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蕭何在幾百人麵前拋出了一個選擇題,是一個巨大的災難。


    須臾間門,聒噪的聲音此起彼伏,將蕭何炸得頭暈眼花。


    最後還是章邯一錘定音,道:“順著河道往上走。一路看過去,不挑。”


    士子們一頓,齊齊點頭。


    眾人重新沿著河道的支流,往南的方向走,這一片一路看過去,處處都是翻土、沃土的場景。


    剛有人出聲猜測是不是農田耕地區,這時,他們忽然看見幾個小孩子,在那兒用力地緩緩向外搬動大石塊。


    有文士冷不丁高聲喊道:“你們莫不是在私自遷移田界碑石?”


    那幾個少年郎連忙放下手上的石塊,非常迅速整齊地擺手道:“沒有!不存在!我們不會盜徒封!”看


    眾人:……


    看他們這老油條一樣的回答方式,就知道不是第一回 第二回被抓住警告。


    蕭何有些無奈地開口道:“不可視秦律於無物。盜徒封可是要“贖耐”之刑。怎麽,你們都想被刮去胡子鬢毛?”


    少年郎們蔫蔫地捂住口鼻,不敢作聲。


    高士子忍不住詢問道:“為何要盜徒封?這一片田地可有何特殊?”


    蕭何搖了搖頭,開口介紹道:“這一片地區的農作物,全是由張上卿提供糧種,嚴格規定了施加肥的種類、耕


    種時間門等要求,按上卿的說法,這是在做農作物產量的對比實驗,所以這裏的農戶每年每畝領取固定的報酬,不與田畝糧食實際的產量掛鉤。”


    他說完,許多士子紛紛圍上來詢問問題,比如:


    “農戶在這裏種植的農作物,領取的報酬可活幾個人?”


    “農戶上交的農作物產量,能養活多少人?”


    “是否是因為固定報酬給的太少,所以少年郎們才鋌而走險?”


    ……


    蕭何耐心解答道:“按張上卿的種植方法來種植,比如粟米,按平均產量來算,一畝地可供給十五個秦卒,三十日的口糧。若是種植番薯,一畝地大約可以供給幾十個秦軍,三十日的口糧。


    另外,農戶在這兒種植粟,不管天災人禍,隻要是認真勞作的農戶,每畝地皆可得平均產量的十分之九作為報酬。種植番薯的話,每畝地可以領走平均產量的十分之八。”


    蕭何是帶著一點驕傲在說。


    沒想到話音剛落,部分士子若有所思。


    還有部分士子,尤其部分家中有良田和傭耕者的士子們表示,農戶拿到的太少,平均產量的十分之九,再算上農戶的賦稅,比他們家給傭耕者發的糧食還少,還補充道,怪不得少年郎要鋌而走險地盜徒封,原來是多耕種點田地,好吃飽飯。


    蕭何哭笑不得,剛想說一下這是不管田地作物是否減收,且上交賦稅之後能到手的報酬。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最初咬牙不說話的少年郎們先急了。


    他們憤怒道:“你們懂個甚啊!你們到底知不知道能供給十五個秦卒,足三十日的口糧是多少石啊?!哈,說不出話了吧,我告訴你們……


    是九石六鬥!我們差不多每畝地可以領走八石。


    你們家每畝的總產量是多少?不算稅收,也就六石四鬥,大約可供十個秦卒,三十日口糧。


    懂了嗎?我們每畝地固定可以分得的糧食,比你們家傭耕者每畝種植出來的總產量還要多!更別提,我們不用擔心洪澇旱災,不用擔心糧食減產,不用拿這一批糧食再交農稅!


    我們怎麽可能拿得比你們少。我們若是吃不飽飯,你們家傭耕者早餓死了。


    剛剛是誰說要去找治粟內史和廷尉舉報的!你給我站出來,看我打不打死你?!”


    眾士子一驚:!!!


    搞了半天,這群少年郎是想加入新長安鄉才在那搞界碑。


    他們之前完全誤會了。


    不少士子臉上露出羞澀又尷尬的神情。


    還有幾個士子覺得丟了麵,憤憤地低聲嘀咕道:“我飽讀聖賢書,從未在過往秦律分診式中看過先例。上卿此舉指不定是違法違律。我得上報給廷尉……咳咳,治粟內史,讓他們過來好好看看,如此雇傭傭耕者是不是合……哎喲。”


    話還沒說完,就被狠狠的砸了下頭。他怒而望去,卻被十多雙憤怒的招子給嚇得一頓。


    “我會一直盯著你,你若敢去官府,任何一個官府,我必殺你!”


    “若飽讀詩書隻會讀出你這個混賬模樣,我是不敢讓我家阿弟繼續去學室啟蒙。”


    “這豎子要砸我們飯碗,抓住他。”


    ……


    還有個憤怒的少年郎上前一步,半點麵子不給地呸了一聲,怒斥道:“上卿覺得好,新長安人覺得好,每日無數巴望著加入新長安的農戶們都覺得好,你覺得不好?你算個什麽東西!”


    幾位士子被噴得臉紅脖子粗,啞口無言。


    要不是蕭何及時出手,隻怕真的要被憤怒的少年郎們捉了去。


    其中一人自覺丟了麵子,氣不過,找到脾氣最暴躁的高,低聲道:“你平日最不巴結權貴貴族,今日為何不說話?


