鄧州三縣誰話事,自然由她說了算。


    她對本地鄉民說:“曝屍十日!不到十日不許放下來!誰敢偷偷放下來,就是和葉家堡作對。盡管來葉家堡報信於我,我自會計較。報信之人,賞銀二兩。”


    馬錦回直氣得臉色鐵青。


    二兩銀子夠個農戶家用一年還有剩餘了,這些個泥腿子個個眼睛都發光,還拿眼偷偷瞧他。


    他本打算待葉碎金走了就叫人拆了曝屍架,這下鐵定不行了。


    若叫葉碎金殺個回馬槍再下一次他的臉麵,怕是以後連衙役們都不聽他的話了。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葉家堡的人利落彪悍地翻身上馬,帶起一陣煙塵揚長而去。


    那個俊俏的小子騎術精湛,負責擎旗。葉字大旗隨著他的疾馳迎風招展。


    無知愚蠢的百姓還在那裏叩拜。


    真刺眼。


    “來人。”他咬了咬牙,“送信給方城那邊。”


    “就說,親事……我允了!”


    手裏沒有兵不行。


    方城那股子人是宣化軍留守本地的殘部,如今雖坐地為匪,終究是一股力量。


    他要把這股力量握在手裏。


    他要把鄧州握在手裏。


    第13章 記起


    “我想起來了!”


    葉碎金騎著馬,忽然來這麽一句,把身邊的人都嚇一跳。


    十郎問:“六姐你想起來什麽來了?”


    葉碎金卻沒理他,而是問三郎:“那個姓馬的,是不是向我提過親?”


    “哈?還有這事?給他兒子嗎?”十郎問。


    三郎臉色卻尷尬:“你怎麽知道這個事?”


    葉碎金會知道,都是後來的事了。是姓馬的想跟他們爭,最後被他們清算之後,葉四叔啐了一句:“這老東西,當初還想讓碎金給他當填房,呸!”


    葉碎金無所謂:“我都想起來了,你就說吧。”


    葉三郎說:“是,他來提過。但他年紀太大了,你那年才十四,二伯當即便回絕了媒人。”


    “啥?”十郎毛都炸了,“是給他自己?老不羞!他都多老了,敢肖想我姐!”


    他氣得左看右看,一夾馬腹,騎到趙景文身邊:“姐夫!咱們去揍他!”


    趙景文卻摸摸他頭:“聽你姐的。”


    好像把他當小孩,十郎氣得別開頭。


    趙景文也不以為忤,反提韁湊過去,道:“這個姓馬的心思不簡單,他是想把我們葉家堡的部曲抓在手裏?”


    三郎和葉碎金同時看了他一眼。段錦也看了他一眼。


    葉三郎道:“應該是這心思。我爹說當時二伯說,但凡他有個年齡相當的兒子跟碎金般配,他都願意結個親家。可他未婚的兒子太小,他又太老。二伯就一個閨女,不舍得拿碎金結這種親。”


    “當然。我爹最疼我。”葉碎金淡淡地說。


    對父親的記憶其實已經太久遠了。畢竟人到了中年,更多的看自己,看下一代,而不是往上看了。


    葉碎金沒有孩子,那時候便隻看段錦,看葉家僅存的幾支血脈。


    很久沒有想起過父親了。


    十郎似乎懂了一些,畢竟也不是真的小孩了,但總又氣憤。


    偏葉碎金、葉三郎和趙景文都毫無氣憤之意,像是在說個很稀鬆平常的事。


    他左右看看,夾馬湊去段錦身邊,低聲道:“氣死我了,阿錦你氣不氣,要不咱倆去揍那老頭子一頓?”


    段錦無奈:“別胡來。”


    他道:“這不是兒女私情的事,這是葉家堡與別方勢力結盟還是結仇的事。”


    十郎道:“我知道,我就是氣。你怎麽都不氣?”


    段錦怎會不氣,快氣炸了!


    那個老頭子得有四十歲了吧!居然當年敢肖想葉碎金!


    段錦光是想想都要炸。


    趙景文雖也看不順眼,但好歹長得一團錦繡呢,擺出來不丟人也不惡心。


    老頭子太惡心了!


    聽說那個年紀的男人尿尿都分岔了!


