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剛準備開口,項羽忽然不耐煩地踹了一腳,惹出轟隆好大一聲。


    眾人紛紛看去,項梁凝眉道:“羽兒,你也是要成家立業之人。豈可如此毛毛躁。之前行軍打仗時就多次與匈奴王庭起衝突。現在被趕回來還依舊是個強脾氣。道歉!”


    “嗬,忽悠繼續忽悠。還複辟,造反幾年,從家仆千人,幹成山間洞人。”項羽陰陽怪氣了一句,直接轉身就走了。


    項梁氣得要追過去,還是項伯壓低聲音道:“這小子是任性,但也是有緣由的!他很不滿匈奴貴族對他指手畫腳,還用燒一個山村的方式威脅他。要不是我攔著,羽兒隻怕已經衝到王庭殺人了,如今還在氣頭上,算了算了。”


    “還算了!要不是他任性,隨意毀了王庭單於的墓,還說什麽被匈奴驅使恥辱,還不如被大秦人奴役……”項梁也不想多說,最後長歎一口氣,“唉……我就後悔當初不應讓他在鹹陽待那麽……罷了。還請張公子賜教。”


    張良收回看向項羽的視線,拱手道:“具體謀劃,還得看項公。”


    項梁與張良又是互相推拉一波。


    最終確定了主旨,趁著這一波風浪盡快拉攏畏


    懼暴秦的貴族們,蟄伏一下,最後發起總攻。


    ……


    ……


    數日之後。


    張嬰隨嬴政回鹹陽不久,趙文就傳來消息。


    大量遺族公子被捕,六國餘孽再次被橫掃一片,但“死無葬身之地”的說辭,也引起了魯豫豪紳儒門子弟們的強烈抗議。


    近三百儒士們從魯豫之地陸續趕來鹹陽,他們皆是花甲、古稀之年,白發蒼蒼,披麻戴孝。


    已經抵達鹹陽的十來位老儒生,如今站在鹹陽南門日日嗬斥:“荀子曾說,禮者,謹於治生死者也。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終也,終始俱善,人道畢矣。2對送葬禮儀,不尊不敬。暴屍荒野,燃起骨髓,如此秦法,非禽獸不可匹敵也!


    大秦暴君,豈可如此辱我儒門子弟,褻瀆葬禮之禮,可恨可恨!”


    這老者每哭喊一句,身後就有數十披麻戴孝的老士子也跟著哭喊。


    礙於他們老邁的年紀,大秦士卒也沒能及時驅趕。


    所以這群儒門哭完之後,在眾多鹹陽民眾的圍觀簇擁下,前往博士學宮收拾那些儒生士子們的衣冠,又帶到距離鹹陽不遠的一處卜卦吉地,將衣冠塚一一安葬,並且放上了靈牌,還為他們搭起了一座座祭奠大棚。全程不超過三個時辰。


    趙文傳遞這份消息時,表情都有些戰戰兢兢。


    張嬰聽完也很驚訝。


    完全沒想到魯豫之地的儒生膽子這麽大,之前仲父擺明是在殺雞儆猴,他們還敢跳出來,更糟糕的是還讓他們祭奠成功了。


    這相當於是將了嬴政一軍。


    他擔憂地偷瞄仲父。


    果然,嬴政表情極為冷峻,片刻後猛地一揮袖子勃然大怒地喝斥道:“混賬豎子!倚老賣老的腐儒!……”罵咧幾句,又道,“足足三個時辰沒有動靜?鹹陽何人駐守?”


    趙文麻溜地跪在地上,道:“回陛下,是閻樂……”


    然而趙文話還沒說完,就又被嬴政“等等,不對勁”的聲音打斷。


    趙文不敢做聲,嬴政凝眉思索。


    半晌,嬴政控製住脾氣,若有所思地道:“魯豫儒生?他們自視甚高,多年前便視入秦的儒門士子為叛逆。今日卻為了他們大動幹輒?不對勁,趙文,魯豫之地最近可有抓捕餘孽細作?”


    趙文眉頭緊鎖,拱手道:“回陛下,魯豫之地並未抓捕新的餘孽細作。舊齊的貴族早已逃亡去匈奴王庭。”


    嬴政手指輕輕叩了叩桌麵,又道:“不是細作,那就是……”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


    片刻後,嬴政看向張嬰,道:“阿嬰,你有何猜想?”


    “什麽?”張嬰一懵。


    嬴政好脾氣地補充了一句,道:“趙文說與細作無關,你認為魯豫老儒生們為何會如此激進?其根源在何處?”


    張嬰眨了眨眼,仲父的問話的感覺有些熟悉啊,對了,就像是在百越之地仲父把西甌部落當素材時循循善誘的模樣。


    思及此,張嬰將原本想說的話咽回去,眼珠子一轉,抿了抿唇道:“仲父,這事或許與張蒼有關。”


    趙文:???


    嬴政眼睛一亮,輕聲道:“哦?仔細說說。”


    張嬰看著嬴政飽含鼓勵的眼神,篤定的同時隱隱有些微妙。


    張嬰輕咳一聲,將莫名的聯想壓下,同時輕吹了一波扶蘇,道:“我聽扶蘇阿兄說過,幕僚張蒼一直在查魯豫貴族們土地兼並的事。在七十日前,張蒼利用魯豫貴族們的羊毛線貿易,以及一份份對不上數的稅收,威逼利誘下,成功拿下不少足夠作證貴族們在私下侵占黔首田地的證據。


    不過魯豫貴族也不蠢,張郎官能調查出這麽多證據,或許已經引起他


    們的警惕。所以這一回他們有可能會趁著機會前來鹹陽,想把水攪渾,或者拿捏其他把柄,謀取一線生機……”


    “哈哈哈!”嬴政笑出聲,臉上盈滿了欣慰,“甚好甚好!”