    ”


    高一直若有所思地看著少年郎們,此時聽到士子的話,回頭道:“我隻是忽然記起《論語》那一句,未知全貌,不予置評。心有慚愧,想不到說什麽。”


    氣不過的人“哼”了一聲,臉憋得更紅了。


    不少旁聽的士子臉色微變,眼底閃爍著若有所思的神采。


    蕭何好笑地看著士子們的三觀被重塑,他也不覺得奇怪,飽讀詩書的士子們在未曾放下身段接觸庶務之前,絕大部分都是這樣子。


    區別在於,某些人知曉一切後,隻會更加向往權勢,鄙夷,畏懼靠近這些人,生怕落入這種境地,而某些士子在知曉庶務之後會反思,會明白“倉廩實,天下安”的道理。


    若有,這便是新長安鄉需要的人。


    不過還需要再細細觀察。


    思及此,蕭何帶著眾人繼續往前走去。


    在士子們詢問他要去何處時,蕭何笑眯眯地開口道:“再往前是新安湖,也是如今的二手貿易交流區。每月的收益,足以供給滿編的屠睢軍,三十日口糧的地方。”


    士子們驚歎,又追問:“何謂二手貿易交流區。”


    蕭何簡單地解釋了一下,百越之地的商戶通過軍用船源源不斷地將貨物運輸到鹹陽,因為貨量太大,所以每隔一段時間門就有一批賣不出去,又無法帶回故鄉,或者帶回去反而虧本的商品滯留在鹹陽。


    張嬰便以極低的價格將這些閑置物品大批量購買下來,再通過這裏的大船,送到大秦其他郡縣去。


    說話間門,蕭何一行人已經接近目的地,還未抵達河畔,便聽見遠處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


    “哇!天呐!這麽大!”


    士子們兩眼有些發直,這與蕭何輕飄飄說的小生意截然不同。


    起碼與他們想象中的情況相差甚遠。


    他們率先看見的是湖泊,波光粼粼的環湖。


    河畔停靠的四艘大船船杆上掛著正麵“秦”,背麵“長安”標誌的黑色大旗,光是來往船隻與河岸的人就有數十個。


    他們正“嘿咻嘿咻”地搬運著貨物,一個接著一個,緊鑼密鼓,幾乎看不到空隙。


    每艘船的甲板上下方,都會站著幾個皮膚黝黑,隻披著外袍搖著扇子的壯漢。


    他們操著一口聽不懂的話,衝著搬貨人嘰裏呱啦地指手畫腳,雖聽不懂,但他們著急忐忑的模樣也能猜出大概意思,輕拿輕放,小心謹慎。


    不遠處的甲板旁擺放著桌椅,一位小吏拿著中山竹尺衡量體積重量,另外一位秦吏一邊登記,一邊給交貨的人秦半兩。


    湖岸上更像是開放式的市集,遍地的攤位和商戶,一隊一隊,身披軟甲的士卒在攤位之間門來回巡邏,及時製止各種爭吵的亂象。


    每個攤位前隻擺放著少量的一些產品,有的甚至連產品都沒有,隻有一些圖片或者文字介紹。


    高士子好奇地上前,就近詢問一個商戶這果酒怎麽賣。


    對方立刻用純正的大秦話推銷。


    很快,高士子得到令他腦袋發暈的回複。


    在鹹陽,一瓶果酒最低也要賣八錢,若是味道更好點,能賣到八十錢都打不住。


    但是在這裏,一瓶果酒隻賣三錢,若是一次性提貨多的話,還能賣得更便宜一些。


    高士子忙道:“我隻是淺酌。不需要一箱一船的,先買一瓶,不,兩瓶果酒可以嗎。”


    “不賣不賣!”那商戶不感興趣地擺擺手,又重新坐了回去,“你隨處問,我們這隻走箱,不單買。勸你早下決心賣,我們可不愁賣。”


    一瓶瓶便宜,但一箱箱來算價格的話,還是挺多的。


    但正如這商戶說的不愁賣,一盞茶時間門不到,就好幾個行商擠過來了


    解,互相還競爭了下價格,最後一位胖乎乎的行商幹脆地將商戶的東女果酒全部包圓。


    士子們看著一麻袋一麻袋的布匹、銀錢交易方式,人都麻了。


    王士子眼底閃過一抹貪婪,下意識道:“如此暴利?!上卿如此行徑,豈不是與民爭利?”


    蕭何搖了搖頭,道:“大錯特錯。我隻說一點,目前岸邊的商戶的貨物與上卿無關,全是他們自發帶商品過來與人交易,若真的與民爭利,這些商戶臉上又怎會有如此開懷的笑容。


    用上卿的話來說,他這是提供船隻、運輸等便利,將蛋糕再次做大,與百姓共同富裕。你在這裏多待上些日子便能理解。”


    王士子還想爭辯,卻被旁邊人一把拉住。


    高士子還壓低聲音道:“別說了別說了,之前就差點被少年郎們抓起來打。現在這裏光岸上就有數百人,若真的惹怒了他們,讓他們真衝動起來,我怕蕭郎君這一回也擋不住啊。”


    王士子臉上明顯露出後怕,但依舊倔強地說了兩句:“之前又不是我惹怒農戶!與我何幹!”


    高士子:……


    恰在這時,湖畔忽然響起了非常嘹亮的號角聲音。


    不管之前是站著、坐著、還是躺著的商戶們,此時紛紛站起身來,目光灼灼的看著湖畔的方向,嘴角還興奮的念叨著。


    “來啦來啦!他們又來啦。”


    第199章 兩級反轉


    “何人來啦?”


    “狗大戶啊!大肥羊啊!”


    這個回答一出,把士子們雷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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