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大邁步走來,強行揉了下大黃犬的腦袋,然後又拍拍張嬰的肩膀:“不錯,就是最後一招陰狠了些。”


    “啊,我那一下體力不足。”


    張嬰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臉頰,擔心地瞅著對方,“沒有踹傷你吧?”


    “我躲過去了。”


    項羽不在意地聳了聳肩,他剛回完話,忽然身體一歪,避開後方某位同學想拍他肩的姿勢,並且冷冷地回瞪了一眼。


    那學子笑容僵在臉上,隻幹巴巴的說:“啊,那個……啊阿妹,那個臘月祭你……”


    烏小郎君理都不理,拎著張嬰大邁步不離開。


    張嬰還回頭望了一眼,小聲說:“欽慕你的小淑女好多呀。”這都是第幾個借著家中兄長的嘴,來邀請烏少年的人。


    “嗯。”項羽一臉充滿自信的挑眉,“當然。”


    張嬰嘴角一抽,受不了對方這副臭屁的模樣,哼了一聲偏開臉。


    這時,項羽單手從衣襟裏拿出一份竹簡,開口道:“喏,給你的信件。真是……你與張,咳……韓郎君把我當……你說的那個詞,工具人了不成。每周都讓我傳遞一次書信。”


    “啊哈哈……”張嬰接過那一份竹簡,嘿嘿一笑,“最多算是步傳嘛。”


    “你小子。”


    項羽單手揉了揉張嬰的小腦袋,看向竹簡,語氣帶著一絲不屑,“與那裝神弄鬼,喜歡打啞謎的有甚好聊。”


    “是沒聊天,就覺得對方在秦律方麵挺厲害。”


    張嬰翻開竹簡,上麵是針對秦地某一案件斷案的密密麻麻的批改,對方寫的不光一針見血,還有一些獨到的人文關懷在裏麵,“嘿嘿,課業我也能完成的輕鬆些。”


    項羽聞言表情一呆。


    他猛地低頭看竹簡,看了幾眼,瞳孔地震:“這,這不是先生們給我們布置下來的課業嗎?你這……你這直接謄抄上去了。”


    “說什麽謄抄嘛,多不好聽。”


    張嬰瞥了對方一眼,眼底閃爍著一絲狡捷,“我這是參考。”


    “參,參考。”


    項羽明顯是一副沒能完全回過神來的表情,過了一會,他忽然單手扶額哈哈大笑,笑得整個人都快趴到桌子底下去。


    張嬰擔憂地拍拍對方的肩膀,道:“烏兄,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隻是,隻是……”


    項羽一手笑著撐著自己肚子,一手拍拍張嬰的肩膀,“這兩三月,我替你們步傳書信時,你,你都,你都隻是拿他,哈哈……當參考文書?”


    張嬰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仿佛補充一樣道:“我也沒騙他,就……是與他說的,課業不明白的地方請教,請教。”


    “哈哈哈……”


    項羽隻要一回想起,張良與自家叔父交流時話裏話外都是張嬰已被他的才華所折服,百分百會拜師投靠到他這邊的自信模樣,他臉上的笑意就根本挺不住。


    大約過了一盞茶時間,項羽才笑累了攤在長椅上,摸了摸張嬰的小腦袋:“不愧是我阿弟,把他當工,工具人!替阿兄出了一口氣。”


    張嬰有點尷尬,擺擺手:“啊?倒也不是,我還是佩服其學識的。”


    項羽又揉了揉張嬰的小腦袋,忽然道:“我還有件事要說。三日後我便做不了步傳,後幾月你也得自己好好做課業。”


    “烏兄要去何處?”


    “嗯,我得先回去……嗯,過臘月祭祭祖,也有些事。萬一日後不回來,你去驛站給這個地址寫信……”


    “怎麽會回不來?可是有危險?”


    張嬰聽對方說地址,距離鹹陽挺遠的,他擔憂地看向烏少年,“要麽與我一同過臘月祭。”


    “哪有危險能傷到我?隻是……”


    項羽撓了撓後腦勺,不想說是因為鹹陽好不容易有了防禦漏洞,他們準備提前跑路回去準備,“放心,沒事。”


    “要不我把狗子借你。”


    張嬰認真地看著烏少年,秦國的路況可不比21世紀,隨時有沒命的危險,“沿途的匪徒,野人,猛獸很多。它很厲害,可護你周全。”


    “都說了沒事,學會相信你大兄。”


    項羽眼底閃過一抹笑意,又拍拍張嬰的肩膀,將他舉起來又放下,“你這身體還是得多練練,等我再回學室,會考察。”


    張嬰:……


    “啊對了!哪吒鬧海的後續若是寫出來,就我之前給你的地址,記得郵給我!”


    張嬰想起這個就嘴角一抽,對方到底是怎麽把哪吒這部鬧海兄弟情深的小說,看出造反之心的。


    思及此,張嬰忽然道:“韓郎君也會離開嗎?”