    張嬰沒想到嬴政這般高興,也笑彎了眉眼。


    嬴政摸了摸張嬰的腦袋,對趙文道:“去喚李廷尉、馮丞相、張郎官……過來。”


    趙文將連續報出來的十位文臣名記下,躬身告退,半個時辰內,便將這些人全部請到了偏殿。


    文臣們抵達偏殿時,表情都有些納悶。


    當他們聽到嬴政輕描淡寫地開口,說讓張嬰主持這一次的小朝議會時,眾人的臉上更是閃過一抹難以置信的懵逼。


    張嬰注意到一道道隱晦的打量視線,他本想後退,但卻被旁側嬴政的大手給擋住。


    張嬰抬頭,恰好與嬴政鼓勵與肯定的視線對上。


    張嬰:……


    仲父,你是要趕鴨子上架嗎?


    張嬰掃了一眼台下諸多大臣,拿捏不住嬴政此番舉動到底是想做什麽,但人在朝堂,最忌諱露怯,一步退步步退,即便是不喜歡,那也得先把這份寵信給坐實了。


    思及此,張嬰便將嬴政之前與他討論的話題說出來。


    他道:“此番召諸位過來,主要是討論田改的事。”


    朝臣們一愣,互相對視一眼,姚賈率先一步拱手道:“上卿,田改之事是很重要,但下官認為,魯豫儒門借著火葬鬧事應當及早謀劃處理。”


    張嬰點頭道:“姚郎官所言甚是,田改一事,為的也是根除老儒生鬧事一事。”


    姚郎官一愣,都是聰明人,所以很快反應過來道:“莫非他們用的是一招,圍魏救趙?”


    張嬰連連點頭。


    朝臣們彼此對視一眼,低聲討論:


    “怪不得,我就記得,魯豫儒門早就與博士學宮的恩斷義絕。”


    “看來張郎官的計謀很有用,魯豫之地的貴族是急了。”


    “怪不得讓上卿主持,不管是羊毛線貿易一事,還是蘭池宮焚書都有上卿參與,深謀遠慮,不可小覷。”


    “要不怎麽說人家能當上上卿呢。”


    “看來田改一事,上卿胸有成竹了。”


    ……


    張嬰:?


    你們討論就討論,莫名其妙的迪化我沒有必要哈!


    第220章 田改一事


    大秦朝臣各種誇,毫無技巧,全憑感情。


    張嬰起初有些納悶,甚至在想朝臣們是變異了?搞得像個大秦版誇誇群。


    但聽了近一盞茶時間,張嬰猛然發現朝臣們一說到田改就誇他,各種避重就輕,實在跳不過去,就說些乍一聽很有建設性,實際上半點用都沒。


    張嬰恍然大悟,狡詐啊!他們是很明白田改的麻煩在哪裏,不想當出頭鳥。


    思及此,張嬰下意識看向嬴政,發現對方竟是一副雙眼無神的發呆模樣。


    張嬰:?


    仲父,你這是要崩“勤政”的人設嗎?


    在張嬰震驚的幾秒內,嬴政似是對視線極為敏感,瞬間扭頭,銳利的目光重新與張嬰對視上。


    張嬰鬆了口氣,給了個詢問的口型,然而繼續出乎張嬰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嬴政衝他眨了眨眼,然後沒有給任何暗示,直接避開了他的視線。


    張嬰有些怔愣,這還是嬴政第一次麵對他的求助在回避。他以為自己口型做錯了,多瞅了嬴政幾眼,發現對方始終不看他。


    張嬰又將疑惑的視線丟給了趙文,發現趙文也一直低著頭,直到張嬰忍不住湊過去給對方胳膊一巴掌,對方才抬起頭,露出一個迷茫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張嬰:……


    張嬰一門心思都在嬴政不同的舉動上,所以沒注意朝臣們議論的聲音越發小。


    尤其是幾位伴嬴政一十年以上的臣子們,他們的視線掃來掃去,臉上先後露出“不敢置信,原來如此,怎會如此,前人咋辦……”等複雜的情緒。


    ……


    張嬰最終還是從嬴政那得到一個意思,讓他真正的全權主持。


    張嬰嘴角微微抽搐,仲父這是被遁走的扶蘇打擊了,所以突然決定在培養他的方麵上點重量麽?


    父子吵架,最終這個回旋鏢還是紮他身上了。


    張嬰很是無語,若是今日偏殿議政其他事,他會選擺爛,但涉及的是困擾華夏幾千年的土地兼並,張嬰還真有些興趣……


    不過想聽有建設性的議政,眼下朝臣們打太極的聊天方式絕對不行。


    他得先找到一條有足夠威懾力,知情識趣,能被威脅的大鯰魚,打破朝臣們默契維持的平衡


    思及此,張嬰目光掃了一圈,落在最狡猾的李斯身上,嗯,個人威懾力足夠,為自身權利能被趙高這小人慫恿走上矯詔等叛逆的投機者,平日過於謹慎,適合來做鯰魚效應。


    張嬰看向李斯,道:“李廷尉,仲父曾說你對民田流失一事有些見解,可對?”


    朝臣們一滯,都是聰明人,張嬰心裏那點小九九一說出口,大家就明白了。


    隻是誰都沒想到張嬰會從最狡猾的李斯身上找突破口。


    連李斯都愣住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張嬰,道:“哎,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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