    但段錦不是十郎這種無憂無慮的小郎君,他再氣也得忍著。


    尤其趙景文身為葉碎金的夫婿,一句話就說明白這事的本質,並且極其自然地就融入了談話中。他更不能表現得跟十郎似的,像個毛孩子。


    “這個姓馬的還有事。”葉碎金說。


    葉三郎詫異:“什麽事?”


    “我一時想不起來,我得想想。”葉碎金說。


    大風大浪經曆得多了,當年鄧州的事,到後麵再看就都是小打小鬧了。不會費心思去記住每一件事。


    反正這個姓馬的,後來折騰了一夥子人想起事。


    他從哪弄的人來的?


    葉碎金覺得她真的非常非常需要一份真正的輿圖!


    這趟出來她是真感覺到了,沒有輿圖有一種手空空的感覺。


    真煩,輿圖在哪呢?


    她絞盡腦汁,始終想不起來,葉家堡第一份正經的輿圖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隻隱約記得是楊先生帶來的,說是誰誰獻的,是誰來著?


    那天散會之後她特意問了楊先生,楊先生隻愕然:“行軍輿圖?那種東西我們怎麽會有?”


    有時間差,楊先生此時顯然還沒到拿到輿圖的時候。


    行軍輿圖乃是軍事物資,正常來說,屬於機密。


    有輿圖的軍帳,身份不夠的人不得令而入視為奸細。


    所以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麽人會有啊?


    記憶實在太模糊,竟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隻記得是個小人物。


    她騎著馬,一抬眼,卻見三郎垂著眼。


    “三兄。”她喚了聲,“在想什麽呢?”


    葉三郎抬眸,有些躊躇,顯然是有情緒。


    葉碎金把聲音放溫和:“三兄有話就說,我們兄妹有什麽不能說的?”


    葉三郎覺得葉碎金最近有些奇妙,有時候淩厲讓人敬畏,以後時候又如春風拂麵,讓你願意袒露心胸。


    明明是妹妹,比他年紀小。雖然比他功夫更厲害,但葉三郎一直覺得其實自己更沉穩些。


    如今,這種感覺卻沒了。


    總覺得她更像姐姐,甚至長輩。


    他略一遲疑,扯動韁繩靠得更近些,放低了聲音說話,這樣不至於說話的內容被太多人聽見。便有什麽不同的意見,也是他是葉碎金兄妹間有商有量的事。


    他道:“我隻是覺得,流民也怪慘的。”


    他看了葉碎金一眼。她並沒有露出不以為然或者嗤之以鼻的模樣,反倒是認真聆聽。


    他繼續說:“我今日看到人群中,有婦人抱著孩子,癱倒在地,應該是被我們斬殺之人的家室。我忽然想,逃荒之前,他們其實也是良民,就和我們一樣的。因世道不好,才淪落至此,最終丟了性命。”


    “我知道慈不掌兵,但……我還是覺得……”他唏噓歎息,“都一樣是人啊。”


    “哎,我是不是,是不是婦人之仁了?”


    葉碎金正色道:“在我麵前,別說婦人。”


    葉三郎撓頭,幹笑兩聲。


    葉碎金也笑起來,十分溫柔。


    “三兄有仁愛之心,我不覺得這是婦人之仁。”她看著葉三郎,“三兄就一直這樣,挺好的。三兄覺得我做的過分的時候,便這樣站出來提醒我吧。”


    葉三郎心中也溫柔起來。


    他一直都勸父親不要和葉碎金爭,其實是他知道父親的性子也並不適合做領頭的那個人,做副貳可以,做當家做主的那個,父親始終欠缺點魄力。


    反倒是六妹,一脈相承了二伯的那股子果決勁,她才是適合當領頭人的人。


    “碎金,以後你要做什麽,”他說,“咱們兄弟,必齊心合力,都聽你的。咱們葉家堡,一定會越來越興旺的!”


    葉碎金忍住差點迸出來的淚,馬鞭指著路邊的野地轉移話題:“三哥你看那個!”


    她聲音拔高了,引得眾人都看過去。


    十郎忘記了剛才的不快,伸著腦袋看過去:“什麽呀?什麽呀?什麽都沒有啊?”


    就是綠油油的雜草野花嘛。


    葉碎金指著一顆“雜草”說:“那個能吃。”


    又指著另一個:“那個也能吃。”


    十郎:“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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