    “嗯,對。”


    “你說,我現在去拜見他一下,合適嗎?”


    張嬰之前沒想過拜訪這事,但見項羽笑得如此幸災樂禍,他也莫名覺得自己之前的行為似乎是有點用了就扔,於是補充道,“畢竟教會我這麽多,送些束脩也是應當的。”


    “唔。你確定?”


    項羽歡迎張嬰來自己家,但卻不太喜歡張良,故意誇大說辭,“唔,他規矩挺多的,去之前還得查一查《日書》是否是吉日,對了,還得祭河神。”


    “???”


    張嬰疑惑抬頭,完全不明白拜師,祭河神,這兩者是怎麽掛鉤的。


    項羽一本正經胡謅,道:“他傳承的師門規矩很古怪,若非白紙一張,那就得經過河神祈福潔身。你看韓郎君曾求學稷下學宮,學富五車,為了拜師,也是在河流裏衝刷了一日。”


    “哦。”


    這世上還有這麽離譜的師門規矩?


    不過韓郎君之前師承稷下學宮麽,不知有沒有當過荀子的弟子呀。


    張嬰對韓郎君反而起了些興趣。


    項羽見張嬰越發興致勃勃,他想著離開鹹陽前,能多與張嬰建立一些聯係也成,便同意了,同時也提前送了一份拜訪貼回去。


    一個時辰後,渾身洗幹淨的張嬰跟著項羽來到府邸。


    敲門沒多久,明老便從裏麵拉開門,笑笑地看了兩人一眼,邀請他們一同入內。


    張嬰笑眯眯地伸手遞出了兩大袋子禮物:“明老丈!這是上門謝禮,感謝韓郎君過去對我的無私指點。”


    “好好好。”明老挺喜歡張嬰這機靈小子,似是無意間道,“小郎君,我家公……郎君,可不是那麽清閑的人。”


    張嬰聞言一愣。


    恰在這時


    ,他便看見有過一麵之緣的青衫公子端著酒盞,懶洋洋地依靠著旁邊的樹幹,目光平靜地打量著他。


    張嬰猶豫了會,拱了拱手道:“韓郎君?”


    張良微微頜首。


    唇紅齒白,與人對視時圓碌碌的大眼盈滿笑意,沒有絲毫膽怯,渾身上下的機靈勁都能溢出來。


    他眼底閃過一抹滿意,卻故意冷聲道:“既與長輩約定巳時,何不提前來?”


    “……”


    項羽和張嬰都是一臉無語。


    都約定了時間,為何還要提前來?真不是故意找茬?


    張嬰原本那一點好感小火苗仿佛被一潑涼水澆滅,他語氣顯得有些敷衍,道:“嗯,那晚輩下回早點來。”以後多半不得再來,說點好聽的也無所謂。


    張嬰放下禮物準備告辭,便看見這青衫青年脫了一隻鞋往地上一丟。


    “小子,撿起來給我。”


    張嬰:“???”


    “喂!”


    項羽先是炸毛了,很不滿地怒視張良,“他是我阿弟,韓郎君你為何這樣?”


    “沒事沒事。”


    張嬰原本也有些生氣,但見項羽拳頭都捏起來,一副恨不得要揍對方的樣子,他又攔下了對方,“別打!等會你一拳下去,還要哭著求對方別死。”


    項羽一愣,好有道理的感覺,瞬間“噗嗤”被逗笑。


    張嬰回過身。


    他想起這三月參考過的習題冊,張嬰又心平氣和起來,蹲下拎著對方的鞋走過去放下,開口道:“給你。”


    說罷,張嬰轉身走了幾步沒多久,忽然又聽到啪嗒一聲。


    他扭頭,看見之前送過去的鞋又一次被丟了過來。


    對方老神在在地看著他,笑道:“不慎手滑,你再撿回來。”


    “……”


    張嬰這回是真的氣笑了。


    朋友,你以為你是黃石公那?授予《太公兵法》之前還要搞一波折騰人的把戲?就算你是,我也不樂意當張良啊!


    張嬰又一次拉住臉色漲紅的烏郎君,扭頭看向神色平靜的明老,問道:“明老丈,這一隻鞋多少錢?”


    明老一愣,開口道:“約莫是,一百錢。”


    “嗯。”


    張嬰從兜裏拿出200多錢,一把放在明老手中,“這裏是兩百多錢,你算算,多不用退,少了我來補。”


    明老一愣。


    他剛準備將錢還回去,就看見張嬰撿起地上的那一隻鞋,刷地一下丟進庭院裏新挖出來的小池塘。


    明老:!!!


    “哎,不慎手滑了。”


    張嬰看著青衫青年愣住的模樣,微微一笑,“看來晚輩與韓郎君今日是不宜見麵,有什麽事還是文書上說吧,那,容我先告退!”


    “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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