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該怎麽樣才能得到?


    “這事,得從長計議。”裴澤冷靜地道。


    “當然,眼下,裴公先把怎麽跟皇帝張口的事辦了吧。”葉碎金道,“我現在駐紮在穀城。裴公的人可以去那裏尋我,正好同我一道往鄧州去。京城那邊,我可以為裴公引薦。”


    “還有就是……”葉碎金想了想,合作這種事,光拿一個趙景文做誠意,到底還是分量太輕,她道,“我有糧食。”


    裴澤霍然抬眼。


    “當然,親兄弟明算賬,親親家也是。”葉碎金補充道。


    親親家。


    裴澤嘴角都抽了抽。


    但他四麵八方都是對手,沒人會賣糧給他。不管哪一方勢力,都會把糧與鐵捂得嚴嚴實實的。


    去年房州糧食減產頗多。他的存糧著實有些危險,平時沒事,但有戰事,必然扛不住。這也是他不能立刻就答應葉碎金共謀襄州的一個原因。


    葉碎金肯賣糧食給他,這是極大的誠意了。


    這個親家,做得!


    書房的門,終於開了。


    庭中四人都站直了身體,繃緊了,望過去。


    有人邁過門檻,一步踏進了春光裏。


    她腰肢勁細,四肢修長,肩膀有力。一張麵孔濃桃豔李,壓了春光。


    她微微仰起臉,感受了一下陽光,而後才向庭院中看去。


    趙景文,她的前夫,正失神地望著她。


    葉碎金微笑起來。


    第82章 商定


    現在十分麻煩, 因為裴蓮硬賴在這裏不肯回去。


    兩個人都在場的情況下,說的話每一個字都得注意。


    趙景文捏捏裴蓮的手,放開她, 快步上前, 麵色沉重地對葉碎金低聲道:“碎金, 此處不方便說話,我先隨你回……”


    葉碎金抬起手,截斷了他說到一半的話。


    他早就打好腹稿的自辯, 按照她的不同反應準備好的多套不同的說辭方案,統統都被她這一抬手壓住了。


    “我和裴公已商定, ”葉碎金微笑道, “將你許配給裴家小姐。”


    她神情中透著滿意與和藹,叫人如沐春風。


    但趙景文愣是沒有聽懂她的話。


    她到底在說什麽,怎麽就超出了他能理解的範疇?


    趙景文才迷茫地眨眨眼的功夫,裴澤也邁了出來。再後麵跟出來的, 是時刻不與葉碎金離身的段錦。


    段錦站到了一旁去。


    裴澤和葉碎金並肩而立。


    “蓮兒,你過來。”他喚道。


    裴蓮剛才原是想拉住趙景文, 自己上去說話的,奈何他一步先過去了。


    她吸口氣, 輕提裙裾,走上前去,微微屈膝:“父親?”


    卻看了一眼葉碎金。


    因知道這個女人厲害, 就理所當然地覺得她相貌一定不會好看。趙郎因種種緣由與她做過夫妻, 但一定更喜歡自己。


    萬料不到, 葉氏踏出來, 仰臉沐春光, 豔美竟羞殺百花, 裴蓮都看得呆了。


    反應慢了一拍,才沒扯住趙景文。


    裴澤從袖子裏抽出一張紙給她:“拿去,葉大人與景文已經義絕。以後,景文是我們家的女婿。”


    你一個人的夫婿。


    你求仁得仁,總該滿意了吧。


    此時此刻,裴蓮心情十分複雜。


    沒有吵鬧,沒有對質,沒有聲色俱厲的威脅或指責謾罵。那個女人甚至和藹地在對她微笑。


    裴蓮懵懵地接過來,展開。


    《義絕書》。


    為什麽是義絕?


    因為義絕不是和離,是強製性的和離。


    義絕,容不得趙景文說一個“不”字。


    裴澤問:“景文,你可還有什麽要與葉大人說的?”


    趙景文就站在裴蓮身旁,也清楚地看到了那張義絕書。


    大紅的官印,從戶曹到縣令,經辦人的畫押整整齊齊。連字都寫得比別的文書更工整秀麗。


    夫妻合義,義絕則離。


    鄧州葉碎金與贅婿太原趙景文,自此,恩斷義絕。


    夫妻二字,隨風湮滅,再不必提。


    趙景文恍如被人打了一悶棍,腦中嗡嗡,耳中鳴鳴。


    有種天旋地轉的無力感。


    哪怕是當年逃亡路上藏身泥塘躲避抓壯丁的亂軍,也沒有如此無力。因知道自己還有一把子力氣,關鍵時刻,還可以搏一搏。


    從來沒有過如現在,眼前,此刻,完完全全沒有任何破局的辦法。


    那才是真正的無力。


    明明把她所有可能的反應都設想過一遍了。哭也好,鬧也好,怒也好,殺也好,都有對策。


    萬萬想不到,她嘴角含著笑,反手把他推了出去。


    裴澤喚道:“景文?”


    他的聲音隱含了威壓。


    趙景文被這一聲喚醒,對上了裴澤淩厲的目光。


    到底是在逆境困頓中也給自己殺出一片天地的男人,氣勢一點不輸給葉碎金。


    趙景文打了個寒顫,陡然清醒過來。


    他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束手無策,不知道葉碎金如何就能對他毫不挽留地放手。


    但他知道,眼前的局麵,他……已經承擔不起再失去裴澤。


    他嘴唇動動,艱難地道:“多、多謝……多謝葉大人,成全。”


    一句話,似是用去了全身的力氣。


    裴澤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轉頭去看葉碎金。


    葉碎金看著趙景文,知他此刻必定是翻江倒海一般。


    她頷首,認真告訴他:“夫妻是前世修來的緣分。”


    當然有時候是孽緣。


    我不想要這孽緣,裴蓮想獨占這孽緣。


    我們兩個今生,都得到自己想要的,很好。


    “好好對待裴小姐。”她囑咐。


    此女心胸,仁厚寬廣,非一般男子能及——裴澤心中感歎。


    他喝道:“蓮兒,還不謝過葉大人。”


    裴蓮攥著那張義絕書,說不清心裏的感受。


    就很怪。


    她雄赳赳氣昂昂地來,想達到的最好的結果就是讓趙景文成為自己一個人的夫婿。


    明明實現了不是嗎?怎麽高興不起來呢?


    有種一拳打進棉花裏的難受感。


    “多……謝葉大人成全。”她別別扭扭地淺淺屈了下膝。


    明明是葉氏,可父親喚她葉大人,她作為晚輩就不能僭越,隻能跟著父親也喚一聲葉大人。


    真真難受死了。


    葉碎金打量裴蓮,感歎歲月之變遷,後來怎把裴蓮變成了那副模樣。


    如今的裴蓮,水嫩嫩的一個嬌美少女。


    這麽年輕,被男人,被趙景文這樣的男人的甜言蜜語哄了,實在太正常了。


    可歎她前生,一世求而不得。


    將希望都寄托在了大皇子身上,總認為這是她為趙景文生的長子。男人便是不愛她,總該愛兒子。


    可那是普通的男人。


    她愛的這個男人是皇帝,天家無父子從來不是玩笑。


    趙景文對大皇子的打壓,其他皇子對大皇子地位的威脅,才是最後壓垮裴蓮的那根稻草。


    愛而不得,求而不應,終至絕望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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